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拂衣对她点了点头,潜运内功,劲力透指,便觉石柒指尖一颤,娥眉微颦,显然已按那石壁上的灵犀神功心法修习起来。
  沈拂衣盯着石柒双眸,见她垂眸凝神,睫毛修长,脸上红晕渐渐散去,显出皎如月色的肌肤,容貌实是娇美至极,不禁看得一怔。
  忽见她眼中从困惑转为欣喜,沈拂衣心念一动,将指尖上移到她小指根的少府穴上,再催动内功,便立时察觉那热气在她少府穴下透出,若不是自己及时相辅,这热气便冲不透少府穴,若是催动太早,也不能与少冲穴的热气汇合,必须要恰到好处,怪不得这心法反复强调要心意相同。
  沈拂衣全神贯注盯着石柒,以此法扶持练功,片刻之间,双指连点石柒九穴,竟真的助她用这热气冲透了这最容易入门的手少阴心经,经脉一通,她体内便生出了一丝真气,已算是内功入门。
  只见石柒双眸满是笑意,欢然说道:“姊姊,我做到啦!”沈拂衣也忍不住一笑,收回双指,温言道:“你用这一丝热气,再试试逆向回转到少冲穴。”只见石柒乖巧应了一声,低眉垂眸,又继续潜运心法。
  沈拂衣心下微觉骇然,自己不过化用一式心法,顷刻便能助石柒从毫无根基到生出一丝内力,这南宫前辈所刻的灵犀神功果然收效奇快,却也更需石柒这般悟性。自己自幼便被父亲赞为习武奇才,面前这少女悟性却绝不在自己之下。
  不过这神功虽奇,空有悟性却也不能习成,还需要两人配合默契,因此要心意相通;更需全心全意护持对方,因此要两情相悦。那南宫前辈与她夫君合练此功时,定是恩爱无比,才将这武功取名为“灵犀”。
  沈拂衣心下赞叹,却又脸上微微一红,这前辈高人夫妻共创的神功,自己与石柒随手尝试,竟然真能化用这心法助她生出内力,却又是何道理?
  还未等她多想,便觉白影一闪,面前的少女竟纵身入怀,紧紧抱住自己。
  沈拂衣毫无防备之下,竟被她扑倒在毛毯上,抬目看时,只见石柒双眸中光华四溢,笑容中的狡黠诡谲尽皆隐去,甚是甜美娇憨,不由得心头一荡。
  只见石柒凝视着自己,忽地眼中异光闪动,竟探身在自己唇上一吻。
  双唇相触又瞬间分开,沈拂衣怔怔不知所措,眼看着石柒眼眸中也是神色陡变,随即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沈拂衣心中砰砰乱跳,自己与石柒从在林间牵手便有些异样之感,再到后来花轿吻颊,绣楼同眠,历经诸般亲密之举,她只道是这少女生性跳脱,喜欢胡闹。
  加上自己与她皆是女子,虽是数次被她调戏得脸红,却始终未曾留心,但她适才探身一吻,双眸异色,显然是情之所动,但自己心神荡漾,又岂非情动?
  她自幼出身世家,父亲在庙堂与江湖皆是德高望重,也见过许多少年英侠,近年来更有几家曾上门提亲,好在都被父亲婉拒,她却从未有这般心动之意。她只道是自己心性高傲,未曾得遇良缘,却不想竟与这女子隐隐生出异样之情。
  难道岩洞中那千手玉兔的题诗,竟穿过百年照鉴自己?
  这念头在她心中一闪即过,却已是心乱如麻,却听石柒笑着说道:“好姊姊,要不要小妹向你叩首三下,补上拜师之礼?”
  沈拂衣听得石柒又戏谑出言,不禁松了口气,冷笑一声,说道:“这可不敢当,以你这般悟性,说不定他日我还要反过来求你指点,到时还望高人不吝赐教。”
  石柒嘻嘻一笑,说道:“我可不像沈女侠这般好心,到时非要姊姊叩首拜师不可。”
  沈拂衣哼了一声,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探身又从包裹中取过一条毛毯盖在身上,解下腰间佩剑,说道:“忘恩负义之徒,不足与谋。你吐了一整日,还不早些就寝?”
  石柒轻笑一声,顺势钻入毛毯之下,与自己并肩躺好,却听她低声说道:“姊姊大恩,小妹终生不敢忘。”
  沈拂衣听她说得郑重,不禁心头一热,却翻过身背对着她,淡淡说道:“也不必如此重情。”
  第16章 篝火映真心(下)
  这一夜在荒野破庙中歇息,倒也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只听庙外枯树上喜鹊啁啾,沈拂衣睁开眼来,却见身侧石柒还沉睡未醒,篝火已在夜里燃尽,庙外晨曦透过墙隙照在她俏脸之上,显出几分红晕,也不似昨夜颠簸呕吐之后那般惨白。
  沈拂衣刚要起身,便见石柒微微一动,双眸睁开,先对着自己欢然一笑,晨曦下更见明媚灿烂。
  沈拂衣想起昨夜之事,忍不住脸上微微一红,却见石柒伸了个懒腰,笑吟吟说道:“昨夜睡得好生安稳,自今而后,小妹身怀内功,便也寒暑不侵了。”沈拂衣嗤的一笑,羞意立时消散。
  二人略作休整,沈拂衣便已去庙外牵过驿马,正迎着石柒抓着行囊走出庙门,她再看到这高头骏马,却是吓得退了半步,对自己讪讪一笑,脸现为难之色,再不似昨日从临安出发乘马时那般欣喜。
  沈拂衣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此番你在前面,我教你驭马,或许能不再似昨日那般辛苦。”
  石柒将信将疑,却也不再出言拒绝,犹豫片刻,才深吸口气,艰难爬上马背。沈拂衣翻身上马,坐在石柒身后,双手一拉缰绳,那驿马又是一声嘶鸣,吓得石柒一声惊叫,也牢牢握住缰绳,却将身子向后一靠,紧紧依偎在沈拂衣怀中。
  沈拂衣闻着石柒发间淡淡清香,只觉心头一荡,蓦地又回想起昨夜她扑到自己怀中那轻轻一吻,瞬间满面羞红,却又隐隐想要双臂搂住怀中娇躯,魂不守舍间,不自禁的放松缰绳,那身下骏马便在官道疾驰起来。
  只听石柒尖叫一声,沈拂衣连忙收敛心神,拉住缰绳,纵马扬尘,向着衢州城楼而去。
  二人在衢州城中歇马补给,吃饱了饭,便又策马而行,待到夜宿饶州城时,石柒已能尝试着独自掌握缰绳驭马,再不似昨夜那般狼狈呕吐。
  但她毕竟内功不济,颠簸整日,仍是疲惫不堪,也没了昨夜破庙胡闹时那般兴致,早早便在客栈睡下。
  借着窗外月色,沈拂衣看着石柒蜷缩在身边绣被之下,正自沉睡,也不似从前那样皱起眉头。虽是江湖奔波,更有危机在前,心下却是一片光风霁月。
  她难得清闲,便独自默坐练功,这几日偶有闲暇,便不自禁去参悟那石壁上万象归尘的心法,这心法总纲包罗万象,每参悟一分,对武学理解便又精进一分,更隐隐有和石柒竞争攀比之意,竟荒废了家传吐纳之术,内功几日来毫无进境。
  沈拂衣潜运吐纳心法,调匀内息,自觉周身暖洋洋甚是惬意,内功已在徐徐积累,但她昨夜化用灵犀神功之法,以手指点穴指引石柒修炼,竟在盏茶时间助她生出一丝内力。
  自己幼时习武,依照家传内功苦练月余,才达到昨日石柒那般境界,当时还被父亲大为赞赏。若是修习家传内功,就算石柒悟性高出自己数倍,也不可能再快上几日,莫非这灵犀神功竟真能有此奇效?
  想到此处,沈拂衣心中一动,却随即用力摇了摇头,这心法自己随手化用,虽能助石柒从毫无根基到生出内力,却也只是机缘凑巧,无法全套修炼,更无法让她反过来相助自己。要想寻得这两情相悦又心意互通之人,谈何容易?
  沈拂衣暗自冷笑,正欲继续修习家传内功,却忽听石柒喃喃低语了几句,隐约听到一声姊姊。沈拂衣转过头去,见她唇角带笑,但仍是闭着双眸,适才竟是梦呓之语。
  “若这少女是男子,或许便真能与自己试试那灵犀神功。”沈拂衣心中无端生出这句话来,随即便满脸羞红,转念想到:这样聪慧柔弱的娇美少女,怎能忍心让她变为粗鄙男子?若是自己变为男子,只怕也再不会听她这般亲热的叫姊姊。
  想到此处,沈拂衣更是羞不可抑,也幸好在这夜色中无人察觉。如此一来,她更没了心思练功,索性便也和衣卧倒。她彻夜胡思乱想,虽是身在客栈,倒不如昨夜在破庙睡得安稳,待到次日启程时,仍是呵欠连天,好在石柒少女心性,初次学会纵马,兴奋得大呼小叫。
  这一日石柒纵马越发娴熟,一路上行走如飞,在鄱阳湖驿站换马时也畅通无阻。暮色刚刚漫上浔阳江面,快马便已踏着青石板路冲入浔阳城门。沈拂衣连忙在石柒身后拉紧了缰绳,这飞驰骏马才勉强停步,险些撞上城内行走的百姓。
  早有巡城官远远呵斥几声,沈拂衣转身揖手,石柒也回头对着那巡城官笑了笑,那巡城官员见了这两个美貌少女,还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这才不再深究,径自离去。
  沈拂衣刚要出言责备,却见石柒嘻嘻一笑,鞭梢一指,说道:“姊姊,那是甚么楼阁?好气派。”
  沈拂衣抬头看去,只见江畔立着朱红楼阁,片片琉璃瓦迎着残阳如碎金,几只江鸥掠过檐角,在江面映出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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