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几条小鱼围拢过来啃他的手指,卓一鸣佯装生气,皱起眉头:“再咬,再咬就把你们都吃掉!”
  小鱼们吓得四散奔逃,水流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水草在石缝间轻轻摇曳。
  “怎么摸都不像假的,”卓一鸣捡起石头往河里扔,溅出大大小小的水花,“算了,不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什么,接着走吧。我们的食物还剩多少?食物不够的话,是不是要打猎啦。”
  “打猎也得有猎物才行,我和铁哥早上出去看看,外面只有这条河里有些小鱼,其余什么动物都没有,”闻琰舟道,“不过,果树上倒是结着果子,实在不行还能摘果子吃。”
  “没有主食也没有肉,光吃果子能撑几天呀,”卓一鸣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我们继续往东走吧,如果查不出来什么,就得离开这了。”
  ◇
  第33章 意中人(15)
  离开这里只是随口说说,上下嘴唇碰碰,仿佛说出去就能出去,事实上在卓一鸣退烧之后,他们背上行囊继续向前,走了足足一天,在雾气萦绕的森林里,还是没能看到半个人影。
  雨又下起来了。
  在这雾气蒙蒙的山谷里,丰沛的雨水总是无穷无尽,像有人住在云里,拿盆舀水一盆一盆地泼下去,而在浓雾变厚的时候,身旁似乎总有声音,有时是一家几口的笑声、有时是颁奖典礼上的讲话、有时是酒会上互相恭维的话语,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在身旁陪伴他们前行。
  那些人影如同幽灵,诡异又难以触摸,每当靠近它们,它们就会受到惊吓,倏地一下消散在雾气中,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让人心生不安。
  卓一鸣越走越慢,几乎挂在了闻琰舟身上:“这这这这都什么和什么,怎么没完没了的了!你摸到了吗?”
  闻琰舟伸出手去,在浓雾里摸了一把,轻飘飘的影子水一般滑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抓到。
  前方的铜锣烧黏在铁拐李腿上,被人拖着向前蹭动:“铁哥、铁哥,这些是什么东西.......铁哥!”
  铁拐李举起拐杖,时不时挥舞几下:“铁哥不知道啊,太难为你铁哥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尖叫,紧急刹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卓一鸣猛扑上来,撞得闻琰舟踉跄后退,堪堪定住脚步:“冷静冷静!别怕别怕!”
  闻琰舟揉了揉脸,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拍拍卓一鸣后背,深深呼吸几口:“没事没事,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系好草绳,做好标记,沿着声音的来源摸索过去,一条深长的公路出现在眼前。
  之前见过的豪车撞毁在栏杆上,同样的车身、同样的配饰、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场景,连远远滚落的轮胎都一模一样。
  “呼......”
  卓一鸣抹掉脸上的雨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这同样的画面是怎么回事,是重新出现了一次,还是他们转来转去,再次回到了原点?
  包裹里的食物所剩不多,在这雨水不断的森林里,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会不会死在这里?
  几个人站在破破烂烂的豪车旁边,被这接连不断的冲击折磨的两眼发直,半天没有动弹。
  铁拐李之前听闻琰舟他们说过别墅和豪车的事情,但听在耳中和亲眼见到,这两者给人的冲击还是不一样的。
  铁拐李抚了抚破烂的车身,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他们都知道,经历过这么一场事故,车主幸存下来的希望太渺茫了。
  “现在怎么办,”卓一鸣喃喃道,“我们继续走吗?”
  “走吧,”闻琰舟看向远方,“沿着这条公路向前,看看它会通向哪里。”
  厚重的雾气遮挡视线,道路被掩埋的看不清晰,他们沿着这条路向东走去,连绵不断的雨声砸在脸上,身旁的雾气里隐隐有人影晃动,可每次伸手去碰,还是什么都触摸不到。
  没等走出多久,破败的别墅出现在高速公路旁边,这别墅外墙和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连大门敞开的角度都毫无区别。
  卓一鸣揉了揉眼,摸了摸院里树干的树皮,他记得之前别墅的院子里有棵香樟树,树上有个破烂风化的鸟窝,地上还有两个摔碎的鸟蛋。
  他绕到树干背后,那两只鸟蛋躺在原处,和之前的没有区别。
  可之前的别墅不在高速旁边啊?
  “别想了,”闻琰舟揉了揉他的脑袋,“外面的雨下得太久了,这次一直在下,我们先进去躲雨吧。”
  进入这个无人居住的阴森恐怖的别墅里,比流浪在外被野兽叼走还要可怕,但刚刚转好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折腾,卓一鸣推拒不成,被连抱带哄的拖进了别墅。
  铁拐李和铜锣烧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这里的一切啧啧称奇,在每个房间转了一圈,还从储藏室里的展览柜底下捡出一个相框。
  这相框像是被人重重摔在地上,外表看上去四分五裂,里面的相纸还是好的,相纸里定格了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男女主人并肩而坐,肩膀靠得很近,男主人英俊潇洒,下巴留着欧式的小胡子,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神深邃温柔,身着剪裁得体的浅色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度。女主人温婉动人,一头柔顺的长发轻轻挽起,身着一袭简约而不失优雅的碎花长裙,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整个画面。
  他们中间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五官精致如画,一双大眼睛仿佛能说话,闪烁着好奇与纯真的光芒,她穿着一件精致的蕾丝花边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手上还捧着一个芭比娃娃。她依偎在父母中间,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快乐而变得美好。
  闻琰舟看了看小女孩手里的芭比娃娃,起身向儿童房走去,这个芭比娃娃挂在儿童房门板背后的网兜里,相纸里的那个崭新漂亮,挂在网兜里的这个脸上灰扑扑的,裙子破破烂烂,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铜锣烧轻轻抚摸储藏室里的奖杯和奖品,摸着哪个都爱不释手:“好精美,好漂亮,好厉害,好多奖......”
  卓一鸣猛拍大腿:“小铜你是混血儿吧!你能看懂这些英文吗?”
  铜锣烧的五官扭曲起来:“卓欧尼酱,我是中日韩三国混血。”
  卓一鸣:“.......”
  不愧是小铜,精准避开了所有的正确选项。
  “别看我了,”铁拐李摊手,“铁哥生活的年代还没洋人呢。你们之前来到这里,这里也没人吗?”
  “没有,”闻琰舟道,“我们离开之前,绕着别墅走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人影。”
  “那我们在这里借住一晚吧,”铁拐李道,“外面还在下雨,附近连个山洞都找不到,要是我们睡在外面,明天早上都得凉了。”
  卓一鸣觉得这里阴森恐怖,不敢住在这里,可住在外面更是小命不保,他思来想去决定不在卧室休息,留在书房打地铺了。
  书房是整栋别墅里最安静清爽的房间,整个房间里只有桌子和椅子,连书柜都看不到,墙面还算干净,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卓一鸣执意要留在这里,闻琰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睡,搬着被褥过来给他做旅伴了。
  关上窗户,窗外的雨声小了许多,连日的疲惫涌了上来,卓一鸣不敢抬头,把脑袋埋进闻琰舟的胸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地睡到半夜,他被一道夜幕中的闪电给劈醒了。
  睡前明明把窗户都关紧了,可还有缕缕寒意浸透过来,像有人在耳旁吹气,吹得人寒毛直竖。
  雾气散了一点,天边挂着一轮圆月,月辉如水流淌下来,在地上铺成一层。
  不知什么时候,书桌上多了一盏台灯,那台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苟延残喘,随时将要熄灭。
  书桌前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点缀碎花的裙子,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如同暗夜里绽放的花朵。她有一头秀丽的长发,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半边脸颊,只留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光芒。
  她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可名状的节奏,与周围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书桌上散落着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稿纸,字迹凌乱而急促,那些稿纸被揉的又乱又皱,卷成一团团的,在地上随意丢着。
  周围的空气凝固成冰,女人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断回荡,每一次声响都在敲击卓一鸣的心房,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而那原本漂亮的碎花裙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阴森诡异,仿佛会化作恐怖的存在,将一切吞噬殆尽。
  咚的一声,她紧紧攥起拳头,砸在了面前的键盘上。
  “为什么?为什么写不出来?为什么!快写啊,快写啊,快写啊!”
  她抓着自己的长发,将它们揉得乱糟糟的,断裂的碎发揉在指间:“我是金幕布奖的最佳新人,是克莱恩纪念奖的五星作家,是戏剧灯塔的畅销冠军,是欧罗巴戏剧之星,是新锐之声最年轻的获奖者,我不可能写不出来,不可能只卖出几本,我不是没成功过,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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