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为什么……解不开……”失落、挫败和一些其他情绪混在一起,任流白心底一片冰凉,面上也是,用手背蹭过面颊才发现他还在流泪。
  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任流白放弃了,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任流白惊慌转头,却见李恕提着茶壶轻巧地翻了进来。
  任流白愣愣地看着她:“你不是走了吗?”
  “谁说我要走了。”李恕放下茶壶,视线从任流白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他脸上,“渴吗,你流了那么多水。”
  她拿着杯子走过去,勾住任流白的脖颈,好让他支起身子喝水。任流白还愣着,乖乖张嘴就着李恕的手喝完了水,湿润的感觉从嘴唇流经喉咙,最后再到胃里,竟然真的缓解了他的空虚。
  “……李恕。”
  “怎么了。”
  任流白没了下文,李恕解开绑在他手上的腰带:“还喝吗?”
  任流白嗯了一声,一连喝了好几杯水,他忽然低声道:“我说的是真的,灵犀很喜欢你。”
  “所以你想我做什么?”
  “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吗?”
  任流白这个小徒弟似乎一点儿都不怕生,第一次见面就敢抱着她不撒手,她说什么灵犀就信什么,简直跟当初失忆的任流白一模一样,也难怪是他教出来的。
  李恕想事情没回答的时候,任流白生怕她不情愿,解释道:“抱歉,之前在观猎台是我太无礼了。我不是担心你会伤害灵犀,而是……”
  “而是什么?”
  任流白闭了一下眼睛:“而是我承诺过不教灵犀术法,是我的问题。”
  不教灵犀为什么要收她为徒,况且灵犀资质不差,任流白也绝非敝帚自珍之人。
  除非,灵犀身份特殊?
  李恕垂下目光,任流白身上除了情欲的痕迹,还有腹部的疤格外显眼,她脑海中没由来地蹦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这孩子会不会……应该不会,李恕把想法按了下去,如果天生灵体连孩子都能生,罗刹肯定会告诉她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任流白松了口气,正想说谢谢,李恕忽然压下眉头,捡起衣服盖在他身上。
  “嘘,有人来了。”
  第88章 叩门……我弄不出来。
  来人应当不是修士,听得出来他很小心,但是脚步声依然明显。李恕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主动翻窗出去查看情况,只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符箓四处试探,口中还念念有词。
  李恕觉得眼熟,定睛细看那人的身形样貌,竟然是静雪山庄管事,他怎么会在这里?再仔细听,管事嘴里好像在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之类的话。
  冷风吹过,管事缩了缩脖子,本就战战兢兢的心一路提到嗓子眼儿,攥紧符箓挨个检查鬼屋的门窗封好了没有。到后窗时,他忽然感觉肩上一沉,有只手按住了他。
  管事膝盖发软,扑通跪到地上,双手合十对着鬼屋求饶:“仙人饶命,我绝对没有看见你的脸!”
  李恕都想好怎么吓唬管事不准回头了,结果管事比她想的还要上道。趁管事紧紧闭着眼睛,李恕抽走了他手中的符箓,原来是张辟邪驱鬼的黄符,而且符纸和朱砂用的都是上品,定然是精心准备的。
  没了唯一的倚仗,管事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舌头也打了结:“仙仙仙人,小人没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看您。”
  管事知道她在这里?李恕不确定管事的意图,决定试探一番,压低声音换了副粗糙沙哑的声线:“你认识我吗?”
  不问还好,一问管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李恕:“……”
  事已至此,李恕干脆开了房门,将昏迷不醒的管事按在椅子里,给他施了一道清心印。术法效果明显,不多时管事便悠悠转醒,屋里黑灯瞎火的,他用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打了个激灵,起身就想往外跑。
  李恕再次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阴恻恻道:“冤有头,债有主。”
  管事吓得哇哇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
  “那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我怕鬼啊!”
  李恕松了手,管事缩在椅子里不敢动弹,也不敢乱看,想到自己方才直接称呼李恕为“鬼”他就后怕:“仙人,小人不知道您回来了,绝对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李恕大概明白了,管事把她当成了曾经导致此处被封的厉鬼,于是顺着回答:“那只厉鬼已经被我收服,只是他血仇未报不肯投入轮回,所以我才来此帮他了结夙愿。你都知道什么说来给我听听,不然我只能带你去见他了。”
  管事担惊受怕许久,一听李恕这么说,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半年前静雪山庄落成,庄主带着我们住了进来,本是为了找个安静祥和的地方养病,谁知道后山竟是一片乱葬岗。”
  “然后庄子里就开始出现奇怪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被我们称为‘叩门鬼’,因为他总在夜里敲门,如果没人回应就去敲下一间,直到有人开门为止。”
  “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听看见的人说敲门的是个身材高大头发蓬乱的厉鬼,门一打开,他就会撩起头发露出脸问‘你认识我吗’,要是答不上来他就会狠狠扭断你的脖子!”
  李恕追问:“有人
  因此丧命吗?”
  管事噎了一下:“那倒没有,但是大半夜的被鬼敲门太吓人了,更何况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段时间我们夜里睡觉都不敢闭眼。后来还是白羽观主动找到庄主伸出援助之手,事情这才有了转机。不过为了祛除晦气,我们把叩门鬼敲的第一间屋子封了起来,就是现在这间。”
  李恕听出些许不对劲:“是白羽观主动找的你们,而不是你们向白羽观求助?”
  管事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们当时是找了宗门求助来着,但我们找的是玄隐门和紫竹峰,因为、因为他们毕竟厉害一些嘛,只不过两大宗门还没给我们回应,白羽观掌门就亲自找到我们庄主,表示可以帮忙解决乱葬岗之事。”
  白羽观竟然如此消息灵通且热心,可若是如此,他们对庄主来说就是大恩人,怎么会被安排住在最偏僻的院子?而且白羽观弟子无论被如何轻蔑,都没有人提及庄主的事,气量未免太好了些。
  李恕又问管事:“既然如此你今天又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毁灭什么证据?”
  “没有,绝对没有!”管事大呼冤枉,然后小声嘀咕,“我是觉得我们庄主可能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所以才想来这里驱驱邪。”
  李恕要他说清楚些,管事叹了口气:“方才我不是说过这个庄子就是为了给我们庄主养病才建的么,但我觉得最近庄主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管事跟了庄主多年,两人既是主仆也是亲人,庄主把试炼大会期间的事宜都交给了管事,所以他的事情骤然多了起来,但是只要有空他就会去看望庄主。
  “你们庄主是何病症,需要安排那么多护卫守着院子?”
  “不是啊,那些护卫是白羽观安排的,我们庄主的病也是他们治的。”
  李恕心神一动,忽地想起那天夜里碰见的斗篷人。此前她一直想从沉璧身上找证据,即便得知那晚沉璧和有缺一起进了乱葬岗,她也还是没有打消疑心,如今看来,她可能真的先入为主了。
  “关于你们庄主的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们庄主的病是年轻时留下的旧疾,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没法根治,只能好好养着,说白了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白羽观掌门却说他能治好。吃了他的药后庄主确实有了变化,从前走路都要人搀扶,现在居然能健步如飞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更严重了?”
  “这是因为庄主虽然身体好了,但是精神差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我去十次他有八次都在昏睡,嘴里说着奇怪的话。我一开始以为是梦话,后来发现他每次说的都是同一句,好像是什么……弃凡胎,得长生?”
  管事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在寻求长生不老,可是庄主以前病归病,心态其实比他豁达多了,即便被病痛折磨多年也没有自怨自艾,怎么会突然在梦里念叨起长生不老?
  李恕和任流白对视一眼,这已经是她从第三个人口中听见这句话了,而且这三个人都和白羽观有脱不开的关系。
  管事把能说的都说了,再次向李恕发誓:“小人老实本分大半辈子,绝对没有害过一个人,你可一定要跟那个鬼、鬼公子说清楚,别让他找错了凶手报错了仇啊!”
  李恕抬手起势,管事背心一凉,浑身汗毛登时竖了起来,只听李恕说道:“我在你身上下了诅咒,若你真的心中不虚,明日戌时便在庄主院外候着,幕后主使是谁自会水落石出,在此之前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想必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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