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陆元昭不太相信地问:“这怎么可能?”
分明陆灕才满月,他就能为了家族的前途头也不回地出国,怎么好不容易为家里打下一片市场,就要将手里的权柄像个烫手山芋似地交由他人?
以她对沈淮序的了解,就是明天世界末日,沈淮序也会先到办公室把电脑里的重要文件拷贝走。
“我查过他们家的股权占比,沈淮序都把自己手底下的部分股权转让给沈抒泓了。”齐祺手执香槟杯小口品着,“现在他们家,沈抒泓的占股最大,其次是沈淮序,最后才是沈恪。”
“元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元昭不解地问:“你是说他要放弃集团继承权给沈抒泓?”
密而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在陆元昭的观念里,沈淮序出国是就为了自己前途,为了他家的产业,现如今陡然听见沈淮序出国是因为一桩对等交换,只是为了早日卸任,就和得知一个每天只睡三小时的工作狂忽然要解甲归田一样令人吃惊。
沈淮序打小就是沈家钦定,认真培养的继承人,他循规蹈矩了三十年,怎么可能就甘愿居于人后,放弃自己一手追逐的权利?
“姑姑还有说别的吗?”
“没了。”齐祺说:“就是我跟我妈聊天时,听她隐约地提起这事。”
“是因为他惹出了什么丑闻?他们集团需要迫切地转变形象?”捏着香槟杯的手蓦然收紧,陆元昭着急地想去确认一个缘由,“沈淮序为什么要放弃继承权?”
“或许是为了你?”齐祺轻松地笑了笑,睨了眼陆元昭凝重的眼眸,半开玩笑地猜
测道:“你不是打死也不肯跟他回京吗?那也只能他放弃一切来杭城了。”
月光在窗台流淌,从窗台落下,淌进在院里的那一片竹林中,在素白的墙面上映下疏疏落落的影子。
“为什么?”陆元昭哑声问,事情的原委究根溯源太过模糊,她在当下不敢去确定那个答案。
就算将答案摆在她眼前,她也根本不会相信。
手中的香槟已经见了底,齐祺放下香槟杯,忽然轻笑一声,像是洞察到了什么秘密,伸手拂过陆元昭的发稍,和小时候的动作如出一辙,“或许他爱你。”
“孑然一身地走到你身边,总比作为沈家长子凡事束手束脚地好。”
夜静更阑的月色里,她听到齐祺这么回答。
可是为什么呢?
陆元昭的手指蓦地一顿,香槟只喝了一半,她兴致索然地放在软榻边的小桌上,羽睫微微地颤动着,声音带了十足十地倔强,“我不爱他。”
若真是因为自己,那她当真成了千古罪人。
她和沈淮序只相处了三个月,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值得用这一生来铭记?叫他自请出国四年,只为了能早日陪在她的身边?
灯影浮动间,陆元昭忽然想起那日沈淮序留宿在四合院,言辞恳切地同自己承诺,自己不会再婚,她当时还当沈淮序是为了陆灕。
即便真的准备当个甩手掌柜,也该是为了陆灕,怎么可能会是为了她?
回想那一段彻头彻尾充满着算计的感情,陆元昭不信这是为了自己。
“你别不信啊。”
陆元昭紧蹙着眉,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齐祺就知道她多半是没放在心上,继续说:“我还听说了一件事,你之前不是说,沈淮序不结婚吗?”
“他一回国,他爸就放出风声,还在四处给沈淮序找适配的再婚对象。”
“……”
“但是这些风声,在沈淮序回国的第二天,就无影无踪了。”齐祺觑了她一眼,说:“元昭,他是费尽心力,想跟你复婚呢。”
“这不可能。”兴许是夜风从窗缝挤进了屋内,吹得心在静谧的空间里细微的摇晃着,陆元昭慌乱地说:“我对他没那么多感情。”
在过去四年的等待里,或许有那么一点,在陆元昭打算和沈淮序重新开始的那一个瞬间,可那点感情,丢入浩如烟海的岁月长河,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只不过诞生了须臾,便在那望不到尽头的徘徊里消磨殆尽了。
“感情这种事情,的确很难培养。”齐祺起身又倒了杯香槟,回来斜倚在窗边,安慰她:“你听凭己愿就好。”
听凭己愿吗。
可若事实当真如齐祺所言,那让她如何听凭己愿。
分明一开始就想好好聚好散各过各的,但要是沈淮序再回头,她当真不会在周而复始的温情中,变得摇摇欲坠吗。
陆元昭不信自己的心坚如磐石,更何况在那段婚姻里,心口其实在不为人知处悄然摇摆过。
“元昭,你和我说实话。”齐祺在她跟前晃了晃手,拉回她不知飘到何处的神思,目光紧锁着陆元昭的双眸,敏锐地问她:“抛开你和沈淮序之间的那些纠葛不谈,你当真对沈淮序没有丝毫喜欢吗?”
方才陆元昭说,自己对沈淮序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其实稍微敏锐些,便能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那是有喜欢的吧。
香槟杯沿停留在陆元昭的唇畔,气泡沿着杯壁无声地冒出,陆元昭垂下眼睫,眸光无神地盯住脚下浅灰色的毛绒地毯。
喜欢吗?
陆元昭自己也摸不清,在四年里,她摇摆过,观察过,最后还是收起心思,狠下心来提出离婚。
而今离和沈淮序相遇的那日,已经走过了好几年。
漫长的时间终是洗去了她一直纠结在心不肯割舍的记忆碎片,久到她已经渐渐淡忘了江聿的模样,回忆起初见,只能记得沈淮序站在吧台边,昏黄的光线从他流畅的肩线倾泻而下,勾勒出男人挺括的身姿。
陆元昭确信,自己是有那么点喜欢的。
旁人都说自从江聿走后,她对待男女之情淡漠冷傲,可她又不是木头,在那些片羽相处中,难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不然也不会错过第三年,那个本该提离婚的好时机。
尽管如此,她也不愿再向前走一步,一年的等待已经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么点耐心,更何况她本就不相信沈淮序对自己能生出什么真感情。
若说有,她更偏向于是因为曾经作为伴侣,一方对另一方下意识的占有——就像当初他同自己提结婚那样,他要结婚,只是因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流了他一半的血。
在错综复杂的事实面前,陆元昭不想确定,也害怕面对现实,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她选择装作没听到这件事。
没有正式传到她的耳中,那便意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元昭心存侥幸,只盼着齐祺听到的这些捕风捉影,并非是现实。
沈淮序还牢牢地把握着沈家的权柄,枕卧高台,与她相隔万里。
保持现在的状态何其不易,在这么些年纷纷扰扰的纠葛里,她终是学会释怀地将过往收入信笺,再不顾身旁议论纷纷,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
陆元昭不愿再打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不想再和沈淮序纠缠,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人打量。
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第35章 过年ing“麻烦你送我太太回来”……
回国后的一切都在朝着沈淮序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自己不在的这几年里,沈抒泓已经接手了他之前的职务,游刃有余地处理各项事宜,慢慢地独当一面。
这和沈淮序一开始的计划一样。
他尽力地照着沈恪的要求,去为沈家做好最后一件事,拓展好国外的产业,回国,再逐渐淡出权力中心。
等把手头那些在京城的核心事务交接完毕,他便可去接手沈家在南方的产业,从此顺理成章地呆在杭城,陪着陆灕好好长大。
这是他和沈恪做的第一笔交易。
也是三十年来,沈淮序唯一一次主动为自己挣来的机会。
从小到大一言一行都是严格培养的继承人,而今主动地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无异于昭示着沈恪多年心血的功亏一篑。
亦是教子无方。
沈家不可能就这么让他走了,沈淮序想空出自己的位置,那也需要有人能顶上。
沈恪说,沈家培养了他那么久,他想走,总得再为沈家做点事。
所以他只能去接手海外分公司,担任一开始留给沈抒泓的职务,在替沈家夯实好海外市场的同时,也好给沈抒泓一点时间,慢慢地从基层走至集团核心。
一开始这个计划,是得等陆灕一周岁生日过后。
可任谁也没想到,新加坡的那堆琐事出了乱子,陆灕才刚满月,他便得收拾行囊飞去新加坡。
尽快处理完,才能早日回到陆元昭身边。
眼下事情已经了解,但在尚未请辞前,沈淮序还是照常回公司上班。
过了个周末,星期一回公司述职,那群股东得知他回国了,会后拉着他寒暄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