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听说下学期经费直接砍半，会员都要跑光了。”
梁屿站在最外圈，手里拎着刚从教材科领回的《偏微分方程》，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宋晚意比他晚到两分钟，手里是两杯冰美式，其中一杯贴着手写标签：少冰多糖。
他把标签撕掉，递过去：“喝一口，降降火。”
梁屿接过，没喝，只把杯壁贴在额头，像给发烫的cpu物理降温。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社团停两个月，意味着秋季支教补招计划直接流产；
原定十月的“山区小学图书角”众筹，也因为失去官方背书而叫停；
更严重的是，协会会员群里已经出现了“退社潮”。
3
社团群（499/500）
【副会长-林砚】：大家冷静，舆情已澄清，个人无责，社团只是暂停。
【21-中文-周可】：我投过五星社团票，现在简历上怎么写？
【22-外院-刘婧】：我秋招面试正好需要支教证明，现在凉了。
【20-机械-高鹏】：隔壁“向日葵志愿队”在招新，我先润了。
……
消息以每秒三条的速度往上滑，像失控的电梯。
顾老师发来私聊：
【顾】：晚8点，社团办公室204，核心成员开会。务必到场。
【宋】：收到。
【梁】：收到。
4
晚上八点，204门口贴着封条，被撕出一个小口。
屋内只开了一盏台灯，灯罩落满灰尘，光线昏黄。椭圆桌上堆着没拆封的队服、半箱过期矿泉水、以及一张还没来得及挂的横幅——
“让风带着知识回家”。
横幅旁边，是去年暑期支教的合影：十几张晒得黝黑的笑脸，背景是太平桥镇那棵歪脖子槐树。
顾老师把门反锁，转身，声音沙哑：“两件事。
第一，我向校团委提交了引咎辞职，下学期不再担任指导老师。
第二，协会如果想活下去，必须在一周内提交整改报告，内容包括：组织架构重塑、舆情应急方案、会员心理安抚。”
他说完，把目光投向宋晚意和梁屿：“你俩是事件当事人，也是协会最老的志愿者。愿不愿意做整改小组副组长？”
宋晚意没急着回答，只问：“组长是谁？”
顾老师自嘲地笑了笑：“我，站好最后一班岗。”
梁屿看向宋晚意，后者轻轻点头。
于是两人同时开口：“愿意。”
5
会议持续到十一点。
散场时，顾老师把一把钥匙推到桌中央：“这是协会储物柜的最后一把钥匙，里面有台无人机，去年众筹买的。现在留给你们——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当纪念。”
钥匙冰凉，梁屿握在手心，像握住一块未爆的雷管。
走到楼下，夜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宋晚意忽然停住脚：“想不想现在就去看看？”
“看什么？”
“社团仓库。”
“被封了。”
“封条只对胆小鬼有效。”
宋晚意晃了晃手机，手电筒光束在空气里划出一道白线。
两分钟后，他们蹲在体育部地下仓库的铁门前。封条在夜风里瑟瑟发抖。
梁屿抬手，“嘶啦”一声，封条断裂。
门开，灰尘扑面而来。
无人机、投影仪、没用完的粉笔、半箱彩色折纸……所有记忆像潮水倒灌。
宋晚意把无人机抱出来，电池指示灯居然还亮着绿灯。
他拍了拍机身上的灰：“等整改通过，我们用它拍新的支教宣传片。”
梁屿“嗯”了一声，声音低却笃定：“拍一段风把少年吹到一起的故事。”
灯灭，门锁重新扣上。
断裂的封条躺在地上，像一条被剪断的枷锁。
远处，主楼钟塔敲了十二下。
新的一天，从除名开始，也从重生开始。
第62章情绪低落
第62章 情绪低落（互留纸条）
1
社团除名的第三天，北京下了一场不合时令的小雨。雨丝被空调外机吹得四散，像没剪断的棉线，缠在晾衣绳上，也缠在人心里。
404宿舍里。
遮光帘拉得严丝合缝，唯一的光源是梁屿的电脑屏：空白matlab窗口，光标一闪一闪，像催命。
键盘旁边，泡面桶已经塌成纸团，红油凝成暗褐色。
梁屿三天没去图书馆，也没跑步。微信步数停留在1472，排名487/490。
上铺的宋晚意同样没动静。床帘垂着，手机却亮着，微信群“青翼整改小组”显示99+，他一条没看。
两个人都在，却像被同一股低气压按在各自的壳里，谁也没先开口。
2
傍晚五点，雨停了，天边翻出半道彩虹，没人欣赏。
宿管阿姨敲门：“404，有你们的明信片！”
梁屿起身，脚踝发出“咔”一声脆响。
明信片是王小宝寄来的，正面是太平桥镇小学新刷的围墙，背面歪歪扭扭两行铅笔字：
“老师，彩虹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梁屿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钝痛，却不尖锐。
他把明信片反扣在桌上，发现自己指尖沾了点灰，顺手抽了张湿巾。
湿巾袋是空的，只剩一张便签贴在上面：
“别熬夜，明天6:30图书馆南门见。——s”
是宋晚意的字，瘦金体，像没睡醒的竹。
梁屿怔了两秒，抬眼望向上铺。床帘依旧纹丝不动，可他知道，那张纸条是刚刚贴上去的。
3
夜里十一点，宿舍熄灯。
梁屿戴着耳机，循环一首无歌词的钢琴曲。
屏幕右下角微信头像闪了闪，是宋晚意发来的——
【s】：睡了吗？
【l】：没。
【s】：我下去买热牛奶，一起？
【l】：……
【s】：我请。
三分钟后，两人穿着拖鞋站在自动售货机前。
机器“哐啷”滚出两罐温牛奶。
梁屿弯腰去捡，发现罐身贴着一张新便签：
“胃疼记得先暖一暖。——s”
他侧头，宋晚意正把另一罐贴到自己掌心，纸条上是他的回笔：
“谢谢，但我更想喝冰的。——l”
宋晚意轻笑一声，把冰牛奶又塞回机器，重新买了一罐热的。
夜风掠过走廊，吹得纸条边缘微微卷起。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却同时把对方的便签撕下来，对折，收进口袋。
4
凌晨两点，梁屿还是睡不着。
他翻身下床，借着手机光，在便利贴上写：
“我查了日历，周四晴天，适合试飞无人机。——l”
写完，他把便利贴贴在宋晚意的水杯上，想了想，又补画一只歪扭的纸飞机。
五分钟后，上铺传来极轻的“沙沙”声。
一张便签从床帘缝隙飘下，像深夜的航班，稳稳落在梁屿键盘区：
“收到。试飞成功的话，剪辑我来，bgm用《小星星》变奏。——s”
梁屿盯着那行字，嘴角终于松动。
他把便签贴在matlab窗口最上方，光标在“run”按钮旁边闪烁，像一颗等待起飞的星。
5
天快亮的时候，雨彻底停了。
404的桌面上多了一排颜色渐深的便利贴，像一条迷你彩虹：
“彩虹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别熬夜，明天6:30图书馆南门见。”
“胃疼记得先暖一暖。”
“试飞成功的话，剪辑我来。”
最后一张，是梁屿在4:27补上的：
“低落期结束，重启按钮已按下。——l;s”
六点二十九分，宿舍门轻轻带上。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手里各拿一杯热牛奶，吸管戳破封口，发出“啵”一声脆响。
天边的彩虹已经散了，但图书馆南门的晨光刚好落在他们脚边，像一条新的跑道。
谁也没回头看那排便签。
可风一吹，纸张微微颤动，像在偷偷鼓掌——
给两个终于走出低谷的少年。
第63章图书馆闭馆
第63章 图书馆闭馆（夜雨送伞）
1
傍晚六点五十，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准时响起——舒伯特《小夜曲》钢琴版，循环第三遍时，保安大叔开始从一楼巡到六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同学们，带走随身物品，雨天路滑，早点回去。”
梁屿把最后一本《随机过程》塞进背包，抬头，大厅灯管一盏盏熄灭，像被谁按了延时开关。
窗外，“哗”一声，雨点砸在玻璃上，声音密集得像无数指尖同时敲桌。
他这才想起，中午出来时晴空如洗，伞扔在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