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人在庙外勒马听了片刻,却听庙中传出一阵粗豪的男子大笑声,混杂着一人粗声骂了几句,跟着骰盅哗哗作响,竟又是一场赌局。
沈拂衣心中一动,转回头看时,果然石柒也对着自己浅浅一笑,也想起两人初遇时那渡轮赌局。一阵晚风掠过旷野,隐隐看出破庙墙隙中火光跳动,风中带着几分咸味。
沈拂衣秀眉一蹙,轻哼一声,低声说道:“贩私盐的。”
只听石柒嘻嘻一笑,对自己附耳说道:“沈大人应该不会要押着这些盐贩子去衢州吧?小人替你去教训他们便是了。”
说话之间,便见她双手一撑,轻巧的从马背上跳下,但她吐了一日,却是脚步虚浮,竟没站稳,一跤坐倒在地。石柒啊呦一声,庙中早抢出一个瘦小汉子,见了这马背上下两个清丽少女,神色间警惕便少了七八分,连一句喝骂也未说出口,只冷冷问道:“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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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篝火映真心(上)
沈拂衣还未出言,石柒早已凑上前行了一礼,笑吟吟的说道:“小女子与姊姊二人从临安到衢州访亲,天色已晚,来不及入城,想到这庙中借宿一晚,无意惊扰了诸位大爷,还请恕罪,荒野之地,也不知诸位大爷能否行个方便?”
只见那瘦小汉子疑虑顿去,上下打量了石柒和自己一番,说道:“既是如此,两位姑娘自便。”石柒连连行礼,说道:“多谢大爷。”
还未等沈拂衣开言,石柒便已跟着那汉子向破庙中走去,只见她转回头对着自己狡黠一笑,沈拂衣无奈之下,只好也抓着行囊跳下马来,跟着她钻入破庙。
只见这庙中的墙角停着板车,车上盐袋堆成灰扑扑的小丘,八九个粗汉围火而坐,地上摆着骰盅,每人面前都有些散碎铜钱,这些汉子形貌凶狠,一人脸上还带着刀疤,皆是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和石柒。
沈拂衣冷冷扫视,反倒将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逼得收回了目光,这才拉着石柒向内走了几步,忍不住横了她一眼,也不知她要胡闹些什么。
却见石柒眼波一转,便松开自己的手,揉着腰肢挨到那群汉子身边,笑着问道:“几位大爷,你们玩的是什么?”
只见那群汉子相视而笑,那脸带刀疤的汉子露出一口黄牙,说道:“小娘子也要玩两把?”
却见石柒挑眉一笑,转回头看了看自己,又笑着说道:“小女子可没有本钱,我姊姊平日不让我赌钱。”
只听那汉子低声说道:“这不妨事,你们姊妹如此俊俏,便是本钱。”
众汉子皆是哄笑起来,沈拂衣已猜到石柒故意挑衅,意在赶走这些私盐贩子,好与自己在此安歇,虽是听那些汉子出言轻佻,却也不做声色,只抱怀睥睨,看着石柒如何作乱。
眼看石柒笑嘻嘻的接过骰盅,轻轻摇了几下,沈拂衣这次看得分明,她手舞足蹈,出言戏谑,却趁乱用手指拨动骰子,待到开盅之时,已是掷了个通杀豹子牌。
只听石柒欢叫道:“通杀通杀!姊姊,明日入了衢州城,我请你吃糖糕。”
石柒正要伸手揽过铜钱,却见那刀疤脸的汉子怒喝一声,说道:“他妈的小贱人,你出千!”
他伸手抓向石柒的手腕,却被她轻巧躲了开去。这汉子刚要跳起身,便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横到身前。
一众私盐贩子都是练过些拳脚功夫,见那藕荷色襦裙的清冷少女身形如电,只使了这半招剑法,便自知遇到了江湖高人,一句话还没骂完,便已是僵在原地,余下众人也不敢作声。
沈拂衣冷冷说道:“今日姑娘有事在身,暂且饶你们一命,识相的便快滚到别处去,少在这里污人耳朵!”
那些私盐贩子面面相觑,有两人大着胆子去墙角推了板车,余下众人便一溜烟逃出了破庙,留下满地骰盅与铜钱。
身边石柒翘首看着私盐贩子们落荒而逃,轻笑一声,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铜钱,伸手递了过来,说道:“多谢沈女侠救命之恩。”
沈拂衣从前行走江湖,或是与前辈捕快同行,或是孤身查案,倒从未有人叫过自己“沈女侠”。如今脱下官服,拔出佩剑,与石柒携手胡闹一番,默契配合赶走了这些私盐贩子,却又不必追捕交差,只觉甚是轻松。
她心下大乐,收剑入鞘,哼了一声,说道:“这钱我也有份,你用这钱谢我又是何道理?”
只听石柒噗嗤一声,沈拂衣与她对视一眼,忍不住也是畅然一笑。
篝火照耀下,石柒脸上略略恢复了几分血色,只见她摇了摇地上骰盅,笑靥如花,抬头说道:“姊姊,敢不敢赌一局?”
沈拂衣呸了一声,说道:“你出千耍诈,我才不与你赌。”
石柒嘻嘻一笑,说道:“我又不与姊姊赌钱,出千作甚?”
沈拂衣又哼了一声,说道:“朝堂有禁令,不许私设赌局。”
石柒脸现讥讽之色,说道:“好好好,沈大人不敢便算了,也不用抬出朝堂禁令来压人。”
沈拂衣被石柒屡次出言激将,已是有些习惯,再不似前番那般冲动,再说这赌钱作耍之术又不比参研武学,虽是被她讥讽,也不过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石柒眼珠一转,又探身问道:“姊姊难道不想知道小妹用什么作赌注?”
沈拂衣横了她一眼,取过包裹中的毛毯,在破庙地上铺好,才淡淡说道:“赌什么?”
石柒狡黠一笑,凑近身来,说道:“姊姊若是赢了,便可再问小妹个问题,小妹定会如实相告。要是小妹赢了,说来惭愧,姊姊便要想办法助我修炼内功。”
沈拂衣冷笑一声,说道:“你答个问题自是容易得多,我却想不出练内功法子,我才不与你赌。”
她顿了一顿,见石柒低下头来,神色间甚是失落,笑容散去,便显出几分憔悴。
想到她为了陪自己查案,整日颠簸呕吐,沈拂衣心下不忍,犹豫片刻,轻声道:“罢了,就赌一局,然后便不许再胡闹,早点歇息,别误了明日行程。”
只见石柒展颜一笑,火光下如绽开一朵桃花,抓起骰盅摇了摇,沈拂衣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动作,见她却是规规矩矩将骰盅放下,这才也探身取过一个骰盅,轻摇几下,放在石柒的骰盅旁边。
石柒对着她自己的骰盅吹了口气,双手同时拿起,笑道:“开!”
沈拂衣侧目看去,见她又掷了个豹子牌,那是必胜的局面。只见她笑吟吟说道:“姊姊承让了,是小妹赢了。”见自己横了她一眼,她又笑道:“姊姊若不服气,三局两胜也无妨。”
沈拂衣呸了一声,说道:“小贼,你如实招来,又是怎么出的千?”
石柒嘻嘻一笑,抓起自己的骰子掂了掂,说道:“姊姊果然聪慧,那刀疤脸的恶汉子能看破小妹出千,他定然也会耍诈,小妹用的是他的骰子,姊姊拿来试试便知。”
沈拂衣接过骰子,便察觉比自己所用重了几分,想来是灌了水银,如此听音分辨,便能控制骰子点数。
只听石柒笑道:“姊姊只盯着我手上动作,却不知骰子里早藏玄机,这赌局看似猜胜负,其实比得乃是人心。小妹已倾囊相授,却不知姊姊愿不愿认赌服输?”
沈拂衣听她这话隐隐带着禅机,不禁心中一动,看着她恳切的目光,虽是要斥责她出千,却已暗自思忖如何引导她速成内功。
想到此处,忽地念头一转,脑中竟浮现出那岩洞石壁上第二篇的灵犀神功。她虽是未曾想要修习,但默记心法时,已深入脑海,此刻深研武学,便自行领悟。
自己若能以指尖模拟金针刺穴,再用内功催动,虽不能速成内功,但若要让石柒生出一丝真气,倒也不难,正巧还能试试这心法是否真有那般奇效。
想到此处,沈拂衣更无犹豫,一手拉住石柒手臂,一手双指齐出,点在石柒小指尖,轻声道:“这是少冲穴。”。
只见石柒脸上戏谑尽去,神色专注至极,跟着自己默念一句。沈拂衣心知石柒悟性极高,顺着她少冲穴向下,连点她手腕小臂,说道:“这是少府、神门、阴郄……”她连指九穴,正是石壁心法上十三条经脉中的“手少阴心经”一路。
却见石柒全神贯注,双眸间尽是聪慧灵动,一句句随自己默念。
沈拂衣顿了一顿,说道:“待我用内力催动你少冲穴,你若察觉体内热气,就用那石壁上的法门引导热气,顺着适才那几个穴位向上。我会在下一处穴位助你引导真气,待到九个穴位走通,到臂弯的极泉穴后,你再自行引导热气向下回到少冲穴,若是那法门有用,便可速成内功根基。”
只见石柒抬眸凝视着自己,沈拂衣脸上一红,说道:“你引导热气流转时,不可出言说话,只能眼神示意,若是……若是你我心意……你我配合默契,便能成功。”
石柒脸上也是微微一红,欲言又止,正色道:“我理会得,成与不成,姊姊一试便知,就算不成,小妹也已深感姊姊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