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旁人都说沈淮序被派去海外无异于旧时贬谪，好好地放着自己老总的位子不做，给亲爹沈恪一纸调令送去了国外，转头就开始重用自己的侄子沈抒泓。
眼看沈抒泓的职位一点点攀高，走的还是沈淮序从前的路子。
拔高一个人最
好的方式，就是先去贬低另一人。
沈家长子发配出国，沈家老二开始着手接管集团，怎么看都觉得微妙。
这一苗头，任谁都嗅到了。
一帮股东私下里都说，集团里怕是要变天。
再想起当年圈子里隐隐传出的那些关于沈淮序与周毓侄女的情事，虽说后头以沈淮序和陆元昭结婚又离婚而戏剧收场，可如今结合这些种种细微末节，只怕沈淮序被派出国，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众人嘴上不说，私下都在猜测，那个规规矩矩的沈淮序当真在外头花天酒地让人家姑娘怀孕，到底是惹怒了自家老子，彻底地失去继承权了。
这一天沈淮序都呆在公司，早上开完了会，听沈抒泓汇报了一阵手头的几个项目进展，下午又在办公室见了几个和家里交好，听说他回国，前来拜访的股东，等到将人送走时，都快三点了。
沈淮序戒烟好几年了，如今闻到这呛人的烟味，还当真不习惯，吩咐助理开窗散去茶室的烟味，走至办公桌边坐下，扯松领口打得板正的领带，刚想喊吴睿进来了解下杭城的购房进展，桌上的手机便持续不断地震动起来。
是一个座机号码，沈淮序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想起周末给过陆灕自己的电话，怕挂掉她的电话，便接了起来，“喂？”
“爸爸。”女孩糯糯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小荔枝。”听到女儿的声音，沈淮序轻笑了下，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他放下手里把玩的钢笔，笑着问女儿，“想爸爸了？”
“想了。”陆灕问：“爸爸，你下班了吗？”
“快了。”沈淮序看了眼腕表，说：“还有两小时。”
“小荔枝想见爸爸？”
“想见。”陆灕嘟囔着说：“妈妈出去了，我在家好无聊。”
“妈妈出去了？”沈淮序的喉结动了动，有些意外地问：“妈妈和谁出去？”
陆元昭不像是会丢下孩子出去的人。
陆灕软糯地说：“温叔叔。”
沈淮序的眸光一顿，慢慢地暗沉了下来。
温叔叔。
又是那个温砚修。
沈淮序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前两年在新加坡，吴睿说陆元昭和她的师兄走得很近时，他就派人去查了查。
那个人叫温砚修，是陆元昭的博士师兄。
随着男人那几篇期刊论文一起传来的，还有他的一张照片。
男人穿着银灰色的西装，不算多立体的骨相，但胜在五官协调，鼻梁高挺，眸光沉静地看着镜头微笑。
很平和的气质，眉眼也没他深邃，若非要作比，那便像是山水画上寡淡缥缈的远山轮廓。
沈淮序在收到照片的那一刻，总觉得这个叫做温砚修的男人，跟陆元昭的那个初恋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妒火中烧的男人哪里还能想起，世界上长得和江聿有那么几分像的分明是自己。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虽说家里定是有佣人看顾着，但沈淮序还是不太放心地问：“要不要爸爸来陪你？”
“就只有小舅舅在。”
小舅舅？不就是齐禛吗？
沈淮序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一，他们家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
他问：“小荔枝，你在哪里？”
过了周末，他不知道陆灕是呆在香山，还是跟陆元昭回了四合院，亦或是在周毓的哪套房子里。
“在奶奶家。”陆灕说：“舅舅在写论文，我好无聊。”
“那爸爸现在就过来。”沈淮序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上，同陆灕道：“你和小舅舅说一声，爸爸一会儿过来呆一会儿，好不好？”
吴睿见沈淮序才结束应酬，就拿着外套出门，有些诧异。
以往沈淮序都是呆到下班才走的。
“准备下班了？”
“回趟香山看看陆灕。”沈淮序说：“你不用跟着了吴叔，先下班吧。”
劳斯莱斯将人送进了那雅致的独栋小院外，沈淮序站在门边，摁响门铃。
是一直在她家做事的管家阿姨开的门，还未来得及惊讶，陆灕就撒开步子从里头跑出，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爸爸！”
“你真的来了。”
这两日又降温了，外头的风又干又冷，陆灕穿着件毛绒睡衣就跑出来的，沈淮序怕她冻着，连忙把孩子抱到屋内，坐在沙发上刮了下她的鼻尖，“你都说想爸爸了，爸爸怎么不会来？”
陆灕坐在沈淮序身边，从茶几上拿了本日历来翻给沈淮序看，上头的日期已经被陆灕的涂鸦填满，“那我想和爸爸一起过年，爸爸会来吗？”
下周一就是除夕了，日历上的那一格，陆灕画了三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吃饭。
“这是爸爸！”陆灕指着上面一个豆豆眼男人，嘀咕说：“我其实想把大姨舅舅，还有爷爷奶奶，姑奶奶姑爷爷都一起画上，但是画不下了。”
沈淮序怔愣了几秒，眼角倏地挑起了一个弧度，掌心轻轻地覆在陆灕蓬松的发顶，轻声问：“爸爸不是每年都会来陪荔枝过除夕吗？”
自从陆灕出生后，沈淮序每年的除夕和初一，都是在杭城，陆元昭家的老宅过的。
陆灕不知道他和陆元昭离婚的时，在她眼里，爸爸妈妈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爸爸今年能不能多呆几天？”陆灕抬起眼睛，眼眸清清亮亮的，藏不住期待，嘟囔道，“爸爸每次大年初二就走了。”
沈淮序笑了笑，软了语气，“那爸爸多呆几天，好不好？”
今天是周一，家里几乎都上班去了。
连陈漾都一心记挂着实验，大清早地回了学校。
只有齐禛因为寒假在家休养，顺理成章地被陆元昭喊来带孩子。
才带没多久呢，导师喊去改论文数据，齐禛借用了陆元昭的书房改了两小时才出门，正想带着外甥女上外头找家馆子吃个饭，一打开书房门，就见客厅里忽然多了个一米九的大男人。
齐禛还当是自己看岔了，眨了眨眼，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地喊了声，“姐夫。”
话一说出口才惊觉不对，沈淮序跟陆元昭都离婚快一年了，他哪里来的姐夫，幸而家里没人听见，他停了半拍，扯出一个笑来，“沈总怎么来了？”
他看看父女俩，又看看客厅角柜摆着的那只电话，心里有了个大概。
“小荔枝，你妈妈是不是要回来了？”齐禛温声提醒她，“你妈妈交代给你的奥数作业写好了？”
陆元昭出门前就叮嘱他，帮忙看着陆灕写奥数作业，不会的就教她。
这些题目对齐禛来说太容易了，本来想好好教几个讨巧的法子，也没想到临时出了这档子事，只得先把陆灕哄睡了，一头扎进了书房，等两个小时后出来时，客厅里就多了这么一个人。
“舅舅，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写。”陆灕把摊在沙发上写得差不多的练习册拿给齐禛看。
“走，去书房。”齐禛牵起陆灕的手，一手拿着她的作业本，斜睨了眼沈淮序，“那沈总自便？”
沈淮序不在意地笑笑，半分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只让荔枝先把作业完成，客套地说：“小齐数学好，荔枝是该和你多学习。”
齐禛比沈淮序小了整整十二岁，喊他一声小齐，好像并不为过。
齐禛没再去管沈淮序，他一向闷头学术，家里出席社交场合，或是他们这一辈的聚会，基本都是齐祺去的，他基本不露面，跟沈淮序更算不得多熟，自然懒得去和他寒暄。
他不动如山地坐在沙发里，佣人给他端上来，等陆元昭回来。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就听见门口传来响动。
沈淮序理了理衣襟，径直走到门边，先于女人一步，将门从里头打开。
一袭黑色的羊绒大衣裹着陆元昭窈窕的身形，灰色的老花围巾松松地绕在颈间，衬得唇上的那抹鲜红愈发浓烈。
沈淮序很难不联想到那他们在夜色中拥吻，她穿的也是这样一件黑色大衣。
只是时过境迁，而今他们不再相依在一起，她独身站在他的对面，身边还跟着一个碍眼的
男人。
“你怎么来了？”陆元昭没想到是沈淮序来开的门。
沈淮序得体地朝着她身边的男人笑笑，嗓音温润如玉，演出了十足的感激，“麻烦你送我太太回来。”
谦和有礼的皮囊下，每个细胞都在不断地叫嚣着。
“谁是你太太？”陆元昭咕哝一声，瞥了他一眼，往边上挪了半步，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眼下她更加笃定自己前两日和齐祺夜谈时的想法。
沈淮序对自己，好像真是骨子里男人的占有欲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