第118章

  黑火若是长出一张人脸,恐怕白眼都要翻上天, “就为这点破事儿?”
  云止进一步解释说:
  “昆澜醒来的那一刻眼神还算清亮,应该不受魔念控制了,体内绝大部分魔念又被我关起来了,她会不会又变得无欲无求,不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了?”
  黑火稍微能体谅到云止的处境,笨拙的进行宽慰:“倒也不必哭成这样。”
  云止的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在魔界相处的这段时日,我利用魔念窃取了昆澜身上饱含激情与热烈的那部分爱,提前透支了昆澜的感情。魔念隐退以后,昆澜就不会对我有任何渴求了。
  “一想到昆澜极有可能淡然的、无所求的与我相处,连一个吻都会让她受到惊吓,我简直不敢想象,是不是把期待一降再降,才能适应这样的昆澜?”
  当云止不再哭泣,恐惧巨人的生长速度慢了下来。
  她的脚底像是被异物硌到而发痒,碍于身体庞大,不便起身查看,只好让黑火前去探查。
  黑火从巨人脚底绕了一圈,裹着一枚玉签呈到云止眼前,是强制律令。
  黑火心生一计,自信的说:
  “你把身体交给我,无需你去适应昆澜,该由她来适应你。”
  “此话怎讲?”云止听得一头雾水。
  “趁着昆澜昏睡,我把她传送到修仙界,然后独自出席结契大典,宣告魔主的隆重回归,并响应群众的呼声,贬低一番人族,说这类群体不值得取信。”
  云止面露难色。
  “昆澜醒来以后发现我不告而别,自己也被传送离开了魔界,一定会惶恐不安,并质疑我不爱她。这样做太伤昆澜的心了。”
  黑火遭到反驳,气恼的说:
  “我可是恐惧,记打不记好,昆澜伤害过你,我不想给她一点好脸色。等她回到原本该待的世界,这张和她一起躺过的床,这座充斥着她的气息与共处回忆的灵泉殿,也要一并烧掉。”
  她考虑的还很全面,“至于昆澜送给你的东西,别还了,梦里梦外还了两次都没成功,再还就丢脸了。”
  云止为昆澜抱不平。
  “你怎么可以对昆澜那么坏,她只是很有可能不像之前那么爱我,又不是完全不爱我,罪不至此吧?”
  黑火倒也坦诚,从极为现实的角度进行剖析。
  “我的原则是不容许对昆澜有任何善意的期许,所以要极度的排斥她,避免对她产生依赖。以前的你内心混沌迷茫,让我可以借题发挥。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你追求独立不被情爱吞噬的危机感所化,做的都是最坏的打算。”
  她跳到云止的肩膀上,逐步加深话语的说服力。
  “如果你于心不忍,我可以出面把昆澜送到修仙界,我不会脱下她的通行戒,她可以在结契大典之前或举行期间重回魔界。
  “猜一猜她失去了你,会不会再度激发心中的魔念,冲破你设下的火笼,她不仅会配合你完成结契大典,还会在仪式结束后与你浓情蜜意。
  “或许她会更霸道一些,像你囚禁她那样,把你也囚禁起来,不光用瞳术定住你,还会对你深度催眠,让你的身体无比享受她的触碰,离开她片刻就感到空虚躁动。
  “若昆澜真的做到这种地步,应该很让你受用吧,毕竟她的独占欲那么强,行为如此过激,你怎会质疑她的爱得够不够深呢?”
  恐惧不愧是恐惧,对云止的本性了如指掌,或者说她本就是云止的一部分本性,说的话总能深深打动云止的心。
  云止思索了片刻,摇头否决了。
  “我希望昆澜只是昆澜,不是被欲望把持的囚徒。沐善说的很对,反复推开对方再被挽留,以此证明爱意并从中满足,这是一条走不通的旧路。”
  “重复的考验只会磨损爱意,真要这么做,我相当于在自证预言,昆澜表现出的爱我是因为顺从了对我的欲望,本质是在满足欲望,而不是真的爱我。”
  过度的反思让云止陷入另一个牛角尖。
  “我是不是太追求刺激了,以至于还不习惯平淡的相处。难道我只是不甘心,我和她的感情那么快就走下坡路了?关键是我都没享受到几天甜蜜期……”
  说完又开始呜呜呜的哭。
  黑火对此鄙夷。
  “你这个思考方向不太对劲呀,你嫌弃昆澜天天围着你转,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围着昆澜爱你爱的深不深这种小事哭哭啼啼的。”
  云止较劲的说:“那你说什么是大事?”
  这可就有的说了,黑火一一举例。
  “目光放长远一点,一个人族而已,不值得花那么多心思。你还有好多正事没做呢,就算捣毁再多除魔据点,除魔药剂应该无法被中止研发了,活人皮应该比死人皮更耐用。”
  “开战之前大概要抓捕多少人族,需不需要用黄金兑换一部分物资,以维持人族俘虏的生存?”
  云止止住了眼泪,黑火见她还算出息,继续补充:
  “还有夏芝,当了你几百年的得力干将,如今音讯全无,可能在长生门过得水深火热,你不打算管管?”
  云止擦去眼泪,坐姿也变得端正,黑火苦口婆心的说:
  “还有你自己,打算如何取回魔躯?炼化灭魂钉以后,没有傍身的武器,血池那件事输得那么惨,不都是因为昆澜武器多,你没有武器吃亏了吗?几时去找族内巧匠炼一款新武器,什么样式?炼制周期多久?或者游走五界,等待未认主的宝物现世,当场去夺也行。”
  “这些事你但凡过一遍脑子,都比情情爱爱重要的多,与人族建立的情谊随时都可能崩坏,为魔族为自己谋求的将来才能真正稳固你的心。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云止被彻底说服,从巨人的拇指上跳下来,整个人容光焕发。
  巨人随着她的清醒恢复成原先的小人儿,黑火见状钻回到小人儿的手心。识海的冰层瞬间融化,两人站在一张木筏上,云止感激的说:
  “是我陷入了误区,以为昆澜对我冷淡,我就无计可施了。事实上我堆积了不少事,都快自顾不暇了,把喜怒哀乐全寄托在昆澜身上也不现实,你的话让我清醒了不少,谢谢你。”
  恐惧小人儿不怎么领情。
  “我感觉自己都快抵得上半个沐善了,沐善听你诉苦水还能得到赏赐,我听你诉苦纯粹是自我开解,啥好处也捞不着。”
  云止不好意思的说:“你想要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吗?在识海里一直漂荡也很无聊吧。”
  恐惧小人儿很是抗拒。
  “魔主要履行太多职责了,我接管身体相当于替你干活,你倒乐得清闲,还是吓你比较轻松,且有意思。”
  有一点她没明说,她不善于面对昆澜。不仅会躲开对方的肢体接触,听到一些亲密的话也会装聋。
  过分独立的坏处就是对任何示好的信号都草木皆兵,她接管身体以后会弄僵云止与昆澜的关系。
  云止感觉到昆澜的魂力波动变强,对恐惧小人儿告别。
  “昆澜快醒了,我调整一下心情去见她,待我和她的结契大典圆满完成,我再务正业,这样就两不耽误了。”
  *
  昆澜感觉自己睡得很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无意间用胳膊肘顶到了云止的胸。
  云止不仅没有瞪她,或者不自在的挪开身子,而是抬手把她的胳膊压实,第一句就问:
  “你是不是一觉醒来,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说完眼眶有点湿了。
  昆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感觉云止很慌乱。
  云止有种强行证明自己有魅力的不自信感,她不想配合。
  这样会让云止误以为自己是个轻浮好色之人,只是贪图云止的身子。
  昆澜语重心长的说:
  “云止,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很有吸引力,是身与心的双重吸引。你是做什么噩梦了?是不是梦中我抛弃了你?”
  云止把她的胳膊从胸前放下,有些低落的说:
  “我没有做梦,我只是担心,不被魔念困扰的你,会不会变得和从前一样顿感,我如果对此表现的很伤心,是不是显得不够爱你?”
  昆澜侧身面对云止,伸手去够云止的后脑勺,让云止转头与自己对视。
  “云止,你似乎很愧疚为我植下了魔念,它对我而言并不是困扰,魔念如今在我的清明台内安睡,我不会任由它对你玩得过火。”
  云止听出了希望,把另一层愧疚也摆到明面上。
  “昆澜,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没有邀请你的朋友出席我们的结契大典,我可不信‘只要有我就够了’那种话,你多少会感到有些孤立无援吧。”
  昆澜听笑了,无所谓的说:
  “我那些朋友实力不俗,如果我把两大宗门十几位长老都邀请过来观礼,容易和你手下打起来,光我一人就能震慑不少魔族了,就这么安排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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