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从浓雾里穿透过去，眼前的雾气突然淡了。
  映入眼帘是一段断裂的高速路，前后看不清人，被撞坏的栏杆在远处甩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轮胎在路边倒着。
  一辆被撞烂的豪车插进护栏，护栏的钢梁扭曲变形，半截车头卡住了裂口，前方的挡风玻璃布满裂纹，安全气囊裂成碎片。后视镜悬挂着爆裂出来的海绵，几扇车门横七竖八的扭着，汽油从油箱裂缝渗漏出去，在积水中积成油膜，烧焦的皮革味辛辣刺鼻，让人闻到就要作呕。
  出了这样的车祸，驾驶员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闻琰舟和卓一鸣顶着雨水到处呼唤、四处寻找，可压根没有回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高速路一望无际，仿佛没有尽头，他们沿着主路走了一会儿，怕再往前要走丢了，只得退回原处。
  “这高速是怎么来的，”卓一鸣跺了跺脚，“这可是在森林里，谁家高速往森林里修啊。”
  ◇
  第32章 意中人（14）
  “先回去吧，衣服都湿透了，等天晴了过来看看，”闻琰舟眼睛都睁不开了，一次次抹掉脸上的雨水，“这高速公路没头没尾，只有这么一辆被撞坏的豪车，怎么看都太怪了。”
  卓一鸣被冻得直打哆嗦，他点了点头，赞同了闻琰舟的提议。
  来的时候冒着大雨，回去的时候更是艰难，他们咬紧牙关顶着狂风，一步步沿着标识朝山洞的方向迈进，雨水无情地拍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但他们的脚步从未停歇，每一步都踏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片片水花。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山洞，他们加快步伐扎进洞口，山洞里光线昏暗，但比外面肆虐的风雨要好得多，他们靠着洞壁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雨水嘀嗒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休息一会儿，换上艾德里克放在包裹里的干净衣服，两个人缩进山洞深处裹成一团，汲取彼此身上的热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卓一鸣身上全冷透了，一点热量都没有了，“金斯班帝国、小王子、雾气、别墅、吵架、高速公路、被撞坏的豪车......大脑像糨糊一样，什么都猜不出来了。”
  “猜不出来就不猜了，”闻琰舟和他贴得更紧，“这些线索都太乱了，彼此之间没什么联系，等天晴了去公路那里看看，说不定有人住在那里。”
  “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卓一鸣挤进闻琰舟怀里，抱紧对方的后背，“我害怕，我们为什么非要来什么架空剧组，在宿舍住着不好嘛，住一辈子又怎么样，买不起二环就买不起，买不起车就买不起，只要有口饭吃就饿不死。折腾来折腾去的，折腾出一堆麻烦......”
  闻琰舟规律地给卓一鸣拍背，一下接着一下，哄小孩似的，帮卓一鸣冷静下来，卓一鸣闭上眼睛，渐渐坠入梦中。
  这段时间的生活过于离奇，卓一鸣在梦中踏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四周充斥着各种奇异的景象，一会儿是五彩斑斓的光影交织，如万花筒般绚烂璀璨，一会儿又变成了阴森恐怖的黑暗森林，在幽暗光线的笼罩下，奇形怪状的生物们悄悄蠕动。梦境中的画面变幻莫测，时而激烈动荡，时而诡异宁静，卓一鸣踏入其中身临其境，像被剧毒水母包裹其中，沉醉在逃离现实的快活中，却又无法挣脱这梦魇的束缚。
  “欧尼酱，欧尼酱醒醒！你做噩梦了！欧尼酱醒醒！”
  身体被人大力摇晃，不知道摇晃了多久，连大地都在颤动，卓一鸣掀开沉重的眼皮，光线从山洞外洒了进来。
  卓一鸣坐起身来，眼前冒着星星，脑袋沉甸甸的，重得抬不起来。
  铜锣烧听到声音跑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糊糊：“卓、卓欧尼酱，你醒了！你发，发烧了，吃点东西吧。”
  卓一鸣喷出几口热浪，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靠在山洞里喘气：“小铜，这什么啊，黏糊糊的。”
  “是泡软的肉条，不好吃也得吃呀，你得补充营养，”铜锣烧坐到卓一鸣身旁，“天晴了，铁欧尼酱他们去勘测地形了，留我在这里照顾你。”
  “他们走多久了，”卓一鸣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发热会让人浑身无力，好在他身体素质不错，头晕也不耽误行动，“外面雾气还没散呢。”
  他喝了几口肉汤，补充一点体力，来到洞边坐着：“小铜，我做噩梦了。”
  “卓、卓欧尼酱，做、做什么、噩梦啦？”
  “梦见我们在一座黑暗森林里面，”卓一鸣道，“四周被无边的黑暗笼罩，伸出手也无法触摸光亮。这片森林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每一条路径看似相同，但又引领着我们走向未知的深处，我尝试寻找出路，但无论朝哪个方向前进，总是回到原点，在梦里我觉得无助而又迷茫，我拼命努力，想要逃出森林.......”
  铜锣烧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卓、卓欧尼酱，这都是梦，都是在做、做梦而已，梦里都是反的。”
  卓一鸣揉揉铜锣烧的脑袋：“没错，梦里都是反的，我们肯定能离开这里。”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闻琰舟和铁拐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来，各自手里提着一条大鱼。
  “前面有条小河，河里竟然有鱼，”铁拐李走进山洞，把处理好的鱼身挂在了“烤架”上，“闻小兄弟说要给你补补，非拉我跳下去捕鱼，烤好了你得多吃几口。”
  “辛苦你了铁哥。”
  “我也很辛苦啊，”闻琰舟坐在卓一鸣身旁，“怎么不感谢我呢。”
  “伺候爸爸是你应该做的，”卓一鸣抬着下巴，“做不好可是要挨骂的。”
  “你怎么抢我台词。”
  “因为你菜。”
  两人互呛着逗了几句，卓一鸣想起什么：“天亮了，雨停了，你去之前车祸那里看了吗？”
  “去了。”
  “怎么样？”
  闻琰舟犹豫两秒，按住卓一鸣的肩膀：“我说了你别紧张，也别害怕，那高速路和豪车都消失了，那里变成了一条小河，这两条鱼就是从河里捞的。”
  “什么？”卓一鸣跳了起来，“我要过去看看！”
  “你先休息，”闻琰舟按着他，“退烧了再过去看看。”
  “这怎么能躺得住，”卓一鸣抬腿就走，“你不去我自己过去。”
  闻琰舟哪能让他自己过去，几步跟了上去：“你别动了，上来我背你过去。”
  闻琰舟蹲了下来，卓一鸣看着面前宽阔的后背，两手扶在闻琰舟肩上，犹豫着不想上去。
  “怎么了？不是想过去吗？快上来吧。”
  “可是你四肢稀松哎，不会把我给摔了吧。”
  “再稀松背你也没问题，”闻琰舟叹了口气，“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四肢越来越灵活了吗？”
  “还真是......”
  卓一鸣趴在闻琰舟背上，喃喃哼了几声：“真奇怪，你真的灵活了好多，好久都没摔过了，之前在金凯利帝国骑马的时候，你都没有摔过。”
  “才发现啊，”闻琰舟用视线测算距离，跳过泥泞的水坑，“你有点迟钝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卓一鸣趴得不稳，抱紧闻琰舟的脖颈，“妈妈给你的设定不是这样的。”
  “妈妈已经跑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时间长了我锻炼多了，四肢协调性就变好了，”闻琰舟道，“你也一样，我们都一样的，你看小铜比之前说话要流畅了，说不定哪天他就参加脱口秀演出去了。”
  “啊.......”
  卓一鸣想象到那样的画面，趴在了闻琰舟的肩膀上。
  “那我会不会也有变化，”卓一鸣有点鼻塞，说话瓮沉沉的，“比如突然变聪明了，变成了天才，突然有了神奇的能力，力大无穷一日千里千里眼顺风耳什么的，或者发现妈妈其实给了我隐藏的技能，叫作点石成金，你看地上这些都是石头，但是只要我走过摸过，石头全都变成金的......”
  闻琰舟探出手臂，捞了块石头过来：“那快摸摸，摸了我们就发财了。”
  这是块乳白色的光滑的鹅卵石，卓一鸣抓在手里摸来摸去，放在齿间咬了几下，拿出来还是石头，他把自己给逗乐了：“可真是烧糊涂了。”
  “到了。”
  闻琰舟停下脚步，踩在浅浅的小水坑里。
  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宛如无数璀璨的宝石。大鱼和小鱼在河里穿梭，自由自在地游弋着，大鱼身姿矫健，偶尔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小鱼灵活机敏，在水草间快速穿梭，好似一群快乐的精灵，如果忽视这散不开的浓雾的话，还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前夜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哪有什么雨夜哀号和撞碎的豪车，这些可爱的小鱼才是真的。
  呼吸新鲜空气之后，卓一鸣的头疼缓解多了，他跳了下来蹲在地上，把手指浸入水中，凉丝丝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夏日的炎热被这清凉化解。河水轻轻荡漾，一群群小鱼在他手边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时而穿梭于他的指间，时而跃出水面，溅起点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