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可从徐行的课桌来看,他不是有强迫症的人,课本摆放充其量只能称为不乱。
  季青临处在这样一个温馨的房间里,只感到一阵压抑。
  徐行把衣柜从上翻到下,怎么不见了?
  他亲手放进去的,不可能飞走啊,张姨进来打扫卫生也不会乱动他的东西。
  “妈,”徐行走到卧室门口喊,“你动我东西了?”
  一种如下水道般的情绪渐渐从心底爬上来,难闻,刺鼻,徐行控制不了。
  孟雅君边擦手边从厨房走出来:“我今天回来得早,就帮你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早上被子不叠,书也乱放。”她说着话里多了几分责备,“我扫床底的时候扫出来一堆零食袋,你看看门口的垃圾袋,装的全是你的垃圾,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零食不干净、不卫生,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再有下次,零花钱全部没收。”
  想反驳,只是想了一下,徐行习惯性地掐断,问:“我放衣柜里的衣服呢?”
  “你说那件衬衫和牛仔裤?”孟雅君没觉得什么不妥,“我不记得给你买过这种布料的衣服,你自己买的?下次别在小店里随便买了,那布料一看就劣质,一股消毒水味,散都散不干净,你也不担心身上起疹子,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你怎么能随便扔我的东西?”徐行呼吸变沉,闻到呕吐物的酸辣味。
  孟雅君听到儿子的质问,不慌不忙,选择执行上位者的权力:“我是你妈妈,你所有东西都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我扔你两件衣服怎么了?”
  徐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季青临盯着他的背影,听见徐行没有意义的重复:“那是我的东西,扔之前难道不应该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徐行声音越来越小,季青临和他距离很近,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孟雅君更不可能听清。
  孟雅君:“什么你的东西,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就因为那两件破衣服在这和我犟,赶紧过来洗手吃饭。”
  徐行已经忘记回来的目的,他只觉得呕吐物的味道已经包裹了他的身体,渗透进他的毛孔,走到哪里都是辛辣酸臭味,太脏了,他想走,他要走。
  “你去哪儿?”孟雅君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会违背她。
  徐行的胳膊被拉住,他不敢看:“我出去写作业。”
  孟雅君不高兴了:“家里不能写?什么作业一定要去外面写。”
  徐行像是一只从小戴着鼻环的牛,戴得久了,即使去掉鼻环也不会反抗,日复一日地听话、服从。
  “阿姨,”季青临忽然站出来,“我们有一项实践作业,需要到图书馆查资料,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去问问我们班主任。”
  孟雅君松开手:“有朋友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徐行低头看着地板,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季青临走近:“我们刚好路过,想着上来喝口水再走,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您忙。”
  儿子带给她的愠怒还没消,孟雅君牵强地笑着:“去吧。”又对徐行说,“早点儿回来,我让张姨给你热着饭。”
  下楼,出小区,徐行和季青临并肩走着,一路无话。
  学生时代的晚霞和夕阳总是令人心安的存在,可以属于大家,也可以是私人的。
  身边人的呼吸一起一伏,脚步轻缓,他今天穿的鞋合脚,没有发出闷沉的声响。
  徐行说:“不好意思啊,我妈她是乱说的,你别介意,衣服穿起来很舒服,没有味道的。”
  他难受的表情像是说出那些话的人是自己,正在为不合理的言辞忏悔。
  季青临:“我知道,没放在心上。”
  季青临不再往前走,他凝着徐行藏不住情绪的脸:“所以,这就是你不开心的原因?”
  徐行瞳孔颤了颤,接着慢慢地移开目光:“不,我不开心的原因有很多,”路边不时有车驶过,留下一道道残影,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季青临,“比如数学考试考砸,偷吃零食被发现,再比如去吃饭发现自己经常坐的位置被人占了,使用频率最高的笔丢了……”
  说到最后,徐行低下眼睛:“我真挺矫情的,会为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伤心。”
  所以孟雅君觉得他什么事情都办不好的想法也是正确的,徐行在心里补充。
  季青临抬手,快要碰到徐行肩膀时又迅速收回。
  他无法共情徐行,考试考砸继续努力就好了,不想被人发现偷吃零食可以先不吃,常坐的位置被占就换一个,笔丢了再买一支一样的,明明有解决办法却偏偏用最难搞的情绪为难自己。
  徐行摸了一下口袋,空的,最后十块的零花钱今早被他买面包吃完了,手机里的余额为三毛六,连根烤肠都买不起。
  虽然很不愿意向身边那位开口,但他今天想放纵自己的胃:“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我饿了,想买点东西吃,等我零花钱下来立马还你,还有……你衣服的钱。”
  季青临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一张崭新的二十,递给他。
  两人快走到超市,季青临的手机响了,有人给他打电话。
  第11章 正义的影子
  一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传出来。
  “小季哥哥,你快来救救我哥哥吧!他被一个很凶的人堵了,”谢子初说得急匆匆的,但又因为紧张咬字不清,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才续上,“那个人说要把哥哥打死,他把哥哥拖走了,我害怕。”
  谢子初哭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他流血了,会不会死啊。”
  季青临攥紧手机,安抚道:“你先别慌,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你哥哥他不会有事。”
  谢子初环视周围,吸了吸鼻子,透过模糊的视线辨别出一家便利店的名字:“我在宜家便利店附近,哥哥他被拽到小巷子里了,那个人又叫来了一个人,哥哥根本打不过他们。”
  “小季哥哥,我哥哥他不能再受伤了,你知道的。”谢子初抹着眼泪,怎么也抹不净,他不想哭,可一见到哥哥被欺负就忍不住。
  宜家便利店,季青临拧紧眉头,锁定一个方向,边跑边和对面的谢子初说话。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
  季青临大步跑起来,说话时喘气越来越重,徐行知道谢瀛出事了,也跟上去,幸好他们距宜家便利店不远。
  “你先别哭,你哥哥他一定不会有事,他不是答应过你,我马上就到了,等着我。”
  “我要是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徐行平常有锻炼,却不是爆发型选手,季青临脚下装了风火轮,从没见过他这么慌。
  季青临在一处花坛边找到了谢子初:“你哥哥呢?”
  小孩睫毛上挂着眼泪,脸上的痕迹湿了又干,他指着拐角的小巷:“就是那里。”
  “你在这等着,别过去,我一会儿把你哥带回来。”
  洒水车不久前洒到这里,谢子初白色短袖上沾着一只带灰泥的脚印,小孩胡乱地点头,季青临来不及喘口气,跑进小巷,徐行追上去。
  徐行落后季青临十几步,小巷因为几人的动作土尘扬起,树木茂盛高大,遮挡行人的视线,是行凶的绝佳场地。
  季青临一拳头打在那人脖颈。
  “我操,你他妈找死啊。”那人暴怒,额角青筋突起,接二连三地爆脏话,站在巷口都能听清。
  徐行顿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人。
  孟琢?!
  眼看季青临和孟琢就要扭打在一起,两人都做起架势,徐行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孟琢!”
  令人阳痿的声音,该死的惹他分心。
  季青临趁机用手肘击了下他的肚子,孟琢吃痛,向后踉跄两步。
  谢瀛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坐在地上,半边脸肿起来,仔细看还能看到红色的巴掌印,校服外套的一只袖子也脱掉了,在学校那么明媚的一个人,此刻眼睛里装满阴郁,没有生的希望,只有死的可怜。
  徐行心里疼起来,扶起谢瀛,靠近才发现他锁骨尾巴竟然也有伤,是用烟头烫出来的痕迹,涓涓红血汇成一团狰狞的痂。
  孟琢很久以前就开始吸烟,徐行一直都知道。
  “没意思,”孟琢扭了扭脖子,目光轻蔑地掠过他们,最后定在谢瀛身上,“早知道带你去浅水湾了,这样谁都找不到我们,你说对吧。”
  太恶劣了,浅水湾就是他们杀人放火的犯罪地。
  徐行:“孟琢,谢瀛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再伤害他,我会告诉舅舅舅妈,让他们来管你。”
  “告状?”孟琢无所谓地呵出一声笑,似是看到了什么荒唐事,“从小到大,除了告状你还会干什么?”
  季青临踏出半步,半边身子挡在徐行前面。
  孟琢耐心告罄,朝谢瀛扬了扬下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等着你。”
  被三个人如看鬼魅的眼神盯得烦,“再看把你们眼珠都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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