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结婚后第三个月,陆元昭慢慢地去尝试接受沈淮序的存在,反正他们之间早晚要分开的,与其做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如好好地过好三年。
  她说服了自己摒弃去父留女的想法,努力地想要将沈淮序纳入自己的生活。
  结婚才半年不到,心里就有个声音在夜深人静时在自己耳边呢喃,这样下去也不错,她想,如果她和沈淮序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的话,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只是她也没想到,在陆灕生下来的第二个月,沈淮序就飞去了新加坡接管海外分公司。
  那看来对她好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孩子。
  陆元昭也没多意外,调养完身子,第二年九月份进了江大读博。
  她和沈淮序分隔两地,逢年过节,还是秉承着礼貌教养,更多的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带着孩子去沈家小坐一会儿,她不喜欢沈家的家风,四四方方的高门宅院,压得她喘不过气。
  陆元昭知道,沈家还是无法接受陆灕随自己姓,也不同意陆灕的抚养权在她这儿,每回去沈家,必须叫司机在外头候着,自己只要三个小时不出来,就让他给齐祺打电话报备。
  但纵使不喜欢,她还是得带着陆灕上门拜访,一是为着颜面不被人说三道四,二是沈家还是有真正关心陆灕的人在的,比如她名义上的婆婆苏静澜。
  陆元昭回回去沈家之前,都得成算好,挑赵淑贞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去,去了也不做什么,只是让苏静澜看看孙女,再和叶磬聊聊天。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聊生活聊孩子,从来不聊伴侣。
  陆元昭从没有问过沈淮序何时回来,从他在陆灕出生的第二个月离开时,她就不再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母爱和父爱,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沈淮序无法在时间上给予陆灕完整的父爱,那她便倾尽所有为陆灕不足。
  一晃眼就六年了。
  她博士毕业,和当初所计划的那样,回母校当了个老师,教教课,偶尔接点单子,在自己工作室修复点文物。
  寒暑假,就带着陆灕四处走走,看看世界。
  时间悄然流走,等到她回过神来时,那个护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婴儿已经慢慢长大,会用拼音去查字典,一如她所期待的,感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不易为人察觉到的美好瞬间,并不拘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周六陆元昭起了个大早,为了抢到个好位置,五点就把陆灕唤醒,和陈漾周自恒一起带她去看升旗。
  等到旗帜飘扬在空中,人潮散去,陈漾接了通电话,说是实验出了问题,吓得他急忙往学校赶。
  周自恒将陆灕抱在怀里,带着两人去边上吃了个早饭,然后排队上博物馆去。
  负一楼的古代陈列展品众多,陆灕跟在陆元昭身边,乖巧地听陆元昭和周自恒给她介绍文物,遇到感兴趣的,就提几个问题。
  陆灕是下半年生的,比别的孩子早一年上小学,陆元昭觉得过早让孩子进入应试教育不太好,所以总想着假期多待孩子出来走走。
  职业原因,她带陆灕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博物馆。
  “这是后母戊鼎。”陆元昭小声同她介绍道:“是商代的文物。”
  陆灕眼睫动了动,抬眼看母亲,“妈妈,我记得它之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以前叫司母戊鼎。”周自恒抱着她,给她指鼎足上的纹样,问:“小荔枝你看,这个像什么动物。”
  怀里的小姑娘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我没见过这种动物。”
  “这是饕餮。”周自恒笑着想了个表述,“神话里食量很大的动物。”
  陆灕问:“妈妈,神话里的动物,在现实里都不存在吗?”
  “神话是远古先民对于世界的幻想。”陆元昭笑了笑,没去戳破女儿对神话的幻想,给她留了个悬念,“但或许神话里的动物真的存在呢,只是我们都没见过。”
  陆灕张了张嘴,兴奋地要从周自恒怀里下来,凑近了看,陆元昭任她观察,提醒她别碰玻璃回头留下指纹,妨碍他人观览,人来人往的博物馆,在隐隐约约地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大嫂。”
  陆元昭一愣,周自恒跟着回过头,看见了站在序言前的沈抒泓,身后还跟着他的秘书。
  四目相对,几人皆是愣了下。
  周自恒率先同人打了声招呼,“抒泓,好巧啊。”
  陆元昭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陆灕,见她看完,朝她伸出手,陆灕小步上前,勾住了陆元昭的手指。
  这还是她离婚后第一次见到除了沈淮序以外沈家的其他人,有些不自在地朝他点头笑了笑,“怎么来博物馆了?看展?”
  想想还真挺神奇的,沈抒泓怎么会来博物馆,她分明记得之前齐祺提到过,说沈淮序去新加坡接管分公司后,沈抒泓就从基层一点点过渡到集团的核心,接管了沈淮序之前的事务。
  如今也在集团高层,虽然职位比当年沈淮序略低些,但干的事情和沈淮序从前已经没什么区别。
  怎么闲着没事跑这儿来了,修身养性?
  “梁淼来做个调研,我今天正好有空,就陪她来了。”沈抒泓说:“她在楼上。”
  沈抒泓前几年结婚了,是和留学时的同学梁淼,结婚那天沈淮序在国外没赶过来,陆元昭还代表沈淮序去随了礼。
  “我也有几年没见她了。”陆元昭笑了笑,摸了摸陆灕的发顶,“小荔枝,叫叔叔。”
  “小荔枝还认不认识叔叔?”沈抒泓知道蹲下身,和陆灕平视。
  陆灕从一出生就在杭城生活读书,陆元昭平日里和沈家基本没什么往来,她从小到大见过沈抒泓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概是当真想不起来男人是谁,陆灕盯着他看了半晌,陌生地眨了下眼,去扯周自恒的裤脚,弱弱地喊了声舅舅。
  周自恒也跟着蹲下来,耐心地哄她,企图唤起小孩子的一点回忆,“这是你爸爸的弟弟。”
  陆灕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想起来没有,过了几秒,脆生生地喊了句,“叔叔好。”
  “诶,好。”沈抒泓小心地勾了下陆灕的鼻尖,“我们荔枝好乖。”
  沈抒泓站了起来,问:“大嫂,今年过年在京城过吗?”
  陆元昭说:“回杭城过。”
  “大嫂。”沈抒泓觑了眼一旁牵着孩子周自恒,欲言又止了一阵,提醒道:“我哥回国了。”
  沈淮序回国了跟她说什么,他们都离婚了。
  陆元昭眉头短暂地蹙了下,还是说:“我知道。”
  “他昨天带荔枝去滑冰了。”
  沈抒泓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放宽了心。
  原来沈淮序和陆元昭离婚后还没有到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看来是他多心了。
  “原来大嫂知道。”沈抒泓展颜笑了,知道陆元昭不喜欢老宅的氛围,说:“有空带孩子来我家玩,我现在不住在老宅,住在海淀那边。”
  若说陆元昭对沈家人的那么点好印象,叶磬和她的
  婆婆排第一,那沈淮序这个堂弟就排个第二第三。
  沈抒泓这人随和无拘,而且靠谱。
  陆元昭也笑笑,客套道:“好,那我有空来玩。”
  她也没再去管沈抒泓这话里话外有什么含义,只当是沈家难得出了个客气的,从博物馆回来,陆元昭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早上五点钟就起了,又在博物馆里逛了一天,回到家时,她累得后脚跟和喉咙都在冒烟。
  她抱着陆灕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陆灕休息一会儿就睡足了,一溜烟地滑下床,跑到院子里玩。
  沈淮序来时,就瞧见女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桌上摆放着那个九龙九凤冠金属拼图,像是碰着了什么难题,拿着说明书有模有样地在读。
  沈淮序笑着上前,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小荔枝。”
  陆灕从手上的说明书抬起眼,看见沈淮序,兴奋地放下说明书走上前来,惊喜又意外地喊,“爸爸!”
  “爸爸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沈淮序将手里的那只毛线帽戴回陆灕头上,揉了揉她冰凉的耳垂,“小荔枝,你帽子落在爸爸车上了。”
  “忘记了。”陆灕不好意思地笑笑,扯住沈淮序的裤腿把他往桌沿拉,把那张看不懂的说明书塞到沈淮序手上,“爸爸能不能教我拼拼这个。”
  “今天出去玩了?”沈淮序往那扇紧关的房门看了眼,猜到陆元昭在睡觉,还是问:“妈妈呢?”
  “妈妈早上起太早了,在房间睡觉。”陆灕窝在藤椅里,伸了个懒腰,“我比妈妈醒得早,妈妈说她再睡一会儿,让我来院子里晒晒太阳。”
  “家里就你一个吗?”
  他怎么记得是周自恒和陈漾陪陆元昭去逛博物馆的。
  “二舅舅好像有点事,陪荔枝看完升旗就走了。”
  “大舅舅也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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