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24节
男子一愣,见辛月还没他的小丫鬟大,不可置信,但见此间所有人都没反驳,这才犹豫的说:“大管事,可否赏光详谈?”
毕竟是一少女,男子为免其误会,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名施维,我父在朝为官,任礼部侍郎,大管事放心我不是坏人。”
辛长平听了沉吟一会儿,问:“施姓,令尊是礼部侍郎施元华?”
施维点头,看着辛长平惊讶道:“先生认识我父?”
辛长平点点头说:“因衙门事务有打过交道。”
施维闻言吓了一跳,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朝中大人,维失敬了。”
一番交谈之下,知道这位辛大人是那位大管事的父亲,施维眼睛越发闪亮。
瞧,人家也是官宦之家,偏人家就不禁止儿女经商,辛大人还亲自陪着女儿参加丝织大会!哪像自家爹爹那般迂腐!等爹爹归家他定要把辛大人如何支持女儿从商的事迹好好宣扬宣扬!
既然家中父辈认识,辛月便放心的应下了施维的邀约,施维又恋恋不舍的看了数遍辛氏的布料,这才告辞离开去看别家丝坊的布料。
别人都是从头看起,只施维反其道而行之,等施维离开许久,辛氏丝坊的彩棚里才开始涌入大量的京城百姓。
还好辛月带了家人相助,帮着守着布料维持秩序,过了许久坊里的钟声敲响,彩棚里的百姓才退了出去到外面等着瞧宫中内监公布丝织大会入选皇家贡品的丝坊。
辛月也被爹爹和哥哥护着挤了出去,望着高台之上那名内监大人。
第170章
高台后面的屋子里,十五名评委泾渭分明,六名宫中内监挨坐在一处,九名绸布商人聚在一处。
因为丝织大会改成了在京城举办,江州织行总不能派几百家丝坊全去京城,这才在织行内选出了规模最大的十九家,加上贺州的辛氏丝坊,刚好二十家丝坊。
若是按他们先前的计划,在江州举办,那江州所有的丝坊都能来凑个热闹,也当是个宣传途径嘛,虽然江州的丝绸不愁卖,但总有些丝坊的布料是被人抢着买,有些丝坊的布料却要费劲的招徕客人来买。
也还好是在京城举办,只来了二十家,不然这些评委们打分都不知道要打上几天。
六名宫中内监大人在宫中担任的都是与布匹相关的职务,往常宫中用的都是江州的皇家丝坊送来的布料,他们也是第一次瞧见世面上这么多布料。
宫中制衣局的管事太监开口说:“这二十家丝坊倒都没一个凑数的,江州丝坊的布料比起咱们皇家丝坊的布料也不差什么,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那辛氏丝坊,别家都是在固有的布料上推成出新,他们却还不止,除了把绫罗绸缎都弄出新花样来,更还弄出两种新布料来。”
“哪有绫?”这个内监是管宫中布库的,好似和先前说话这内监不和,专盯着挑他话里的毛病。
制衣局的管事太监无语的瞪他一眼,说:“这不是说着顺口嘛?你就说那锦和纱是不是从未见过?”
这倒是,布库的管事点了点头,那锦雍容华贵,十分适合用来给皇上、太后做礼服,至于纱,可惜如今皇上后宫没什么后妃,不然为了这纱,怕都能引得一些后妃娘娘打起来。
见老对头不再吭声,制衣局的管事太监这才好奇的问:“我都选了辛氏丝坊,你们呢?”
六个内监一对账,发现大家都选了辛氏商行的布匹,他们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别家的丝坊布料与宫中现有的布料都大差不差,宫中又不缺布,也只有那辛氏丝坊的布料新奇,既要选贡品肯定要选宫里没有的嘛。
聚在一起的九名绸布商人也听到了宫中内监的话,他们之间虽不是都认识,但都是常来往于江州的,总有一两个熟悉些的,便有人忍不住小声说:“你们选了谁家?”
他们虽是来做评委的,但来之前因为往日交情,内心都有倾向的选择。
有一人是江州的,虽然江州遍地是丝坊,但丝坊只批发不零售,江州本地人要买布匹还是要去绸布庄买。
他以往贩卖最多的便是张氏丝坊的货,来此便想着帮张氏扬名天下,早想好了要选张氏丝坊的布料,这对他也有好处,张氏丝坊的布料若做了贡品,他贩卖张氏的布料也会被抬高身价。
从后往前一路打分,他还内心骄傲,果然还是他眼光好,这江州丝坊呐,就是张氏最好。
等走到张氏丝坊,见张氏丝坊的布料还都挂了起来方便他们看,更是心中满意,又见张氏丝坊为了皇家专织了两匹明黄的龙纹缎、凤纹缎,便更觉得张氏丝坊有心,不像前面那些糊弄事的,只把原来就有的布料染成了明黄色。
他正拉着熟悉的盛州商人说:“我就说江州丝坊数张氏最强吧,那吴氏不过是仗着与蒋家有亲,能拿到的丝茧多,靠量大才好似能和张氏平起平坐,但这布料放到一起来比,孰优孰劣何其明显,而且张氏丝坊还把布料挂起来方便我们看。”
被他拉着的盛州商人正要点头,却在走到这最后一家丝坊的彩棚外,只朝里看了一眼,便咽回了嘴里的应和声。
和张氏丝坊把布料悬挂起来的巧思相比,这家丝坊还多出一个悬挂样衣之举,且看这家布料高挂,那木架的高度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弄来的,但张氏丝坊的木架显然都是成衣铺的,谁学谁一目了然。
刚刚夸张氏丝坊的江州商人忍不住尴尬得脸红,刚想再找补几句,手里拉着的友人却大力的挣脱了自己,步伐急促的走了进去。
他也连忙跟了进去,和友人一起把辛氏丝坊的布料和成衣都上手仔细瞧了,他正在恍惚,就听友人说:“张氏丝坊虽好,但说起来只那些缎料比别家更丰富些,比起来还是辛氏丝坊这些料子更为独特,谁家都寻不到一样的。”
他听了友人这话,内心也赞同,但是不论是依着和张氏的交情,还是自己的私心,都还是更偏向张氏丝坊,于是还试着帮张氏辩白道:“可张氏
丝坊的布料纹理还是比辛氏丝坊的更细致些……”
他的友人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这便是吹毛求疵了,辛氏丝坊的布料纹理也不差,只是张氏丝坊经营多年,织娘们的手艺更熟练罢了,辛氏丝坊新开,能有这般质量已经非常优秀了,再过上些年,织娘们便也能手熟了。”
友人说完便不再犹豫,从跟在他身后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取了笔,翻开册子便给辛氏商行的布料全打了满分,并且在最后的推荐贡品布料里填满了辛氏商行的布料,只在写辛氏丝坊的两种缎料时犹豫了下,把张氏丝坊的龙纹缎、凤纹缎替换了上去。
这人见友人已经下了笔,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转身也去自己的册子上打分,他先前给张氏丝坊的布料全打了满分,现在给辛氏丝坊打分,实在下不去手打低分,便咬着牙打了个仅次于满分的高分。
填写推荐的布料为贡品时,他把张氏丝坊的布料一一填上去,犹豫了半响还是把辛氏这边的龙锦、凤锦和云纱都加了上去。
至于那龙凤锦,他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料子是做喜服的,皇上只有娶皇后时才能用到正红布料,一个皇上大多一辈子也就娶一次皇后,这料子用得太少,就别占个贡品名额了。
说起来,这九人都是各州绸布生意做得最大的,但对今年贺州丝绸如何兴起,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而且今年辛氏丝坊的布料也不够多,并没有卖得到处都是,他们有些人只是听说了辛氏布料,却不曾见过实物。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大商人,早已不用每次都亲自去采购货品了,手底下养的人手可不是吃干饭用的。
贺州来的余老板倒是对辛氏了解颇深,他便是东安府人,潍县离东安府半天便到,他家的绸布庄也摆着一些辛氏的布匹在卖呢。
贺州的余老板自然支持自己本地的辛氏丝坊,便是不论同乡情谊,只看辛氏丝坊的布料他也觉得是二十家丝坊中最好的,也就张氏丝坊的缎能和辛氏丝坊的布料比一比,于是他填的和那盛州商人的差不多。
除此之外还有那湖州的绸布商人,辛月一眼就瞧见了他,竟然是和自家签了湖州专营权的那位顾老板。
顾老板虽没有上前与辛月攀谈,却笑着朝辛月拱了拱手,辛月也微笑着点头同他致意。
他是因为儿子成人成家了,有心培养儿子接班,今年才亲自带着儿子去江州采购布匹,因缘际会的碰见了贺州商人挑衅江州丝坊,这才抓住了机会去了贺州同辛氏商行签下了湖州专营权。
顾老板都花了大价钱买了辛氏绸布的专营权,这册子上推荐的自然全是辛氏的布料。
那安州、云州、赢州、滨州因为有贺州的商家在他们首府开了贺州丝绸铺子,这四州的绸布商人便也知晓一些。
现在又见到了辛氏丝坊许多没售卖的布料,匹匹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他们虽然来前各有熟悉交好的丝坊,可填布料的时候也都或多或少的写了些辛氏丝坊的布料上去。
这么一聊,便是不算那六个内监,光他们九人的册子上,便没有一家没写辛氏布料的,最少也都写上了辛氏的龙锦、凤锦,毕竟那两匹料子那般尊贵华美,若是这都不能做贡品,他们到底是说这布料不配皇家,还是皇家不配这等布料?岂不是找死……
江州商人脸有些发绿,他家作为江州最大的绸布商,虽不是江州织行的人,但与蒋家、徐家都是十分熟悉的,甚至自家还与他们能扯上点姻亲关系呢。
他自然知道织行行主蒋旭弄这个丝织大会是为了什么,目的就是要把贺州那辛氏丝坊的势头打压下去,可现在一对账,不算那六个内监大人,湖州商人全选辛氏丝坊,贺州商人和盛洲商人除了选了张氏丝坊的两种缎料,其余八种布料也都选的辛氏丝坊。
而他们剩下的六人也几乎各个都最少选了辛氏丝坊两到三种布料,剩下的七八种布料推荐的丝坊又都各不相同,把票数全都分散了。
可那六个内监大人却把票数集中给了辛氏丝坊,可想而知,除了张氏丝坊的两种缎料能够入选贡品外,江州丝坊几乎全军覆没!
六个宫中内监没有耳聋之人,便是九个绸布商人小声说话,可后宫之人最擅长的可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他们的对话全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算出最终结果定然是辛氏丝坊入选八种布料,张氏丝坊入选两种布料。
他们都知道辛氏和皇上的关系,自然各个都十分高兴,想来这个结果皇上一定会十分满意吧。
九个绸布商人里除了贺州、湖州和盛洲商人老神在在,其余六州的商人都面有难色,他们都得了蒋旭的叮嘱,本想着辛氏新建,没几匹拿得出手的布料,再加上便是皇上偏心辛氏,可内监大人只有六人,他们却有九人,怎么也不至于输。
谁知那贺州、湖州、盛洲商人先前答应得好好的,到投票了却都反了水。
高台之下京中百姓和丝坊之人皆在等着高台之上的宫中内监总管大人宣布结果。
出现在高台之上的人年纪很大,头发花白,脸上有了些皱纹,并不是辛月见过的连总管,而是安总管。
安总管接过了统计的结果,扫了一眼便露出了微笑,台下人太多,他找了一会儿才看见了眼熟的辛长平,辛长平身边还有一个身形颇高但面容稚嫩的少年,应该是他的长子,那位得了皇上看中的少年天才。
他们二人护着一对母女,那年长者应该便是辛长平的娘子辛夫人,至于那个少女,定就是辛氏商行的大管事辛月娘了。
安总管和辛月的眼神对视上,冲这少女露出了个和善又亲近的笑容,辛月愣了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若是连总管对她笑她还不奇怪,这位安总管她可不认识。
安总管以笑容当做和辛月打招呼,打完招呼后就开始履行他来此的职责。
台下人多,但京城百姓知道这时候该安静,便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以至于虽然安总管年纪甚大,声音却也能让前排的许多人听见:“本次丝织大会意在选出天下最好的布料,经宫中内监与九州商人共同推举,最终入选宫中贡品的布料为:辛氏丝坊龙锦、辛氏丝坊凤锦、辛氏丝坊云纱、辛氏丝坊玄紫绸、辛氏丝坊赤霞罗、辛氏丝坊玄星罗、辛氏丝坊烟罗、辛氏丝坊牡丹花缎、张氏丝坊龙纹缎、张氏丝坊凤纹缎。”
挤在京城百姓之中的蒋煜听着一连串的辛氏丝坊,脸都黑透了,足足八次辛氏丝坊的名字,最后才有两个张氏丝坊的名字,本是为了踩下贺
州丝绸才举办的丝织大会,结果竟是让贺州丝绸踩着江州丝绸扬名天下。
人太多他见不到各丝坊的主事人,一通邪火憋在胸口却无人可发泄,气得扭头就走,偏偏这里人挤着人,便是他有几位家仆相护也挤不开一条路来,反而惹得京城百姓开口咒骂他道:“大家都在这听总管大人说话,你们这是闹什么呢?赶着去投胎啊?”
蒋煜自从嫡出的短命鬼弟弟身亡,他成为了蒋家的下一代领头人,在江州向来无人敢惹他,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他本就在暴怒中,又被人这么一激,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好不容易压下了这口气,他自持身份不愿自己去跟人争执,便指使家仆去给那人点颜色瞧瞧,谁知那人也不是普通人,身边亦是好几个护卫,蒋煜的家仆和人家的护卫争执了几句便控制不住火气动起手来。
这吉庆坊可不止门外有兵丁把守,坊内亦是几步一个兵丁,注意到这边的骚乱,附近的兵丁一拥而上,百姓不给蒋煜让路,却纷纷互相挤压空间让出路给了兵丁,兵丁们几下就把蒋煜的家仆和那起争执的护卫全抓了。
不光抓下人,被百姓们指认把蒋煜这个指使下人闹事的主人也一并拿下。
蒋煜不服气,嚷嚷着是那个小子先出言挑衅咒骂于他的,兵丁又把那护卫身后的少爷一并抓了起来,带出了吉庆坊送到了衙门里。
小丫鬟捂着嘴没敢吭声,只悄悄跟在这些兵丁们的身后出了吉庆坊,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回家寻救兵。
这边的骚乱只有四周的人知道,而高台之上的安总管在宣布完入选贡品的布料后,又说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皇上竟然封此次入选的丝坊为皇商!
辛月和张氏丝坊的张经被叫上高台去接了圣旨,安总管说皇上要接见二位皇商,请辛月和张经随他一起入宫,辛月来不及和家人交待,朝下望向家人,辛长平和宋氏都和她打手势让她放心。
而张经看下台下的妹妹,却见妹妹皱着脸,好像很不放心他入宫,一副想要追上来跟着一起去的表情。
张经无语,好在张绮娘知道入宫不是她想入就能入,也只能心中想想,脚步还是一步未动,只是满是担心的看着哥哥跟着宫中人离开。
吉庆坊内的百姓被兵丁疏散着离去,各家丝坊都开始收拾自家的东西,辛月先前答应送张绮娘一匹云纱,现在辛月入宫了,张绮娘也担心自家哥哥,便也想不起来去隔壁的辛氏丝坊要那云纱。
还是宋氏惦记着这事,女儿承诺的事她自然要帮着完成,便抱着一匹云纱去了张氏丝坊的彩棚说:“张小姐,这匹云纱是我家月娘答应送你的,你收下吧。”
张绮娘虽然心中记挂她的傻哥哥,但瞧见这云纱还是满眼惊喜,她收下了云纱,又拉着宋氏非要宋氏选几匹自家的布料拿走,宋氏被她强拉着推却不过,便也拿了一匹张氏丝坊适合给女儿做衣裳的布料。
张绮娘帮着抱着宋氏挑选的布料送宋氏回去,又瞧着那云纱做的样衣问:“你们家的样衣是寻何处的绣娘做的?我也想做这样一身衣裙。”
宋氏闻言便说:“是我们自家做的,我在京中开了一家绣铺。”
张绮娘立刻追问了宋氏绣铺地址,说明日便去绣铺定做衣裙。
宋氏这边顺手捡了个客人,辛月坐在宫中的马车里和安总管面对面,见安总管满脸是笑的瞧着自己,忍不住好奇的问:“安总管是认得小女吗?”
安总管闻言却说:“虽是第一次见,但咱家早闻县主大名。”
同在马车上的张经愕然的瞪大眼睛盯着辛月,他没有听错吧?宫中的总管竟然叫辛氏的大管事县主?难道这辛氏大管事是宗室出身?不对,皇家姓周,她姓辛,如何能是宗室?
张经满头雾水,辛月却有些恍然,是了,虽然与自己打交道的是连总管,但安总管作为宫中大总管,自然不会不知道辛氏献股之事和皇上封自己爵位之事,便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安总管好奇的看着这个少女,他想起那日殿试,皇上召见第一个交卷的辛长平辛大人,辛大人曾说答卷中的思想是经他的女儿启发而来,而且辛氏偌大的财富,也是这名不成年的少女亲自提议进献给皇上。
这种忠君爱国之举,出自一个少女,安总管惊讶又佩服,夸赞道:“自古以来自愿散家财以报国者,先有先贤明相,后有县主您,县主壮举,咱家十分钦佩。”
辛月被安总管这般夸奖弄得有些心慌,连忙说:“小女如何能与先贤相提并论,大总管谬赞了。”
安总管却说:“县主不必谦虚,明相壮举解成帝之难,县主壮举亦是解了皇上之困。”
张经捏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听到了什么!这辛氏!这辛氏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