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彭南又交代两句,是种种要注意的问题,在雪鹰时明明都说过。
路怀勋借口困了,匆匆挂断电话。
翻看手机上的消息,还有一条未读,是哥哥问明天几点出发,他想了想,回复说七点。
之后漫漫长夜,他嗅着淡淡的藏香入睡。
第二天一早,路怀勋醒的时候哥哥已经到了这里,也准备好了早餐。
他一夜无梦睡得很好,只是头闷闷地疼,有点担心回家还要发烧。于是就着早餐的牛奶又吞了两片药,上车就要接着睡觉。
路怀安跟他并排坐在后座,看出他困乏,给他盖上毯子,叫司机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整个车里暖烘烘的,路怀勋睡得意识朦胧,右手几次从毯子下面伸出来,要去压腹部伤口的位置,被路怀安出手拦住。
反复折腾几次后,路怀勋被疼痛冲开了意识,轻轻睁开眼。
“有伤,不舒服?”路怀安在旁边问。
路怀勋摇摇头,不想承认。
熟悉的小区已经渐渐能看见轮廓,路怀安说,“你瞒我没关系,但你现在这个状态,肯定瞒不过妈。”
路怀勋垂眼,思考了一会儿,低声说,“哥,你车上有没有止疼片。”
除了上次在战中形势危机,这是他头一次放任自己开口要这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路:全军最好的狙击手!整个基地除了老冯没人敢管我!我就是最牛逼滴!
大路:哦,你就是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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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车在小区面前的路口调头拐弯,去了最近的药店。
司机回头看了路怀安一眼,接到授意自觉地下车去买药。路怀安看着弟弟,他偏头在看窗外,似乎有意要避开路怀安的发问。
等到司机回来,足足买了一小兜。路怀安把药盒一个一个拿出来,问,“吃哪种?”
路怀勋随意捞出一盒,路怀安替他拆开,水也递给他。
“其实都差不多。”路怀勋服了药,清清嗓子,说,“买这么多,下回嫂子被看见,你怎么解释。”
“上次回来听你提过,有些麻醉类的药物对你没什么用。”路怀安把剩下的东西收起来,“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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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城郊的人们大多喜静,两边马路很宽,却没什么车,周围一圈大树,绿植缠着小区的围栏,意境悠远。
小区里面是一片用花园绿植隔断开的老式洋房,上下三层的设计,前后各有一个小院。
他们家靠近西门,后院被路怀安指点着开垦出来给父亲种蔬菜,前院是半下沉式的花园,要走台阶上到半层才是家的大门。
临近隆冬,两个院都有些冷清。
哥哥在开门,路怀勋跟在后面,手指不断地在敲台阶栏杆。
他来之前只跟父母交代过近期会回家,没说具体日子,是怕他们提前知道了要到机场去接。
未尽的孝太多,总不能再无限欠下去。
哥哥开锁前后不过半分钟,他手指都僵了。
“大少爷。”保姆在门口迎着,给路怀安准备好拖鞋,抬头看见他身后的路怀勋,足足愣了好几秒。
“怀安回来了?”路继和在里面问了一声。
“啊……嗯。”保姆扬声答应着,想起路怀勋小时候的吩咐,有些犹豫地称呼他,“小勋……”
“赵姨。”路怀勋笑笑,往里面喊,“老路,我回来你也不迎接我。”
赵姨听见这声路怀勋式的招呼,眼眶盈盈要有泪出来。
里面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父亲隔着玄关走廊出现在对面,路怀勋正换好鞋,直起身体回望过去。
还是记忆里的父亲,那个有点好面子的倔老头,即使无事在家也要穿着衬衫,发型天天要修整,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可又有太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皱纹开始不止在他的眼角眉间,他手上还拿着一副老花镜,脊背也没有过去那么直了。
岁月似乎每一年每一天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他们这是四年。
路怀勋身上带着外面褪不掉的寒气,僵住的关节也没缓和过来,空气里像坠着一颗一颗的冰粒,化得他心里一滩水。
“老路。”路怀勋笑了一下,“怎么,亲儿子也不认识了?”
路继和吸了口气,笑骂道,“我现在就怀安这一个儿子。原本的确还有一个,但那个多年不回家,早断绝父子关系了。”
路怀勋走过去,右手一把揽住父亲,“这么绝情啊,爸?”
路继和拂开他的胳膊,刚要说什么,忽然看见他眉间散不开的倦意,脸色也不太好,浑身的轻松都像是伪装。
“你怎么了?”路继和拧眉看他,刚说过什么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都九霄云外了。
路怀勋撇嘴说,“昨天下飞机晚,想着到我哥那里凑合一晚上。结果这人连被子都不给我……”
路继和打断他,“说实话。”
路怀勋仰起头,颇为诚恳地说,“是实话,不信你问我哥。”
路继和扭头看向路怀安,四道目光的压力下,路怀安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那房子太久没住人,阴冷。”
他的话在路继和这里可信度很高,这样说算是替弟弟应付过去了。
屋子里面还是当年的布置,家具都是他们父母结婚那年买的。那时候家里没现在富裕,是路继和执意买了最贵的梨花木,后来人人都说这个投资回报率最高,却不知最高的价值在心里。
他们的父母恋爱六年结婚,在那个年代像个标新立异的怪胎。原因不过是父亲不愿意让母亲跟着他过苦日子,直到生意渐入正轨才办婚事。
梨花木的家具是他第一笔算得上奢侈的开销,几乎一次性花光了他手上的所有闲钱。
留至今日,木头里面都渗着温度。
“妈呢?”路怀勋看了眼时间,不到十点。
“去超市了,很快就回来。”路继和说。
路怀勋估摸着自己的状态,觉得还有要烧的预兆,怕过不了母亲那关,只好说,“我上去睡会儿,妈回来叫我。”
路继和哼了一声,“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不知道陪爸聊聊天。”
路怀勋听他这语气反倒觉得轻松,“我这次怎么也要待到年后,这些日子保准陪您聊到看见我就嫌聒噪。”路怀勋拍拍父亲的肩膀,十分欠揍地说,“老路啊,有些事不能急在一时半刻,得成熟点。”
路怀勋的房间有四年没人住过,他上来的时候还考虑着,准备找个被子先凑合着,之后再整理被套一类的用品。没想到推门看过去,床单被套,甚至他以前最爱看的睡前读物都整整齐齐在床上,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他抓着门把关上,嗑啦一声,所有的伪装也随着锁音碎裂,低下头,重重喘了口气。
止疼片确实没多大作用,左手的疼痛并没有缓解。当时问哥哥要这东西,是怕自己疼起来会露出破绽,又要给父母添堵。
知道没多大用,还是想留个心理作用。
路怀勋因为忍痛用力过度,右手像粘在门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缓和。
他吐出胸口闷着的浊气,侧躺在床边。
梦里只有白压压的低云,从远处一路盖过来。偶有一两声枪响,也像是隔了很远。
半个多小时后,他被左手上的刺痛叫醒,一睁眼就对上母亲的眼睛。
姜虹更像是刚从梦里惊醒的那个,见路怀勋醒了,毫无预兆地骤然落泪。
滚落的泪珠全砸进路怀勋心里。
“妈……”他单手撑着自己坐起来,想要抱住母亲,却做不到。
姜虹的肩膀抖得更沉,一句回应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刚才进来有十多分钟,她全在观察路怀勋。
胳膊一直压在眼睛上,喘息声长长短短,从小就这样,这是他最不舒服的状态。还有他身体明明偏右,可左手一直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垂在身侧,很突兀。
她刚才碰到他的左手,路怀勋嗯了一声立刻就醒了。
只可能是他受伤了,而且不是轻伤。
是什么样的部队,连续四年没有假期,非要把人伤到不能训练不能出任务,才放回家。
姜虹根本不能看路怀勋的眼睛,她的这个小儿子,明明是家里宠大的,明明什么都不做也有公司分红养着,却非要去做这样的工作。
全国上下十几亿人,偏要他去做。
“妈。”路怀勋掀开被子下床,把母亲扶起来,慢慢抹掉她脸上的泪,“我回来了,要打要骂都随你。”
“小勋,”姜虹看着他,努力把嗓子眼残留的酸涩压下去,只想说一句话,“跟妈说实话,都伤哪里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连外面走廊也是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姜虹心里揣着不安,在等他答话。
“左手伤了一下。”路怀勋慢慢开口。
姜虹目光颤了一下,问,“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