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陆灕靠在沈淮序的怀里，跟他汇报行程，像个小大人。
“这是今天和妈妈出去买的？”沈淮序就着说明书一一比对那些复杂的零件，有了个大概思路，“爸爸教你拼。”
外头冷，沈淮序怕陆灕冻着，将东西搬到了客厅，才刚指导陆灕拼了个冠面，就听见座机叮铃叮铃地响起，刺破了少有的安静。
陆灕跳下椅子，小跑去接电话。
“喂？昭昭，你手机的静音模式能不能关关，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了都没人接。”陆凡枝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
陆灕对着听筒礼貌地打招呼，“奶奶！是我。”
陆凡枝顿时放缓了语气，“小荔枝啊？妈妈呢？”
“妈妈在睡觉。”
陆凡枝想起昨晚都宿在四合院的陈漾和周自恒，问：“那家里还有没有大人？”
陆灕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沈淮序，把听筒拿给他。
“……”被迫接过听筒的沈淮序顿了下，还是喊了声“妈”。
陆灕还不知道他和陆元昭离婚的事，忽然改口，他怕陆灕起疑。
但更多的是沈淮序自己不愿改口，还喊爸妈，总会叫沈淮序生出，他和陆元昭还在婚姻存续期的错觉。
仿佛他们还是夫妻，比起疏离的叔叔阿姨，他更愿意这样自欺欺人。
“淮序啊？”陆凡枝显而易见地愣了下，“你在四合院啊。”
“荔枝的帽子落在车上了，我给送来。”
其实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可信，落个东西，派个助理来送一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亲自来送。
陆凡枝没拆穿他，问：“元昭呢？”
“元昭今天早上陪荔枝去博物馆了，还在补觉。”沈淮序说：“陆阿姨，晚些元昭醒了，我让她给您回个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陆凡枝笑了笑，说：“就是我跟她爸爸放假了，想让她们母女俩来香山吃个饭。”
沈淮序低下头，看了眼在桌沿把玩电话线的陆灕，捏紧了听筒，说：“那我一会儿送他们回家。”
既然人都回国了，他总得在陆元昭跟前多晃晃。
不然以陆元昭的性子，回头寻了新欢，得让陆灕喊别人爸爸。
第31章 灕灕ing“念旧了？”
陆元昭是在黄昏时分醒的,日薄西山，夕阳斜斜地穿过窗帘，在床头柜上落下一道鎏金，看得她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侧身摸到空荡荡的被褥,才想起陆灕一早就醒了,上院子里玩了。
陆元昭披衣起身,走入院中，没瞧见人。
她顺着兜到了客厅,就见父女俩坐在案牍前，摆弄着那个凤冠拼图。
陆灕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笑着朝陆元昭挥手,“妈妈！”
注意力全在拼图上的沈淮序这才抬起头,往日里凌厉的眉目温和似玉，朝她笑着,“醒了？”
“咱妈刚刚打电话来，让你回香山一趟。”
陆元昭睡眼惺忪地坐在陆灕边上，懒得去纠正他话里的那声“咱妈”,撑着头,看陆灕摆弄手里的博鬓，很轻地应了声。
她没去管沈淮序今天来干什么,反正门口的门卫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俩离婚了,还当他是自家的姑爷，只要他想来这儿,摇下车窗就能把车停进来。
沈淮序说：“我送你。”
陆元昭也没直接拒绝，只是提醒他，“还有我哥。”
沈淮序当即拿出手机给吴睿发消息让他先回去，“那我一起送。”
“……”
到了香山的宅子,出来迎人的是周毓，周毓和齐成钧的房子买在了隔壁，就跟周砥家紧挨着。
见到周毓，沈淮序怔了下，率先同人打了声招呼，“周总。”
“沈总。”周毓点点头，也没见着有多意外，她看了看被陆元昭和周自恒牵着，乖巧站在一边的陆灕，问沈淮序，“吃过饭了没有？”
沈淮序说：“还没呢。”
周毓含笑，点头，“那进来一起吃吧，添双筷子的功夫。”
陆元昭同周自恒眼风无声地在空中交汇，也没多说什么，陆元昭拍了拍陆灕的肩，“小荔枝，叫姑奶奶。”
周毓一把捞起陆灕掂了掂，逗她，“小荔枝，想没想姑奶奶？”
陆灕往周毓脸上吧唧一口，声音甜滋滋地，“想了。”
“真没白疼你。”周毓轻轻地拧了下她的鼻子，“姑奶奶前两天去法国，给你带了好多漂亮的裙子，你让你大姨带你去试试。”
她将孩子放下来，让陆元昭牵着去寻齐祺，一边吩咐家里的佣人给沈淮序拿双拖鞋，一边放慢步子走在后头，等周自恒进门，几人进客厅坐下，才停在玄关悄声问沈淮序，“新加坡的事办好了？”
“办好了。”
周毓：“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沈淮序脱下外头的大衣，规规矩矩地挂在臂弯，确定道：“不回去了。”
周毓溢出一声轻笑，不太相信道：“你爸舍得让你回来了？”
“分公司的事情基本已经处理好了。”
“……”周毓敛起了脸上打趣的意味，正经地打量眼前这位不再年轻的男人，轻叹的话音像是赞许，“比我预想的要快两年。”
屋里头的暖气开得足，沈淮序将衬衫袖口挽至手肘，沉声道：“我想早些回来。”
“回来是好。”周毓也没多说什么，点头赞成道：“小荔枝长这么大，你是该回来了。”
她深深地往客厅里的其乐融融投去了半分眸光，“只是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
沈淮序点了点头，眼底的晦涩一闪而过，正色道：“我知道。”
晚间，一家人围着圆桌吃饭，陆灕穿着周毓从巴黎给她新买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坐在桌边吃饭，周砥和沈淮序同往常一样，聊聊工作，又聊到了新加坡的生活。
融洽得陆元昭都觉得奇怪，仿佛她和沈淮序从未离婚似的。
“妈妈。”陆灕扯了下陆元昭的袖口，指着桌上那盘大闸蟹，跟排骨一块红烧的，还没来得及剥，“妈妈，我想吃那个螃蟹。”
陆元昭的口味偏南方，喜欢清淡的口味，陆灕打小就在杭城养大，口味和陆元一模一样，爱吃清鲜美的食物。
陆元昭觑了坐
在身旁的周自恒一眼，身边的周自恒会意，夹了只螃蟹，给陆灕挑蟹黄。
“我来剥吧。”沈淮序站了起来，招呼佣人拿了蟹八件来，夹了半只螃蟹，拿了只白瓷小碟，利落地给陆灕剥蟹。
坐在对面的齐祺瞅了她两眼，有些意外沈淮序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剥螃蟹时的熟练。
陆元昭倒不以为然，自打他们结婚后，沈淮序也就过年那几天回国住一下，往往都是回沈家老宅呆上一天，再回杭城陆元昭那儿吃饭，更重要的是看看陆灕。
临近冬天，家里总是多出很多大闸蟹，陆元昭懒得剥，就把蟹壳拆开，吃完了蟹黄，剩下的丢到桌上，转头去给陆灕泡奶喝。
饭才吃了一半就没了踪影，沈淮序也只是叹了口气。
等到陆元昭回来时，桌上已经多了一碟满满的蟹肉，连蟹壳都被处理掉了，不用深思，也知道是谁剥的。
陆元昭想，沈淮序这一手熟练的剥蟹方法，约莫就是那会儿练成的。
她默不作声地给陆灕夹了几片青菜，任由沈淮序剥蟹，那一碟蟹肉就已放在了自己跟前。
“小荔枝，先给妈妈吃好不好？”
“给荔枝吃吧，我自己剥。”陆元昭把那碟盘子推到陆灕跟前，一大桌子长辈看着呢，她在这儿跟沈淮序你侬我侬地互相体谅算个什么事。
沈淮序也没勉强，只是把蟹剥了，放满一碟，重新推到了陆元昭面前，“剥都剥了，别浪费。”
“……”
周毓笑了笑，当没听见，同陆凡枝道：“这螃蟹挺新鲜的。”
陆凡枝说：“是小温送来的。”
“小温？”陆灕眼睛亮晶晶地，有些兴奋地仰起头，“是温叔叔吗？”
周砥说：“是温叔叔。”
“温叔叔？”沈淮序回味着这个称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睫在灯光下的投影恰好遮住了瞳色的暗淡无光，“我记得他叫温砚修，是吧。”
“温师兄现在是我同事。”陆元昭没什么情绪地说：“他家就住在阳澄湖边上。”
沈淮序敛了下眼，低声说：“小荔枝好像很喜欢他。”
“他帮了我很多忙，我在学校的时候。”
沈淮序的嘴唇微微翕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隐去了他眼中的几不可察的迟疑，“你可以来找我。”
“嗯，你在新加坡。”陆元昭吃着饭，疏于去应付他不知从哪生出的舐犊情深，“等你飞回国，我都下班了。”
沈淮序罕见地噎了下，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看不清喜怒的阴影，他抿了下唇，喃喃地允诺道：“以后不会了。”
他的话近忽缥缈，好似一片羽毛落入水面，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也不知落入了谁的耳中，真正想说给的那个人，听见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