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华昭家住一片独栋别墅区,安保极为严格,丁篁坐车进入华昭家地库,随后坐内部电梯直接入户,全程没有再暴露行迹。
当电梯门打开的一刻,看到华昭靠墙而立,正抱着胳膊微笑地看他。
丁篁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
折腾了一天,窗外已经挂上深邃的夜幕。
明晃晃的别墅内,一组懒人沙发上,丁篁和华昭正相对而坐。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两个梁嘉树?”
华昭睁大眼睛比出两根手指,看看左边的说:“跟在你身边年轻的那个是假的,他顶替了真梁嘉树的身份,正在南华市找你前公司的副总套话。”
说完她又转头看看右边的:“而真梁嘉树在前几天被你威胁一通后,回到你们那套婚房里继续等着三个月的约定时间到期,不过目前处于谁都打不通电话,和外界失联的状态?”
“嗯……”丁篁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华昭:“……”
面容年轻明艳的女人盘腿靠坐着沙发,眉头拧出一个死结,她仔细打量丁篁脸上神情,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华昭说:“那个……虽然我很不想问出这个问题,但是丁篁你老实回答我,你最近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闻言丁篁笑了。
其实刚才讲述他近半年的经历时,他自己都感觉过于荒诞离谱,所以华昭觉得难以置信也是正常反应。
不过他该怎么证明自己那些遭遇全都是真实的,而非是凭空臆想的呢。
正在丁篁翻找着手机里和青年为数不多的合照时,屏幕一转,忽然切进来一条电话。
来电人正是身在千里之外,独自和公司副总应酬交际的谈霄。
丁篁眨了眨眼,招呼华昭过来一起听。
一片寂静空气中,他深吸口气,轻轻点开了绿色的接通标志。
第64章
这家私房餐厅的包厢隔音很好,仿古式装潢清幽高雅,半封闭式的空间开窗临湖,兼具隐秘性与格调。
露台上微风阵阵,湖面水波盛着皎白月色悠悠晃晃,入眼一团碎光潋滟。
但谈霄此刻没什么赏景的心思,他瞥了一眼倒扣在茶几台面上的手机,提起煮温的酒壶又给身旁的人斟满一杯。
副总比梁嘉树大几岁,顶着一张长年浸淫酒色的脸,当下面皮松弛、目光迷离地趴在木几上,被冬夜冷风一吹,明显整个人看上去更昏沉了。
谈霄收回视线,没直言劝酒,而是自己抬手喝了口杯中热茶。
在赶来赴约的路上,他从陈助理那边旁敲侧击了解到,副总名叫冯袁,是当年娱乐公司成立合伙人之一,手上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平时是个混的。
关键是梁嘉树和他认识已久,在拉着丁篁签入公司旗下之前,他们两人已经是可以称兄道弟的关系。
所以谈霄也没客气,直接假称自己感冒吃了药不方便喝酒,饭桌上冯袁自斟自酌,没怎么需要他劝就喝成了这副德性。
见到谈霄喝茶,冯袁作为请客的主家自己也跟了一杯,打个酒嗝说:“你之前想延长假期那事我本来已经私下给你过了,但没想到董事那边有冒头的说闲话,不然我也不可能在你度假度一半的时候叫你回来。”
“嗯,知道。”谈霄语气淡淡的。
冯袁瞄他一眼,以为他还是心里不高兴,又自罚一杯,大着舌头劝:“老梁,你也知道这两年公司没扶起来几个新人,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所以这一大群人还得指望着你……”
谈霄笑了笑:“理解。”
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反着光,挡住他狭长的一双眼,冯袁看不出面前的“梁嘉树”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感觉怎么去度了回假,这人变年轻的同时也变得更喜怒不形于色了。
不行,他得跟公司的台柱子保持好关系。
像是故意找话题一般,冯袁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话说你跟丁篁的离婚通稿打算什么时候发,这次度假为了给外人看,你把他都带上了,也是辛苦你了哈。”
闻言谈霄舔了一圈齿列,皮笑肉不笑地回:“再说吧。”
冯袁胡乱点点头:“也是,最近我看他跟着沾光也上了几回热搜,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开始酒后必走的一道流程:追忆过去。
望着不远处幽深的湖面,冯袁感叹道:“这么一晃你跟他也结婚七年了,现在我还能回想起来,你向他求婚之前,咱俩一起在他面前演的那出戏。”
冯袁喝了口酒,摇摇头自顾自地笑起来:“你说他也是真的傻,都没找最上面的人确认,就信了我说公司要封杀你们,还主动拿着那么多首新歌来跟我求情……”
谈霄低下头眼眸凝深,不动声色将手机挪近。
“要不是那时公司不愿意放走他,不然你也用不着把自己搭进去,”冯袁咂了咂嘴,换上佩服的语气说,“还得是你啊老梁,为了事业什么都舍得,后来也是你脑子转得快,在他用小号发歌差点翻红的时候,想出让他签独家授权协议,从此专门给你写歌。”
谈霄没应声,垂着眼睛手指一寸一寸用力摩挲茶杯边沿,指腹被挤出白色。
冯袁醉得脑子发懵,已经分辨不出旁人脸色,借着兴头口无遮拦道:“不过仔细算下来你也挺亏的,他撑死也就给你写了两年的歌?后面江郎才尽跟废物有什么区别,你还得继续好好供着他,和我们出去玩都要找掩护,所以我就说,男的跟男的结婚有什么劲啊,他还不能给你生孩子。”
像是想到自己最近被家里频繁催婚的事,冯袁表情变得烦躁不屑,一肚子黑泥正准备跟兄弟大吐特吐时,身旁的人忽然站起身。
逆着光,“梁嘉树”面色模糊不清地说:“想起来有点急事,先走了。”
“啊?”冯袁坐在原位愣愣地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喔……好,那、那你快去吧。”
话音落下,面前男人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包厢,冯袁呆坐着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外。
走到餐厅外面,笼罩在脸上的熏醉酒气被冷风吹散,谈霄戴好帽子和口罩,弯腰坐上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车厢内空气安静,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另一端也一片静默。
“我靠,我现在信了……”
华昭喃喃出声打破沉寂,脸上表情还处于被刚才听到的信息轰炸过后的茫然震惊。
丁篁垂下眼睫,敛起眸底复杂混乱的情绪,对着手机那端轻声道:“注意安全,落地后有司机在外面接你。”
“好,”顿了顿,低沉男声稳稳地说,“小竹老师,别想太多,等我明天回去。”
“嗯。”隔着电话,丁篁无声点了点头。
放下手机,转头对上华昭的眼神,丁篁不由自主后挪了一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明亮灯光下,女人两边耳垂上夸张的金属圆环反射着闪耀逼人的亮光,让丁篁莫名想偏头避开。
但华昭不依不饶地凑近,两眼直直盯着丁篁的脸,唇边牵起的弧度越扩越大。
“老实交代——”她笑得一脸别有深意,刻意压低嗓音恐吓地问,“你和那个备注名叫‘阿霄’的冒牌梁嘉树,到底什么情况?”
丁篁绷着下巴空咽一下,目不斜视端正坐直地回答:“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华昭两眼随之露出满满的揶揄,撇起嘴说:“朋友之间说起话来,可不是那种会暧昧冒泡的氛围,还‘小竹老师,等我回来’……”
看她摇头晃脑模仿刚才青年的语气,丁篁两颊无法自控地迅速升温,最终忍不住按着华昭两肩,让她别闹了。
咬了咬下唇,丁篁盯着自己手指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算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只是他这边单相思而已。
仿佛察觉到其中有些弯弯绕,华昭静下来,抱着胳膊想了想,她说:“好吧,现在我信你说的有两个梁嘉树了,毕竟像梁嘉树那种人,不可能会把自己的把柄这么直接送到你手上。”
说完,华昭抬起眼皮望向丁篁:“既然知道了当年是他故意给你设的局,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闻言丁篁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我还没想好。”他说。
当事实真的如自己猜测那样,丁篁反而迷茫了。
可能内心在生出猜疑时已经开启了自动防护,此刻他没觉得太过于愤怒或是受伤。
他只是想,为什么会是自己。
因为他傻吗?因为他孤单太久,渴望温暖、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所以才对梁嘉树的温柔假面毫无招架之力吗?
因为他单纯的信任吗?因为在一段感情关系中理所应当地付出真心,甚至一度把对方当成唯一的亮光,所以才活该被骗了这么多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