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因为他是个内心有缺陷的人吗?因为习惯被动地接受感情,舍不得拒绝,所以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为别人瞄准的猎物,被人当成血包、当成垫脚石吗?
  在对自己的反思中,丁篁一直失眠到后半夜。
  次日谈霄回来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丁篁也是同样的“还没想好。”
  “没事,小竹老师想怎么做我都支持。”青年两眼坦荡安然地看着他。
  丁篁迎着目光对视两秒,垂下头,感觉脚下好像又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目光一直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的华昭这时插话道:“那要不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丁篁起得晚没吃早饭,后知后觉肚子叫了两声,谈霄只吃了两口飞机餐,此刻也觉得饥肠辘辘。
  午饭已经做好摆上桌,三人坐了三个方向。
  丁篁坐在华昭和谈霄中间,看到华昭盯了对面青年半晌,还是颇为不可思议地感叹:“好违和……虽然刚才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已经震惊过一回了,但是现在近距离看,完全就是梁嘉树的脸啊……”
  闻言谈霄头也不抬地说:“因为我用的就是梁嘉树年轻的身体,他自己都验过dna了。”
  “真的?”见华昭朝自己投来求证的目光,丁篁跟着点点头。
  于是华昭眼神变得更加不可思议了。
  打死她都想不到,有一天这么超现实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是……重生?穿越?还是借尸还魂?”搜刮着脑内看过的各种网文,华昭胡乱猜测道。
  谈霄耸耸肩,说他也不清楚。
  “行吧。”华昭有样学样地跟着耸耸肩,之后没再揪着谈霄问东问西,放他回房间休息了。
  丁篁则一整天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当晚他坐在一旁,看着睡醒一觉恢复精神的谈霄和华昭打台球,发现两人性格好像很合得来,明明第一次见却不显得生分,倒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于是丁篁放下心,没再给他们当裁判,起身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丁篁的背影走进卧室,华昭俯身一杆把母球利落打进洞,随后直起腰握着台球杆,脸上刚才轻松调笑的表情已经卸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跟在丁篁身边,算是什么?”她看向面前的“陌生人”,勾起的嘴角尖锐且锋利,“是丁篁说的支持偶像的粉丝?护花使者?还是什么心理按摩师啊?”
  虽然用着开玩笑的口吻,但谈霄听出了藏在话里赤裸裸的敌意和审视。
  华昭显然没有丁篁那么容易相处,防备心更是强悍,所以谈霄坦荡光明地直接说道:“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我是谁,我只能说,我会一直站在丁篁这边,不会伤害他……”
  说到一半,谈霄自己顿住。
  静了静,再抬起眼时,谈霄目光坚定地开口:“总之无论我做什么,一定是希望他好的。”
  听完回答华昭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和谈霄对视。
  迎着她的目光,华昭发现对面青年眼珠一错不错,毫无躲闪的意思。
  渐渐的,华昭收起身上那股压迫人的气场,但依旧面色冷淡地说:“放心,就算你要做什么不利于丁篁的事,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闻言谈霄欣慰地笑了下,说:“你们两个关系真的很好。”
  “那当然了,”华昭立马接话,声调不自觉飘起来,“我和竹老师可是认识多少年了,当年我给他发私信……”
  话未说完,对面人点着头赞叹:“不愧是当年我们粉丝心目中的天作之合。”
  “什……么?”
  华昭一时大脑没反应过来,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
  对面青年却继续真心实意地夸道:“因为当时我们粉丝群里都在说,丁篁作曲,你写词,两人配合在一起就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竹花南波万。”
  华昭:“……”
  坏了,好像遇上真粉丝了。
  她转头轻咳一声,面色莫名变得有些拘谨。
  那句久远的竹花南波万还在脑中惊雷一般地回响,说的人一身正气丝毫不觉得羞耻,她自己倒快抬不起头了……
  华昭声音小了下去,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虚弱地说:“嗐……也就,还好吧……哈、哈哈。”
  同一时间,回到房间的丁篁迟迟没有睡着。
  他辗转反侧地纠结,如果真的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正式和梁嘉树撕破了脸皮。
  之后接踵而来的舆论风波和连锁反应,都毫无疑问会将他重新拉回到公众面前,连带着曾经自己那些不堪的回忆都要一起接受审判。
  而且最近几个月,刚和借用梁嘉树身份的青年高调且频繁地活跃在公共视野中,不仅可能让大众有受到愚弄的感觉,还很有可能暴露出一些他们平时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让人发现同时有两个梁嘉树存在,青年可能会跟着陷入危险境地。
  丁篁心里很乱。
  但让过去自己受到的那些不公和陷害任由岁月掩盖,他真的……会甘心吗。
  正当丁篁两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梁嘉树的父亲,梁兀声所在的疗养院号码。
  丁篁疑惑地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丁篁先生吗?”
  丁篁应了一声。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是这样的……”对面声音略显急切地说,“因为我们一直联系不上梁嘉树先生,他父亲目前的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刚刚自残闹着要见梁先生一面,所以想问你这边可以和他说一声吗?”
  第65章
  通体漆黑的轿车在路上平滑行驶着,车厢内很静,只有轮胎接触柏油路面细微的摩擦声。
  后排座位上,丁篁微微抿着唇,正在给梁嘉树打电话。
  手机举在耳边,听了片刻又把手放了下去。
  “还是打不通?”坐在一旁的谈霄见状问他。
  “嗯……”丁篁点了点头。
  昨晚接到疗养院打来的电话后,他第一时间尝试联系梁嘉树,但电话那端一如既往的无人接听。
  今早起来又打了几次,还是没有接通。
  没办法,丁篁不能对长辈坐视不管,只能亲自代替梁嘉树去疗养院看望梁兀声。
  谈霄得知这件事后,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去。
  “反正疗养院那边的意思不就是想先把人安抚下来吗,”双臂垫在脑后,青年语气随意道,“既然老头吵着要见梁嘉树,我现在又顶着他儿子的脸,就权当是去献爱心了。”
  根据昨天电话中了解到的信息,梁兀声自残只是想要见梁嘉树一面,如果这次不把人带过去,可能真的很难安抚老人情绪,于是丁篁只好答应。
  华昭当天有事外出没办法陪同,避免外面人多眼杂,她特意派了信得过的人担任司机,开车送他们两人去位于近郊的那所疗养院。
  一路上,丁篁望着窗外有些走神。
  “说起来,我觉得有些奇怪。”身旁谈霄忽然出声道。
  “嗯?”丁篁慢半拍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谈霄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嘉树是单亲家庭吧?”
  “对,”丁篁点点头,“梁嘉树是梁兀声单独抚养长大的,听说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按理说……他们两人关系应该挺亲近的吧,”谈霄摩挲着下巴思索两秒,问道,“可当自己亲爹得了老年痴呆,梁嘉树还能放任一个老人独自在异地城市的疗养院里面住着,他以前就没和你提过要把人接到家里照看吗?”
  丁篁想了想,答:“没有。”
  当年他和梁嘉树组合出道后,因为签约公司在南华市,所以两人直接从海东市搬了过去,婚后也一直定居在那边。
  而梁兀声确诊阿尔茨海默症是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年。
  当时梁嘉树事业正值上升期,某天回家只是简单告知了丁篁这件事。
  他说梁兀声已经在海东市住了大半辈子,各种朋友关系都在那边,轻易不愿意离开,所以只得给梁兀声找了家疗养院,还叮嘱丁篁不必单独过去看望,因为老人生病情绪不稳定,容易受到刺激。
  这么多年过去,丁篁只是偶尔在梁嘉树的携同下一起去探视过几次。
  在他印象中,作为老一辈歌唱家的梁兀声,一直都是兼具威严与和蔼的样子。
  几十年前梁兀声出了场严重车祸,事故夺走了他的双腿还有原本高歌猛进的歌唱事业,从舞台上退下来的梁兀声虽然一直与轮椅为伴,但整个人依然精气神十足,面无表情时不怒自威的气场一度让丁篁有些怕他。
  不过后面随着慢慢接触了解,他发现梁父其实待人温柔和善,面对小辈也从来不摆什么架子。
  当时丁篁觉得,梁嘉树风度翩翩颇有教养的样子,大概就是受了梁兀声的熏陶。
  他还记得自己与梁嘉树在海岛举办婚礼时,梁兀声虽然人未前往,但特意拍了庆贺视频发过来,对着镜头笑眯眯地祝他们两人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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