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回想大师兄姚平抗金阵亡的荒谬之论,只怕阮氏是金国内应也定是无稽之谈。却不知丐帮以此为名灭门阮家,是受人蒙骗,还是蓄谋污蔑?
  只听身后群丐阵阵哗然,石柒却是脸色陡变,沈拂衣转回头看去,借着四角火光,只见一个丐帮弟子拉着一个少女登上了高台,那少女颈中系着一个索套,上面连着一条麻绳,那丐帮弟子便是拉着麻绳牵着她行走。
  这少女一身淡黄衫裙,已是染上了污泥血痕,她双手被用铁铐锁住,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但看身材形貌,却不过十五六岁,比之石柒更显稚弱。
  只见台上一众丐帮皆是牢牢盯着这少女,目露狂热之色,那少女被踉踉跄跄带到了徐鑫面前,只听徐鑫喝道:“你这通金逆贼的余孽贱人,还不跪下!”
  那丐帮弟子抬腿扫在少女膝弯,少女全然无力反抗,双膝一曲,便跪倒在台上。徐鑫得意一笑,转头看了看台上的十个丐帮弟子,说道:“众位兄弟,这小贱人也是金贼内应,按说本当处死,但钱帮主既要留其性命,趁着押往襄阳之前,今夜便让兄弟们私刑惩戒,既是泄恨,又能告慰在剿灭阮家时伤亡的兄弟们。”
  只听群丐一阵沸腾,群丐发出嚎叫和污言秽语的辱骂。沈拂衣回想起普陀山岛上,金鳞帮曾欲私刑审讯石柒,不禁眉头一皱。却见那徐鑫捋须一笑,说道:“陈石头!你年纪虽小,这次却冲杀在前,功劳最大,你先来试试。”
  只见台上一个年纪最幼的丐帮弟子踏上一步,也不过二十余岁,脸色涨得通红,迟疑着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引得台下一阵哄笑。这陈石头狠了狠心,一把拉住那少女的长发,迫得她转过头来。
  火光映在少女脸上,沈拂衣只见她容貌姣好,口中戴着一个木枷,颤抖着不敢出声,双眸凄然,泪珠滚滚而下,神色可怜至极。
  只见那陈石头眼中光芒大盛,喝道:“贱人!让你去做金狗的奴才!”说罢,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少女一声沉闷的尖叫,径直摔倒在地,一时挣扎不起,陈石头又抬起身一脚踢得少女打了个滚。
  沈拂衣不忍再看,低下头来,耳听群丐哄笑声中夹杂着阮家小姐沉闷的惨叫,她不禁心中大怒,想要以捕快身份喝止,探手摸向腰间,才发觉捕快腰牌早被自己丢在客栈,却摸到了佩剑剑鞘。
  就算湘西阮家真的暗通金国,丐帮弟子做出这种残暴行径,自己也绝不可袖手旁观,对手虽有千人之众,自己若能速胜徐鑫,或可震慑群丐。
  想到此处,沈拂衣拔剑出鞘,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低头沉吟间,一道黑影已窜到高台之下,台上那陈石头正在踢打那阮家小姐,其余人目光也都落在二人身上。趁着无人注意,只见石柒双手挥动手中竹棒,从背后狠狠一棒击在陈石头的后脑,登时将他打得如一摊烂泥,软倒在地,随即口鼻中缓缓流出鲜血,只怕已是性命难保。
  第21章 疾风结连理(上)
  火光映在石柒脸上,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眸闪动着熊熊怒火,眉梢唇角显出无尽恨意,比之当日在八字桥横刀引颈时更为决绝,这一棒打倒了这虐打阮家小姐的丐帮弟子,她脸上现出不顾一切的畅快之色,眼中怒火渐熄,却隐约看出几分凄凉。
  瞬时之间,丐帮帮众皆是吓得呆了,台上台下一片寂然,随即台上几个丐帮弟子大声怒喝,早有两人挥掌劈向石柒,石柒这才如梦方醒,脸上微微现出惊慌之色,横起竹棒一拨,勉强拨开一掌,偷学的几招打狗棒法来不及施展,便已被罩在另一掌的掌风之下。
  沈拂衣来不及再多想,拔剑出鞘,跳上高台,斜剑一刺,便将劈向石柒那一掌逼开,不等群丐反应,先飞起两脚,将那两个丐帮弟子踢下高台。
  只听身后风声骤起,一掌凌空劈来,沈拂衣心下一凛,知是湖南分舵主徐鑫攻来,不敢怠慢,转身一闪,同时一剑奋力刺出。
  她这一剑乃是家传绝学,招式精妙,去势极快,那徐鑫显然没料到这美貌少女竟有如此武功造诣,惶急之下向后一倒,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化解了这一剑攻势。但他乃是湖南分舵千余丐帮弟子的首脑,竟被这少女一招逼得如此狼狈,已是江湖成名人物的奇耻大辱。
  果然徐鑫脸上狠戾之色大作,一把抓起身边丐帮弟子送上的环首刀,也不问话,迎头一刀劈来。沈拂衣这些时日已将石壁上的万象归尘心法渐渐融入家传武学,见这一刀刚猛凶蛮,便不正面硬挡拆招,使出心法中的闪避诀窍横向飘开,身子一转,却紧接家传剑法的进招,刺向徐鑫的手腕。
  徐鑫这一刀若是继续硬劈,便是将自己手腕送到剑锋上,他只得硬生生收住,二人刀剑未交,他就被逼得主动撤招,一时站立不稳,反倒连退了两步。沈拂衣趁机剑锋一转,逼向徐鑫咽喉,总算徐鑫身经百战,又向身旁一扑,勉强避开了这一招,三招之间,已被这少女逼得手忙脚乱。
  台上剩余的几个丐帮弟子都已看出舵主形势危急,当下各自挺身而上,接过台下掷上来的兵刃,混杂着拳脚相加,一同围攻沈拂衣,沈拂衣冷哼一声,刷刷两剑,先逼退两个丐帮弟子,从包围中抽身而出,但徐鑫得了这一缓,已重新摆好了架势,又纵身扑上。
  沈拂衣虽然一招占先,但毕竟对手乃是丐帮中的成名前辈,又有六七个武功不弱的弟子相助,她横剑劈掌,游斗群丐,虽不落下风,但一时间再想速胜徐鑫已是不能。
  却见徐鑫眼中凶光一闪,喝道:“三个人先去擒了另一个!”沈拂衣心下暗叫不妙,余光一瞥,已有三个丐帮弟子从身边撤走,转而攻向石柒,只见石柒脸上全无血色,却横棒摆着架势强撑。
  沈拂衣全力攻向徐鑫,但徐鑫与余下那四个丐帮弟子牢牢守住阵脚,摆明了是要撑到其余三人先擒住石柒,再以此要挟自己。沈拂衣瞥见台下密密麻麻的丐帮弟子已经高台团团围住,石柒手中竹棒已被击飞,眼看一个丐帮弟子抓向她手腕,她用那蝴蝶穿花掌堪堪闪开,但已被三人渐渐逼向高台角落。
  沈拂衣心念一转,娇叱一声,当胸一剑刺向一个丐帮弟子,徐鑫横过环首刀帮忙遮架,另有两人左右进招反击,她却反手一剑,这一招出其不意,正刺中身后那人的肩窝,跟着转身虚劈一掌,逼得那中剑之人退了半步。
  沈拂衣得了这缝隙,早如飞燕穿林,从五人围攻中脱身,正欲抢到围攻石柒的三人身边,却见一人脚下一勾,已将石柒勾倒在地,另一人一刀横在石柒颈中,余下两人抓住石柒双手,将她按在台上动弹不得。
  沈拂衣一怔,便不敢再进招,只听身后徐鑫苍老的声音喝道:“大胆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她转过身来,只见余下几人各持刀剑,又将自己团团围住,但被她清冷容色和手中长剑相逼,倒也无人敢先行进招。
  沈拂衣心知石柒既落入敌手,自己便败局已定,就算自己能杀出重围,但以丐帮灭门阮家、虐打阮家小姐这般狠辣无耻,又怎能丢下石柒不顾?她横剑当胸,咬着下唇,自忖唯一机会便是一招制住这分舵主徐鑫,但见更多丐帮弟子已跃上高台,护在徐鑫身边,纵然是父亲只怕也没这般本事,不禁心下一沉。
  只听徐鑫狞笑道:“你这妖女再不撤剑,休怪老夫无情。”沈拂衣心乱如麻,正欲抛下长剑,却忽听石柒清脆的声音叫道:“临安沈家二小姐在此,谁敢放肆?”
  此言一出,群丐又是一片哗然,只见徐鑫脸色一变,又打量了自己一眼,略一迟疑,冷冷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临安沈大侠之女,老夫失敬。沈二小姐不在临安为朝堂捉拿钦犯,千里来湖南,深夜潜入我丐帮集会作甚?”
  沈拂衣心念一转,朗声说道:“去年贵帮曾到朝堂报案,说钱帮主不见踪迹,此案在朝中悬而未销,晚辈奉父命追查至此,多有冒犯,还望前辈见谅。”
  徐鑫冷笑一声,说道:“这话好说,钱帮主已回到了襄阳总坛,还望沈二小姐转述与沈大侠,多谢沈大侠关怀,我丐帮叫花子都是粗鄙之辈,不像你沈家那样懂规矩,随后便自会去朝堂销案。”
  却见他眼中寒光一闪,森然续道:“沈二小姐若是要查我丐帮,亮明你捕快腰牌来查就是了,却为何要伪装潜行,刺伤我丐帮弟子?这女子又是何人,竟敢偷袭击杀我帮中青年才俊,杀人偿命,就算是告到公堂,我丐帮也要抗争到底。”
  沈拂衣见徐鑫目光森冷,比之言辞更加锋利,显然不会轻易罢休,她横目一瞥,那陈石头已被一棒打死,石柒被群丐按倒在地后,已有两个丐帮弟子取来麻绳,她虽是奋力挣扎,但仍被人拉着站起身用麻绳捆缚起来,她瘦弱纤细的身子被一众乞丐推搡拉拽,已是脚步踉跄,更有一个乞丐用力按压她肩膀,想要让她跪在地上,但石柒咬牙含泪,奋力抗争,恨恨瞪视着群丐。
  沈拂衣心中一急,也顾不上与徐鑫言语周旋,冷冷喝道:“这是我沈拂衣的金兰连理之人,谁敢再对她无礼!”此言一出,群丐皆是怔在原地,连石柒也呆呆转向自己,眼见她脸上渐渐泛起血色,眸中泪花却是顺着眼角从她俏脸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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