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许涣闻言,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连位子都没有挪动半分,“那元昭小姐,你行行好。”
许涣说:“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外头太热,我蹭个空调。”
陆元昭:“……”
这都是什么人啊。
“还有,我这初次登门。”许涣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了个厚厚的红包来,递给陆元昭,“一点心意,给我外甥女的。”
沈淮序没忍住皱眉,下意识纠正他,“算错辈分了吧?不该是侄女?”
“……”
许涣张了张嘴,恍然大悟地看了看沈淮序,神情倒像是真不知道似的,可也没见有多少意外,“原来如此——我倒不知道你是孩子爹。”
他的目光落在陆元昭的小腹上停了几秒,很快移开,正色道:“不过我还是更想当这小丫头的姨父。”
“……”
“这个你拿走。”陆元昭没接许涣的红包,强调自己的立场,“我姐不认识你。”
“我的孩子也不是你外甥女。”
“也行。”许涣也没勉强,见陆元昭立场坚定,将红包收回去,“那我下回再给我外甥女。”
“我不打扰二位叙旧。”他伸了伸手,作了个请便的动作,“你们聊你们的吧。”
“……”
陆元昭紧锁的眉头未松,大清早的都遇见什么神经病了?
“元昭,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沈淮序总算出声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陆元昭探向许涣的视线,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我们聊聊。”
陆元昭没再理会许涣,淡淡地转过身,“去茶室吧。”
茶室在一楼的北面,沈淮序跟着陆元昭进去,轻阖上门,隔绝了许涣朝这儿往来的最后一道探寻的目光。
密闭的空间里,谁都不曾先开口说话,整整三分钟,耳畔只余留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沈淮序自然知道陆元昭还因着昨晚的事气着,但无论如何陆元昭怀着孕,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还是现行开口打破沉默。
“最近身体怎么样,元昭?”沈淮序的眸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恳切而担忧地问:“孕吐还厉害吗?”
陆元昭没径直走到博古架前挑茶来泡,背对着沈淮序,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他,“你今天是来跟我聊我的孕反?”
她在一堆收藏的茶叶罐子里挑挑拣拣,“死不了,最近没怎么吐了。”
陆元昭选了一盒信阳毛尖。
谈事情么,总要喝着茶慢慢谈,也省得回头传出去,说他们家待客不周。
泡茶讲究耐心,要放在从前,陆元昭总能泡一壶茶配着,开诚布公地和沈淮序坐下来好好谈。
可在昨夜得知沈淮序去查了江聿后,陆元昭面对他时,总会本能地想要讥讽,说话带刺,非要把针往他心上扎才痛快,“你今天到底来谈什么?”
“越过我姐查到我的资料了?”
沈淮序神色未变地站在那儿,仿佛陆元昭奚落的是旁人,他的声线从容,甚至还展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元昭,我们来谈谈孩子的事。”
陆元昭摆弄着案几上的茶具,不慌不忙地说,“我昨晚给过你酬劳了,是你没要。”
沈淮序淡声说:“我不接受这个结果。”
陆元昭执杯的动作一顿,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元昭。”他的嗓音沉着,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想,我们应该以夫妻的名义去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夫妻的名义。
所以是准备和她结婚?
怎么可能。
陆元昭的拧着眉,眸色难掩沉重,她怎么可能和沈淮序结婚。
那她兜兜转转,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
“你倒是会打算。”陆元昭冷笑了声,问他,“你就这么确定这孩子是你的?”
她刻意去戳沈淮序的内心深处,挑沈淮序不爱听的话来说,“我说过了,我只是在怀他之前跟你睡过几次。”
怎么就这么上赶着想当爹。
沈淮序恍若未闻,只在她对面坐下,挽起衬衫袖口,神情自若地朝陆元昭伸出手,“我来吧,你小心烫着。”
他像是风雨不侵的山脉,沉静地矗立在云蒸雨降的前夕,对周遭的感知极为迟钝,纵使马上要临来滂沱大雨,也依旧不为所动。
啪嗒一声,陆元昭泄气似地把手中的茶夹丢给他。
蒸汽氤氲,热水在茶壶中旋落,沈淮序熟练地夹住茶盏轻摇,有条不紊地提醒她,“元昭,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推算一下,孩子大概是在三月中下旬怀上的。”沈淮序说得含蓄,有理有据地分析,“那段时间,你几乎每天都和我呆在一起。”
陆元昭强调道:“只是周末呆在一起。”
“你一定要我精确到准确时日吗?元昭。”沈淮序无奈地叹息一声,说:“大概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二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颐和园看桃花,回来后,进了房间门,你就开始脱我衣服……”
“好了!”陆元昭连忙打断他,恨不得拿起手边的茶巾往他嘴里塞,她费力地把话题扯回去,方才还挂在脸上的讥讽转瞬即逝,“你说的这条路没可能,你给我一个别的法子,说不准我能答应。”
沈淮序笑了,像是在谈判桌上与人商谈一桩生意,露出了那分文不让的商人做派,坚决地维护自己的利益,“我只接受这个结果。”
“……”陆元昭洗了一遍茶,说:“那我们好像没得谈。”
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各持己见,不肯后退一步。
纵容如此,陆元昭还是选择尝试着与沈淮序商量,“沈淮序,其实你大可以当作没有这个孩子。”
其实仔细想想,沈淮序没理由非要认回这个孩子。
像他这样高门大户出身的人,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哪怕无心婚姻,也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想与他一夜风流怀个孩子。
“你身处高位,只要招招手,有的是人给你生孩子。”陆元昭分析得头头是道,向他保证道:“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告诉她,她没有爸爸,我绝对不会带着孩子上门找你的。”
“我们彼此互相独立,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将过去那三个月一笔勾销。”
“如何?”
该满足了吧,有她这么个知趣不纠缠的前女友。
沈淮序紧绷着脸,沉声说:“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法子。”
“那跟我结婚就是好法子了?沈淮序,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孩子身上留着我的血。”沈淮序正色道:“我要合法地站在这个孩子身边。”
陆元昭直接说:“没可能。”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这个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叫我一声妈妈,出生以后也只会姓陆。”横竖都谈不到一处,陆元昭已经懒得再虚与委蛇下去,她重重地搁下茶盏,“她不姓沈,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我并没有想剥夺这个孩子的冠姓权。”沈淮序见她眉目隐隐作恼,连忙解释道:“她怀胎十月,生育的痛苦我无法替你承受,我没有立场要求这个孩子同我姓。”
“我只是想做这个孩子的父亲。”沈淮序说:“获得一个我本该有的身份而已。”
陆元昭坦然地说:“可是这是你需要的,不是我需要的。”
“你需要这段婚姻来获得自己的父权,可对我来说恰恰相反。”陆元昭淡淡道:“我根本不需要结婚,沈淮序。”
“我有钱,有房有车,也会有稳定的工作,我也有能力去给我孩子足够的爱。”
“我的存款和我名下的股份,可以支持这个孩子读到大学,她可以选择任何路,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送她出国留学。”
“我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找个人结婚,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绑定在一起?”陆元昭匀了口气,知道这样做无比伤人,但她还是得跟沈淮序讲清楚,她抬起一双清亮的明目,坦白道:“更何况我不爱你。”
她一开始接近沈淮序的目的,只是为了有一个孩子。
茶室里陷入一片沉寂。
陆元昭看见那双眼眸的暗沉倏地淡了下去,化作了一片漆黑的静默。
沈淮序垂下眼睫,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阴翳,他的呼吸放得很轻,和寻常一样的口吻,好像刚才的争论从没发生过,“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陆元昭被他这生硬的转折弄得摸不着头脑,眼看谈判要以双方不肯妥协而失败告终,她也没必要再留人。
陆元昭忽然想去吃萍姨做的生煎了,她觑了沈淮序一眼,“你又知道了?”
“你刚刚肚子叫了。”沈淮序拿起手机,问她:“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不了,萍姨让厨房给我烧了。”她看沈淮序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反问道:“你要留下来一起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