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了想，又删掉。
最终只发了一句：
【一路平安。】
发完，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背包最深处。
8
下午四点十分，校车驶出北京西站。
车窗外，三环主路车流如织，高楼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
梁屿靠在座椅上，耳边是陈铭川的絮叨，却盖不住列车驶过铁轨的幻听——
咔哒、咔哒、咔哒。
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把一枚硬币投进旧铁皮邮箱，回声悠长。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短短数小时前的画面：
莱阳站台，银白色耳机递过来的指尖；
盒饭里被切成方块的宫保鸡丁；
橘子酸得他眯起眼，却听见对方说——
“甜的留到明年。”
梁屿睁开眼，北京的天空高而远，云朵像被谁撕碎的棉絮。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明年见。
（第三章完）
第4章再遇
第四章 青北门口（再遇）
——如果偌大的北京城是一枚巨大的棋盘，那么青北大学的东门，就是棋盘最中央那颗被无数手指摩挲到发亮的“天元”。
1 午后四点五十
校车在三环主路上堵了十分钟，像一条困在旱地的蓝鲸。
梁屿把额头抵在车窗上，玻璃被阳光烤得微烫。远处，青北大学的东门在滚滚热浪里晃动——
两根汉白玉门柱撑起一座歇山顶门楼，门额上“青北大学”四个鎏金大字，被晒得几乎要熔化。
门下，乌泱泱全是人：
穿红马甲的志愿者，举着院系牌子的辅导员，卖矿泉水、卖地图、卖凉席的流动摊贩。
蝉鸣声从头顶的法桐树砸下来，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
2 下车
校车终于靠站。车门“嗤”地一声打开，冷空气与热浪对撞，瞬间在车厢门口凝出一团白雾。
梁屿拖着行李箱下车，鞋底刚踩到地面，就陷进软化的柏油里——似乎连大地都在欢迎新生的重量。
陈铭川把行李搬下车，冲他挤眼：“流程我熟，先去院系报到处，再去宿舍。”
梁屿点头，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一处遮阳棚下。
那里摆着金融学院的迎新桌，桌上摞着一沓新生名册，旁边竖着一块易拉宝：
【金融学院欢迎新同学】
桌后，米色风衣正低头在名单上签名。
——宋晚意。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视线穿过人潮，与梁屿撞个正着。
日光太亮，宋晚意眯了眯眼，嘴角却先扬起来，像有人在风里划亮一根火柴。
3 人流
新生报到流程像一条被拉长的贪吃蛇：
核验身份证→录取通知书→缴费回执→校园卡→宿舍钥匙。
梁屿排在数学系队伍里，前面是一位扎高马尾的女生，行李箱上贴着“天才少女”的贴纸。
女生回头，冲他笑：“同学，也是数院的？”
梁屿点头。
“我叫许随，以后多指教。”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宋晚意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旁边，手里拿着一瓶冰水，瓶身水珠滚落，滴在梁屿手背。
“又见面。”宋晚意说。
梁屿“嗯”了一声，耳根却慢慢红了。
许随看看宋晚意，又看看梁屿，眼睛弯成月牙：“你们认识？”
宋晚意点头：“火车上邻座。”
语气轻描淡写，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梁屿却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胸腔最薄的骨头上。
4 校园卡
数院和金融学院的报到桌背靠背。
梁屿把录取通知书递过去，辅导员在名单上勾了个勾，递给他一张校园卡：
【梁屿 数学科学学院 2023级】
照片是高考报名照，刘海被剃得参差不齐，眼神像刚被捞上岸的鱼。
旁边，宋晚意也拿到了自己的卡：
【宋晚意 光华管理学院 2023级】
照片明显比梁屿精神，嘴角带笑，领口那枚银色飞机领针在镜头里闪着光。
两人交换卡片看了一眼，又同时递回去。
辅导员笑：“两位同学，以后可以一起旁听高数，互补。”
宋晚意点头：“正有此意。”
梁屿没说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校园卡，边缘硌得掌心微疼。
5 林荫道
办完手续，两人一起往宿舍区走。
青北校园大得像个小型城市，主干道“知行路”足有六车道宽，两侧法桐树龄过百，树冠交织成拱形隧道。
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碎片，落在地面，像一地跳动的铜币。
梁屿拖着行李箱，轮子碾过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宋晚意背一只黑色双肩包，步子懒散，却总能恰好与梁屿并肩。
路上不断有人回头——
米色风衣在人群里实在太显眼，像一块被风吹动的白色帆。
梁屿低头，看见自己和对方的影子在地面重叠，又被拉得很长很长。
6 岔路口
走到“海棠园”三岔口，路牌指向不同方向：
【数学学院宿舍区 → 海棠1-6号楼】
【光华管理学院宿舍区 → 紫荆1-4号楼】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宋晚意先开口：“我住紫荆3。”
梁屿：“我住海棠4。”
距离800米，刚好隔着一座篮球场。
宋晚意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一颗薄荷，一颗橘子。
“挑一个。”
梁屿拿了橘子味的。
宋晚意把薄荷糖扔进自己嘴里，声音含混：“明天军训见。”
“嗯。”
两人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梁屿走出几步，回头，看见宋晚意也恰好回头。
日光透过法桐，在两人之间投下一地碎金。
宋晚意抬手，做了一个纸飞机的手势，朝他轻轻一掷。
梁屿下意识去接，却只抓到一把风。
他低头，剥开橘子糖塞进嘴里——
酸得眯起眼，却在下一秒弯了嘴角。
甜的留到明年，他想，原来今年也可以提前尝一口。
7 宿舍404
海棠4号楼404室。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陈铭川的大嗓门：“兄弟，快来看，空调居然不制冷！”
梁屿推门进去，四张上床下桌，靠窗的位置已经铺好床单——蓝白格子，像一片被晒褪色的海。
陈铭川递给他一瓶冰可乐：“宿管阿姨说晚上统一发遥控器。”
梁屿道谢，把行李箱推到床边，打开，最上面是一副用报纸包好的旧吉他。
他拆开报纸，拨了一下弦，g弦发出轻微的颤音。
窗外，暮色四合，校园路灯一盏盏亮起。
梁屿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未读微信——
【宋晚意】：紫荆3空调正常，欢迎随时来蹭。
【宋晚意】：对了，我室友说你们宿舍空调是坏的，需要帮忙吗？
梁屿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半晌，他打开备忘录，新建一条：
【to-do：明天军训前，先去紫荆3借遥控器】
写完，他把手机扣在桌上，抱起吉他，轻轻拨了一个c和弦。
弦音在404室里回荡，像一声迟到的招呼。
窗外，法桐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回应。
——青北的风，终于吹到他们身边。
第5章404！
第五章 宿舍404（床位冲突）
——404的门牌有些歪，钉子松了半颗，像一颗随时会滚落的乳牙。
1
傍晚七点，404室的四条灯管只亮了三条，剩下一条在天花板上滋滋作响，仿佛随时罢工。
梁屿把旧吉他靠墙放好，抬头打量：四张上床下桌，蓝白相间的格子帘统一卷到一边，像没来得及合上的窗帘。
靠窗的床位已经铺好——蓝白格床单、荞麦枕头、一只黑色的猫爪抱枕。
陈铭川正趴在那张床上给手机贴膜，听见动静，抬手冲梁屿挥了挥：“兄弟，你睡我隔壁，三号床，帘子我帮你卷上去了。”
三号床紧邻门口，桌上积着一层薄灰，抽屉里还留着上届学长没撕干净的课程表。
梁屿把行李箱横过来，刚准备开拆，门“砰”地被撞开。
2
先进来的是一把吉他，随后才看见人。
男生一米八几，穿纯白背心，臂弯里夹着滑板，背后拖一只30寸行李箱，轮子磨得发亮。
“哟，新舍友？”
他把吉他立在墙角，声音像刚开盖的苏打水，嗞啦嗞啦冒泡。
“程放，光华管理学院，主唱兼节奏吉他。”
说完，他抬手比了个摇滚手势，手腕上两串金属手链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