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沈淮序记得他的模样,就是再遇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叫江聿。
  “还好我今天在馆里头等你。”江聿拧着眉,蹲着身子,替她去揉发肿的脚踝,“我带你去医院。”
  “痛不痛?”
  陆元昭撒娇道:“好痛,你背背我。”
  那是他第一回听见陆元昭撒娇,往后数年,他都未曾听见陆元昭用这样的腔调同自己说话。
  她的天真与明朗,永远都留给了另一个男人。
  江聿眉眼中的忧心一扫而空,他被她刻意掐软的语气逗笑,转过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
  沈淮序就这么站在后头,看着那名青年人将陆元昭背走。
  不过一眼,那积压在胸口一个多月的心结就这么慢慢放下了。
  是了。
  儿时那一面之缘,并没有造就他们如今的缘分。
  沈淮序想,或许自己的确应该放下。
  她的家世注定了她一生顺遂,不会让她吃过多的苦,那个叫做江聿的男人,看上去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任谁都能知道她可以过得很好。
  那就这般好了。
  如果这是令她心旷神怡的生活,沈淮序会诚挚地祝福她。
  男人眸中的春色稍稍晃动着,残存了些虚妄的掩饰。
  不知过了多久,沈淮序露出一张温和的笑颜来,不吝啬地夸赞道:“你讲得很好,你瞧——这么多年,我都记得这件文物叫做万工轿。”
  他说得平淡,只是这微微失神的模样,反而更叫陆元昭生疑。
  “沈淮序。”
  平日里澄净如水的眼眸此刻似墨,厚重,饱含着一探究竟的意味。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第55章 夜雨ing“以后有事情,你都可以来……
  窗外的风声渐渐,飘起了连绵细雨。
  雨声细密而规律,斜斜地打在客厅的那一扇偌大的玻璃落地窗上,像是在填补房间里的沉默。
  陆灕困惑不解地翻着手里的文物图册,看看沈淮序,又看看陆元昭,不明白大人之间又因何而陷入了无边的静谧。
  “你说这一年到头,京城里的那些饭局不挺多的。”
  “你也不是全无交际。”沈淮序听着外头渐大的雨势,恍若回想起了什么,淡淡地说:“要真算起来,之前齐祺生日,我记得你也去了。”
  齐祺生日?陆元昭狐疑道:“什么时候?”
  “快十年了吧。”沈淮序沉吟一会儿,轻松地笑道:“你要不提,我都忘了。”
  快十年了,陆元昭盘算着,莫非是从前和江聿一起回京参加的那一次?
  她隐约记得齐祺的确有提到过,沈淮序出席过一次她的生日宴,难道就是那次,沈淮序遇见了自己?
  那是不是也见到了江聿?
  陆元昭在短短的几秒里,串联起了一点关系。
  在酒吧遇见沈淮序之前,她从未见过沈淮序这个人,但若说他们早在齐祺生日时就见过,那是不是证明,沈淮序打从一开始就认识她?
  他们的相处,或许并非自己以为的那短短三个月。
  一肚子的发问已经到了嘴边,陆元昭的眸光微沉,抬眼看着沈淮序视线轻轻地坠下,落在陆灕手里的那本文物图鉴上。
  很明显的目光躲闪,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看得陆元昭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几分道理。
  顾念着陆灕在边上,陆元昭还是将那满腹的疑问给咽了回去。
  沈淮序,那便明白从他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也无妨,他不说,自己总有办法问到。
  “不说这个了。”沈淮序顿了顿,抱起女儿,轻笑着,问女儿的意见,“小荔枝,要不要去爸爸家玩会儿?”
  陆元昭今天下午要去丝博参加一个讲座,听说沈淮序今天回来,就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回来带荔枝玩会儿。
  沈淮序欣然接受,他选择搬到南方的原因就在于此。
  比起陆元昭一边兼顾事业一边兼顾家庭地把孩子拉扯大,沈淮序更希望陆元昭能把育儿的工作放心地交由给他,这样既能有机会填补陆灕成长六年中父亲这一角色的空白,也好名正言顺地接近陆元昭,慢慢地走进她的生活。
  “妈妈今天下午有点事,晚上才能回来。”陆元昭昨天就和陆灕提过这件事,“小荔枝,想爸爸陪你去做什么?”
  陆灕趴在沈淮序的膝上,明亮的眼眸闪动着,她期待地说:“我想去西湖边坐船。”
  昨晚陆灕才背过那句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听陆元昭说雨西湖胜过晴西湖,便央求陆元昭寻个机会带她去看看。
  哪想到这才过了一夜,外头就下起了小雨。
  陆灕的任何要求在沈淮序这儿都是批准的,但不知道陆元昭今天有没有给陆灕安排学习计划,沈淮序想也没想地,便先征求陆元昭的意见,“这我们得问妈妈。”
  “小荔枝今天早上表现得很棒。”陆元昭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不过外头有雨,小荔枝要多穿点衣服。”
  陆元昭叮嘱道:“而且要乖乖地跟着爸爸哦。”
  陆灕朝她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我肯定寸步不离地跟着爸爸。”
  “好。”陆元昭拿起沙发上的梳子,给陆灕扎头发,“来,妈妈给你扎个好看的头发。”
  陆元昭给陆灕扎了个哪吒头,让她顶着两个小揪揪,围上围巾,目送沈淮序带着女儿出门,才收拾东西赶往会场。
  虽说沈淮序带孩子的次数少,但陆元昭对他的能力还是放心的。
  外头的雨一直绵延不停,陆元昭不知道沈淮序今日出行是否顺利,这细雨绵绵的,估计父女俩回来都是一身的潮湿。
  只是她也没想到,到了傍晚,沈淮序送陆灕回来时,就见陆灕就在抽抽噎噎地哭鼻子,沈淮序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陆元昭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淮序这么无措的模样,放下手里头还在写的会议报告,走到玄关处问父女俩怎么了。
  “我的围巾掉到水里了。”陆灕啜泣着,手上还攥着一边湿漉漉的围巾,“爸爸说要给我重新买一条。”
  这条围巾是陆灕四岁生日时陆凡枝织的,用的是陆灕最喜欢的红色毛线,陆灕异常珍视。
  “没事。”陆元昭拿过围巾,放到浴室里的洗衣篓里,“妈妈让阿姨洗一下。”
  陆元昭的掌心覆上她的脖子,有些冰,虽然即将如春,这两日天气回暖,可陆元昭还是担心陆灕在湖上吹了风会着凉。
  她脱下陆灕的外套,哄她,“要是坏了,妈妈就再给荔枝织一条,我们现在先去洗个热水澡,好不好?”
  “小荔枝没有围围巾,可能会着凉。”
  陆灕的体质随陆元昭,称不上有多好,一到换季,总会感冒发烧。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围围巾,陆灕浴缸里泡完一个热水澡,出来时浑身鸡皮疙瘩,平日里
  红润的脸颊苍白着,和陆元昭说自己有点冷。
  冷?
  陆元昭覆上女儿的额头,探了下温度,眉心立刻蹙起,去拿温度计给陆灕量体温,一看,都快三十九度了。
  “下午是不是在船上着凉了?”
  陆灕嘟囔着说:“爸爸说要给我围围巾,我觉得太闷了。”
  临近开春,流感增多,陆元昭每天一刷朋友圈,就看见有不少朋友中招,她不知道陆灕这来势汹汹的病状是流感还是因为没戴围巾而感冒,出于谨慎,还是准备带着她去医院看看。
  陆元昭忧心地给女儿穿好衣服,用羽绒将她裹了个严实,“小荔枝,妈妈带你去医院。”
  围巾围上,和陆灕披散的头发缠在一起,陆元昭想了下,还是拿了两根皮筋,同白天的打扮一样,把女儿的头发挽起,扎成了两个小丸子。
  等陆元昭扎完,陆灕伸手摸了摸头顶的两个小揪揪,仰起头,迷迷糊糊地说:“爸爸今天说,他小时候也看妈妈扎过哪吒头。”
  其实已经到了陆灕睡觉的时间,陆灕看着就有些困了。
  “这样吗?”陆元昭顿了下,心想沈淮序还真是为了哄骗女儿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小时候一直呆在南方,哪里会跟他有所接触。
  “妈妈不记得了。”
  当下陆元昭一心都牵挂在陆灕身上,自然没工夫去细想这回事,只是愣愣地说:“妈妈小时候好像没见过爸爸。”
  -
  家里的司机早就下班了,陆元昭从车库里把自己的那辆越野车开出来,停在家门口,才想起来导航去医院。
  陆灕这样子,还是得送去市中心的医院她才放心。
  才拿起手机,沈淮序的电话就跟知道她出门似的打了进来,声音听上去比陆元昭还焦急些,“出什么事了?”
  “这么晚出去。”沈淮序猜到陆元昭要说什么,“我听见你车开出车库的声音了。”
  “……”
  陆元昭说:“小荔枝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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