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季青临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陈述出一个事实:“你很瘦。”
  徐行又笑了:“我每次吃完都会有罪恶感,因为我吃的时候,根本不觉得我在吃东西,肚子里好像有一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我知道自己吃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得补救,我不喜欢去健身房锻炼,里面会有粘腻的汗味和腥臭的蛋白粉,他们都拼了命地练肌肉,我不喜欢。”
  讨厌充满汗渍和臭味的地方,和他胃里出来的呕吐物一样另他恶心。
  “可我吃了这么多东西,不锻炼肯定会长胖,我不能让自己长胖,我妈她不喜欢长胖的小孩,我只好去跑步。”徐行嘴角扯直,眼神严肃起来,“围着小区跑,到公园里跑,或者沿着马路跑到尽头,跑完我的负罪感就少一点儿,下次我吃东西的时候也能安心一点儿。”
  徐行站起身,他站在台阶下,季青临站在台阶上,多出的十五厘米高度只能让他仰着脖子看人,他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一字一句对季青临说——
  “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是要刮台风了吗,怎么越来越大了,贴着他的身体吹,风口似乎就在他身边,四面八方把他围得严严实实,不一会儿就起了鸡皮疙瘩。
  季青临呼吸打了个颤,他绕过徐行,捡起地上的衣服,递到徐行手边:“穿上。”
  季青临的反应好奇怪,他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作为等价交换了,怎么还是一副别人欠他三百万的样子。
  他不喜欢吗,他不觉得值吗,就算不值也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了,就这一次,于是徐行套上衣服说:“用这个秘密和你交换,我们就扯平了。”
  季青临扭过头,只给他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说话时声音有些急促沙哑:“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他们就找过来了。”
  “哦,好吧。”
  徐行跟在他身后,看到季青临快步往前走,两只手不明显地提了提,随后插进口袋。
  出来的时间的确太久,该回去了。
  他们五个人玩得差不多了,天边只剩一条白线,勉强能让人在没有灯光的环境下辨别出路,各自拿上书包在小云涧门口道别。
  徐行、江曼和张乘月先打上车离开了,一时间,五个人只剩谢瀛和季青临,谢子初拉着哥哥的手,刚醒,睡得迷迷糊糊的,走路都不稳。
  季青临和谢瀛走到公交站牌处,离公交车来还有一段时间,谢瀛忽然蹲下身对谢子初说:“你帮哥哥去便利店买瓶水好吗,哥哥渴了。”
  哥哥的话,他向来认真对待,一听哥哥想喝水,二话不说就去找附近的便利店,两条小腿跑得起烟。
  谢瀛看着谢子初跑远的身影,又朝小云涧的方向望了望,话对着季青临:“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
  小云涧灯光流动,勾勒出大厦的影子,盏盏街灯交相辉映,不时有叫不上名字的车停在门口,又被泊车员开走。
  “无感。”季青临淡淡吐出两个字。
  谢瀛收回目光:“坦白说,我还真怕你又把他推泳池里,以你的性格,只报复他这一次,肯定不知足。”
  公交站牌这里只有一盏很昏暗的路灯,不时有人路过他们,看一眼两个长相姣好的年轻人,知道他们是学生,忍不住感慨地叹一口气,大概在怀念逝去的青春。
  季青临:“这么了解我?”
  “彼此彼此,”谢瀛只有在季青临面前才会暴露出一丝真实的自己,他不再是老师口中的好班长,同学眼中的好同学,他有心机,他善用心机,“我们不就是因为了解才成为朋友的吗?不知根知底,怎么成为对方的后手,你说对吧,季青临。”
  季青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笑中并无任何意思,只是单纯地笑:“也就是说,我们这种人只适合与阴沟里的老鼠待在一起。”
  臭味相投得来的朋友确实要比灵魂契合得来的朋友多且快。
  “是这个意思。”谢瀛呼出一口气,似是累了。
  谢子初已经找到一家便利店,正进去找水,季青临抬了抬下巴,“可是你把他保护得很好。”
  “活在世上,总得有个东西吊着,不然多没意思,”谢瀛一下不眨地看着谢子初小小的身影,“我希望你也能找到那个东西,人也好,物件也好,总比孤零零地活着有盼头。”
  季青临愣了下神,蜷了蜷指尖,那里似乎还有来自某个人的温度,火热的、一丝不挂的,坚韧的骨头,他想到徐行的眼睛,黑漆漆的,就算带着恶意看人,还是让人禁不住去逗,像只小猫,一逗就炸。
  一阵凉风刮过,季青临拢回思绪,意识到自己跑神跑得太离谱,他努力把话题拉到正轨:“你身上的伤比之前多了很多,谁打的,你爸还是孟琢?”
  谢瀛绷紧唇,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我怕你还没成功先就被他玩死。”季青临好心劝道。
  谢瀛忽然像是被点了穴,他掏出手机:“谁说我没成功?”调出短信页面,全是一个人单方面的消息,他一条也没回。
  谢瀛翻动消息,手机屏幕反射的冷光照在他餍足的脸上:“你说他要是知道我也是孟家人,会是什么反应?”
  季青临提醒:“你别陷太深。”
  “可这是事实啊,”谢瀛已经回不去了,从他被谢禹成当成玩物的那一刻起就回不去了,“早晚有一天会捅到明面上,我不过是添了把柴,让火势烧得更猛一些,我有做什么吗?是他们孟家自己造的孽。”
  谢瀛咬字越来越狠,说到最后捏紧手机,指甲被他摁得泛出浓郁的白色,他知道自己说重了,可如果连季青临都没耐心听他讲这些话,那这世上也没人会理解他了,他和季青临是一类人,他们都在不平等对待中长大,还有谁会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谢瀛平复呼吸,也恢复了假笑,谢子初捧着一瓶矿泉水从便利店跑出来。
  “哦,对了,”谢瀛语气变得温和,“我倒是真想让你学法律,这样说不定能还我一个公道。”
  季青临默而不语。
  谢子初把水放到哥哥手边,谢瀛摸了摸他的脑袋。
  “哥哥,我们要回去了吗?”
  “对,时间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谢子初拉着哥哥的手,低下眸子,失落道:“可是我不想回去,爸爸总是对你发脾气,我讨厌他,哥哥什么错都没有。”
  谢瀛笑了一下:“不回去怎么行呢,今晚爸爸不在,没人对哥哥发脾气。”
  小孩儿眼里冒光,抬头看人,小孩就是小孩,开心难过都遮不住:“真的?”
  谢瀛:“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17章 爱会让人奋不顾身
  国庆开学,各科课代表将收好的作业放到讲台上,英才班也有作业焦虑,哀嚎声一片,看看这个,捞捞那个,等神仙出现拯救堕落三天的自己。
  徐行自信地把所有作业都交上去,哄闹的班级突然安静了,落针可闻,然后是一片整齐的翻书声,这个情况就是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班主任拿着一个报名表,他们虽然及时收声,但也没逃过班主任的法眼,班主任推了推黑框眼镜,正色说:“还在闹呢,马上要高考了知不知道?作业都交齐了吗?过个国庆把脑子都忘家里了?”
  大家的头埋得越来越低,他们班主任今年四十多岁,看着像个二十多岁的知心大姐姐,说话也轻声慢语的,但罚起人来是真狠,不像其他老师动辄让你抄百儿八十遍,她就让你抄十遍十五遍,遍数多了没人抄,可十遍十五遍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动动笔的事,她下了惩罚就说一不二,必须抄,人类心理学被她学得透透的。
  徐行就曾经喜提十遍《师说》和十五遍《琵琶行》,手快抄废了,学生都怵她。
  班主任翻了翻讲台上收好的作业,完成情况基本过关,她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敲敲黑板:“我说个事儿,月底学校要举行第四十二届运动会,要求是每个班至少参加一个项目,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参加,但我也没办法,所以我也不要求你们能拿什么名次,就当完成学校的任务了,有谁想报名的到我这儿填表。”
  鸦雀无声,连翻书的动静都没了,这个时间点儿谁报名谁是傻子,报名表一交,天天被拉出去训练不说,还会被体育生秒杀,英才班的脸都丢光了。
  去年他们班报了三个项目,一有自习课班主任就让他们出去训练,说着不想拿名次,但真到那个节点怎么可能不重视,尤其是去年成绩这么差,班主任不让他们往死里练都算是仁慈了。
  “没人想报名吗?”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底下的学生都拿头顶对着她,她又敲了两下黑板,“你看看你们那身体素质,在操场跑两圈就喘不上来气,学习再好,身体垮了那都是白搭。”
  “老师,”有人举手了,但没上去拿表,坐在座位上悠哉游哉地说,“让新来的那个参加呗,我之前看到他在操场跑步,我们都跟不上了他还能跟,体力这么好,报个三千,说不定还能给班级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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