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铭川从床上探头：“巧了，咱们屋集齐文理科状元再加一乐队主唱，可以原地出道。”
  梁屿礼貌点头：“梁屿，数学系。”
  话音未落，门口又探进一颗脑袋：“各位，四号床归我，没问题吧？”
  声音温吞，带着一点南方人糯糯的尾音。
  男生戴圆框眼镜，怀里抱着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离散数学及其应用》，书角卷得像麻花。
  “林遇，计算机系，爱好睡觉和熬夜。”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仅剩的——四号床。
  床位靠卫生间，墙面有一大块水渍，像一幅随手泼的墨荷。
  林遇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程放已经把自己的滑板往四号床底下一塞：“兄弟，咱俩换，我晚上要练琴，离卫生间近，隔音好。”
  林遇眨眨眼：“真的？”
  “骗你干嘛。”程放笑得一脸无害，“我夜里灵感来了，得蹲厕所找混响。”
  林遇嘴角一抽，抱着书默默挪到二号床。
  梁屿看着这一幕，没说话，把三号床的灰擦了，心里却想：床位原来也要抢。
  3
  晚八点，宿管阿姨推门而入，手里拎一把黑胶皮尺。
  “都到齐了？登记。”
  她抬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程放床头的音箱上，眉心一跳：“违规电器，上交。”
  程放双手合十：“阿姨，音箱没插电，纯装饰。”
  “那吉他呢？”
  “乐器，不是电器。”
  阿姨不吃这套，唰唰写罚单：“明天军训前，通通锁柜。”
  走到梁屿桌前，顿住：“蚊香液也是违规，收。”
  梁屿乖乖递过去。
  陈铭川在旁边小声吐槽：“阿姨，那我把手机关机行不行？也算电器。”
  阿姨瞪他一眼，皮尺“啪”地敲在桌面：“再贫，连人一起收。”
  四个人瞬间安静如鹌鹑。
  4
  九点，熄灯前十分钟。
  404的灯管终于罢工一条，剩下两条苟延残喘，光线昏黄。
  程放盘腿坐在床上，拿手机打节拍器，“嗒嗒嗒”声回荡。
  林遇坐在桌前开电脑，屏幕蓝光照得眼镜片发亮。
  陈铭川正和女朋友语音，声音压得极低，时不时发出“嗯嗯”的气音。
  梁屿把吉他抱在怀里，用指腹轻拨，g弦依旧有些打品。
  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脑袋探进来——
  米色风衣，领口那枚银色飞机领针在走廊灯下闪了一下。
  宋晚意。
  他冲梁屿晃晃手里的遥控器：“听说你们空调罢工？紫荆3有多的，借你。”
  404瞬间安静。
  程放吹了声口哨：“哟，外援？”
  陈铭川直接蹦下床：“救星！”
  梁屿接过遥控器，指腹碰到宋晚意腕间的凉意。
  “谢谢。”
  “小事。”宋晚意抬眼扫了一圈宿舍，目光落在程放床头的音箱，挑眉，“违规电器？”
  程放摊手：“明天就上交。”
  宋晚意笑：“要不要我帮你写检讨模板？光华通用版，三分钟搞定。”
  程放双手合十：“大佬，受我一拜。”
  梁屿低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走廊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面，重叠又分开，像两条短暂交汇的轨道。
  5
  十点半，军训前最后一晚。
  宿管阿姨再次巡逻，手里多了支手电筒，白光一扫，404瞬间熄声。
  黑暗中，空调终于“滴”地一声启动，冷风缓缓吹出。
  程放小声感叹：“社会主义兄弟情，牛。”
  林遇翻个身，床板吱呀：“别吵，我明早五点要起来改代码。”
  陈铭川把手机塞到枕边，声音带着困意：“兄弟，晚安。”
  梁屿平躺在床上，听着头顶风扇“咔啦咔啦”转动，忽然想起宋晚意在走廊里那句“明天军训见”。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宋晚意】：空调好用吗？
  【梁屿】：风很大，谢谢。
  【宋晚意】：那就好。明天一起早起？
  【梁屿】：好。
  发完，他把手机扣在枕边，闭眼。
  404的空调风带着一点塑料味，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窗外，校园的路灯一盏盏熄灭，蝉鸣声渐弱。
  梁屿在黑暗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新的城市，新的宿舍，新的床位。
  以及，一个新的、尚未命名的明天。
  第6章选课乌龙404x﹏x
  第六章　选课乌龙（撞课表）
  ——在青北，抢课是一门玄学，玄学之上，还有系统崩溃。
  1　零点前夜
  404室熄灯后，空调仍嗡嗡作响。
  梁屿把电脑垫在枕头与墙壁之间，屏幕亮度调到最暗，像一片深海里漂浮的荧光鱼。
  选课系统23:59开放，倒计时还剩1分48秒。
  程放盘腿坐在上铺，电脑屏幕蓝幽幽地照着他下巴：“兄弟们，冲公选《摇滚史》！手慢无！”
  陈铭川在下面接话：“别闹，我高数重修还指望今晚捡漏呢。”
  林遇戴着耳机写代码，键盘噼啪，像给这场零点的战役打鼓点。
  23:59:30
  页面转圈，圆圈变成一只乌龟。
  00:00:01
  系统提示：503servicetemporarilyunavailable
  404室同时爆出三声国骂。
  梁屿刷新三次，终于挤进登录页，输入学号、密码、验证码——
  验证码是扭曲的“r2g9”，他输成“r2c9”，页面毫不留情地退回原点。
  等他再次挤进去，《高等代数a》已满，《常微分方程》仅剩1个名额。
  鼠标点下的瞬间，页面卡死。
  00:07:42
  系统恢复，课表尘埃落定：
  【周一8:00-9:40　大学英语（三）】
  【周一10:00-11:40　体育1-足球】
  【周三14:00-15:40　西方音乐史】
  【周四8:00-9:40　光华管理学院　金融学原理】
  梁屿盯着最后一行，脑袋“嗡”地一声——
  金融？他明明是数学系。
  2　清晨六点
  404室闹铃此起彼伏。
  梁屿顶着黑眼圈爬下床，发现程放正对着镜子喷发胶，头发被抓成一只愤怒的刺猬。
  “早八金融，一起？”程放挑眉。
  梁屿苦笑：“我抢错课了。”
  “错得好，省得我陪林遇去听计算机导论。”
  六点半，食堂二楼。
  梁屿端着豆浆油条找座位，远远看见米色风衣冲他招手。
  宋晚意面前摆着两碗皮蛋瘦肉粥，推过去一碗：“怕你抢不到早饭，提前占位。”
  梁屿道谢，把昨晚乌龙简述一遍。
  宋晚意听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金融原理，我必修课。一起上，我给你留座。”
  粥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像一条柔软的丝带，把两条原本平行的轨道悄悄打了个结。
  3　第一节课　周四8:00
  光华楼302教室，弧形阶梯像半片贝壳。
  梁屿一进门就后悔了——满屋西装革履，连女生都穿白衬衫配铅笔裙。
  他套着黑色连帽卫衣，像一块掉进奶油蛋糕的奥利奥。
  宋晚意坐在第三排中间，冲他抬手。
  旁边空位上放了一本替他占座的《金融学原理》教材，封面贴了一张浅黄色便利贴：
  【高数大神，请多指教。】
  梁屿坐下，翻开教材，扉页写着一行字：
  “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但可以把课表放在同一个教室。”
  字迹锋利，像用钢笔写的。
  他侧头，宋晚意正用口型无声地说：“下课请你喝咖啡。”
  4　课堂小插曲
  授课老师是光华最年轻的副教授——顾惟，三十出头，发尾微卷，讲话带一点南方口音。
  ppt第一页：资金的时间价值。
  顾老师抬眼扫过教室，目光在梁屿卫衣帽子的抽绳上停了两秒，笑：“数学系的同学也来了？欢迎体验资本的魔法。”
  教室里响起善意的笑声。
  梁屿耳根发烫，下意识把帽子摘下。
  宋晚意把平板推过来，屏幕上是顾老师刚出的随堂测验：
  【假设年利率5%，一年后10000元的现值是多少？】
  梁屿在草稿纸写下：pv=fv/(1+r)=10000/1.05=9523.81
  宋晚意侧目，竖了个大拇指。
  粉笔划过黑板，沙沙声里，梁屿听见自己心跳的节拍——
  咚、咚、咚，和复利公式一样，越滚越快。
  5　课后　咖啡车
  十点二十，教学楼外停着一辆改装咖啡车，白色车身喷着“latewind”字样。
  宋晚意点了两杯冰美式，递过去一杯：“今天算我贿赂未来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