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见徐鑫笑了笑,说道:“倒是老夫失虑了,沈二小姐莫怪。”跟着挥了挥手,一个丐帮弟子持刀钻入暗舱,割断了捆着两人双腿双足的麻绳。
  沈拂衣侧目见石柒望着自己,眼眸中大有询问之色,便轻轻摇了摇头,见石柒垂眸会意,才挣扎着站起身来,负手钻出了暗舱。
  只见三条漕船都已停靠在潜江渡口,满天繁星照映之下,长江水势湍急向东,掀起片片浪花,声势浩然。百余丐帮弟子正依次登岸,还未等她多看,两柄钢刀便架在自己肩头,只听徐鑫站在一旁阴恻恻说道:“沈二小姐武功太高,休怪老夫失礼。”
  沈拂衣冷笑一声,说道:“前辈过誉,晚辈不敢当。”转过头来,见石柒也踉跄着钻出暗舱,又有两柄钢刀也押在她的肩上,只听石柒笑道:“承蒙前辈嘉许,晚辈武功也高得紧。”
  只见徐鑫脸色一沉,恨恨瞪了石柒一眼,沈拂衣暗自好笑,见自己和石柒的佩剑包裹皆是由徐鑫亲自挂在腰间,夺剑难度又增了几分,心下沉吟,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昂然下船,踏上潜江码头。
  却忽听身后传来沉闷的尖叫声,沈拂衣急转过头,只见另一条漕船上,丐帮弟子拉着铁链将那阮家小姐牵出暗舱,只见那十五六岁少女双目红肿,口中横着木枷,双腕仍是戴着镣铐,经过那日君山岛殴打,衣衫已是更加破烂,露出几处伤痕,她绝望的尖叫挣扎,却仍是被群丐强行拖下码头。
  沈拂衣虽是心下不忍,却也是束手无策,转向身边石柒,见她脸色瞬间惨白,呆呆望着阮家小姐,不禁心下一凛,若是她再次贸然出手,只怕自己也护不住她。
  沈拂衣情急之下,顾不得持刀押送的丐帮弟子,探身在石柒脸上一吻,只见石柒全身一震,茫然转过头来,怔了一怔,眼中才闪过一丝光芒,对着自己勉强一笑。
  沈拂衣松了口气,只听徐鑫在旁讥笑道:“沈二小姐请了,叫花子们还有夜路要赶,二位姑娘虽是恩爱缠绵,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沈拂衣冷冷扫了徐鑫一眼,身边石柒已反唇相讥道:“这是自然,徐大侠急公好义,我二人怎敢误了徐大侠大事?”
  徐鑫再也忍耐不住,森然道:“我丐帮行事素来问心无愧,这位姑娘无故偷袭,打杀我丐帮弟子在先,又屡屡出言讥讽在后,却不知是我丐帮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姑娘指教。”
  沈拂衣听他语意不善,侧肩挡在石柒面前,冷冷说道:“徐舵主若有本事,便在此间将我二人杀了偿命。若没这个本事,就带我二人去见钱帮主,也不必在此啰嗦不停,扰了姑娘清净。”
  只见徐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脸色却涨得通红,顿了一顿,缓缓说道:“老叫花自认没这个本事,恭请两位移驾。”
  沈拂衣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徐鑫一眼,负手抬步,随着群丐前行,却暗中留意周遭环境。此时夜色已深,群丐沿着江岸迤逦而行,想是要寻一处安身之地,以待明日转渡汉水。行了半里,江岸迎面一片树林,杂树斑驳,遮蔽了月影,林中一片阴暗。
  她二人双手反缚,一路行走至此又甚是配合,群丐已是渐渐放松了警惕,沈拂衣余光瞥见那徐鑫站在身边几步之外,正是夺剑逃跑的良机,便侧头看了看石柒,见她眼波一转,忽地啊呦一声,身形一晃,险些要摔倒在地,又踉跄着站稳身子。
  群丐都是看向石柒,见她只是要摔倒,又同时松了口气,转回了目光。沈拂衣心知时机稍纵即逝,趁机暗运万象归尘心法,她这一挣使出十分力道,身上麻绳瞬间断作几节,跟着纵身而起,一掌劈向徐鑫面门。
  这一下群丐都是一惊,徐鑫忙侧身要闪,但沈拂衣心中已推演了几次,这一掌虚劈,便是要逼得徐鑫向左侧身,她却趁势一把握住徐鑫腰间自己佩剑的剑柄,拔剑出鞘同时,剑尖一挑,带上三分回旋之劲,将自己和石柒的行囊包裹挑飞,落回自己头顶。
  沈拂衣不等包裹落地,剑锋一转,已刺向徐鑫眉心,便在此时石柒也运功挣脱了束缚,刚巧双臂接住了包裹。
  沈拂衣武功本就在徐鑫之上,这几招早已谋划好,又使出平生之力,群丐一时救应不及,徐鑫更是勉强一闪,堪堪避开眉心要害,但已被沈拂衣一剑划破额角,这一剑虽只伤了皮肉,却是鲜血淋漓,徐鑫自己心下已先怯了,群丐见了舵主血流满面,也都慌了阵脚。
  沈拂衣一把拉住石柒,剑光闪动,几招逼退了围上前来的丐帮弟子,纵身钻入那暗夜树林间。转过头来,见几个丐帮好手追得正紧,沈拂衣冷哼一声,狠下心来,长剑横撩直刺,一剑刺入最前面之人的前胸,那人一声惨呼,摔倒在地,登时吓得余人不敢再追。沈拂衣冷冷扫视一圈,才拉着石柒转入树后。
  第23章 骤雨作夫君(上)
  沈拂衣心知徐鑫伤势不重,群丐虽是一时慌了神,但若再寻到自己二人,定然又是寡不敌众。她拉着石柒一路疾行,身上衣衫已被荆棘刮得破烂不堪,总算穿过了江岸树林,却见林外两条土路,一条沿江向西,一条却是向北,想是通向潜江城中,但此时夜色已深,潜江城门想是早已封闭。
  沈拂衣正迟疑间,只听石柒悄声道:“沈大人不如用那捕快腰牌叫开城门,臭叫花子们便追不进来了。待到明日天亮,就回临安如何?”
  沈拂衣已是许久不曾听石柒再唤自己“沈大人”,又听她提到回临安,不禁微微一怔,离家不过几日,竟有隔世之感。她秀眉一蹙,轻声说道:“若是今夜入城暂避,明日城中定然到处是臭叫花子,还会在归路层层堵截。”
  石柒点了点头,沉吟道:“臭叫花子遍布天下,原也难缠。若要躲开叫花子追捕,除非……除非去……”
  沈拂衣心中一凛,脱口而出,与石柒同声说道:“去襄阳!”只见石柒转过头来,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眼眸中满是笑意,却随即隐隐透出忧色,低下头去。
  沈拂衣察言观色,已知石柒是担心此去凶险,但如今进退两难,若不能回到临安受父亲庇护,就只好去襄阳丐帮总坛一探究竟。那徐鑫色厉内荏,身为湖南舵主却也不过草包一个,想来丐帮总坛也非是龙潭虎穴,自己武功大进,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若能查出丐帮背后江湖风波的源头,便可为父亲解了烦忧,更可替石柒报了大仇。
  想到此处,沈拂衣傲气一起,拉住石柒的手,轻声道:“放心,好姊姊定会护你周全。”
  只觉石柒手心一颤,沈拂衣怕她心绪激动,顿了一顿,忍着笑意说道:“此去襄阳,只去瞧瞧热闹便是。”果然只听石柒嗤的一笑,说道:“好好好,姊姊又带我去瞧热闹了。”
  两人相视一笑,便携手而行,一路向北,不久便到了潜江城下,却见城门紧闭,连守卫也不见半个,想是这小城的守卫偷懒,只躲在城中,不肯在城外哨岗。
  沈拂衣本就不愿再用捕快腰牌,见无人把守,反倒暗自松了口气。她拉着石柒绕着城墙行了不远,便见一处年久失修的缺口,她纵身一跃,已踏在城墙半腰的石垛上,俯身拉住石柒,再提一口气,运起轻功,就轻巧落在城墙之上。
  沈拂衣心下一喜,自己修炼这万象归尘心法,出招卸力都有所增益,但武学进境全靠悟性探索,虽有提升,却并未大成。直到近日与丐帮高手缠斗,才发现轻功身法不觉间已是大进,想是那位南宫前辈的轻功造诣极佳,将闪避卸力之法融进这套神功之中,不需刻意修炼,轻功便可大有裨益。
  她心中欢喜,想再试一试轻功,也不顺着城墙的楼梯走下去,拉着石柒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就飘然落入潜江城中。正欢然间,却见石柒惊魂未定的站稳,愤愤不平的说道:“放着楼梯不走,非要翻墙跳楼,好好的捕快不当,要去当飞贼不成?”
  沈拂衣听她说得有趣,见自己二人仍是一身夜行衣,深夜翻墙入城,倒真如飞贼一般,忍不住低眉一笑,拉着她向城中走去,却见潜江城内灯火尽灭,寂然无声,此刻已是三更天,竟寻不到一家还点着灯火的店铺,如此在街上乱走,倒也不是良策。
  正不知所措间,却听路旁一声嘶鸣,只见一户临街的人家宅院中,立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这骏马抖了抖鬃毛,在马厩中踱了几步,径自去水槽中饮水。
  只觉石柒拉了拉自己衣袖,低声道:“姊姊,既已做了飞贼,索性做到底如何?”
  沈拂衣一怔,刚要出言斥责,随即想到若是真能骑了这骏马连夜出城,便可摆脱群丐追堵,总好过在这城中等着丐帮合围。但自己身为朝堂捕快,又是世家子弟,怎能做出盗马之举?
  只听石柒讥笑道:“罢了,沈大人侠骨仁心,这等有损阴德之事,还是小人来做便是。”
  沈拂衣听她讥讽自己,忍不住哼了一声,却见石柒已踏上一步,竟真要纵身跳入院落去偷马,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阻拦,不禁脸上涨得通红,忽地心念一转,从包裹中摸出一大锭银子,塞到石柒手中,轻声道:“这银子你留在马厩里,算是从这人家手中买的马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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