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11节
若不是杨怀恩在京城的官身顶着,说不得族里就要起内讧了。
这时候杨老夫人瞧上了和辛氏合作的商机,亲自召开族议劝说族人种桑树,这户人家便是那听劝的,今年开春后往辛氏送了两个月的桑叶,结了两个月的桑叶钱,已经顶上去年种田全年的出息了。
眼见着这一年下来,收益比原先交田之前还高,杨氏族里不满的声音顿时销声匿迹。
辛月瞧这家连院中都有桑树冒头,了然的笑了笑,领情的说:“那就麻烦大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杨氏族人殷勤的接过缰绳将飞毛腿往自家院里牵。
飞毛腿回头朝辛月叫了一声,辛月说:“跟着去吧,飞毛腿,待会我们下山了就来接你。”
飞毛腿这才甩甩尾巴跟着人进去。
姜南星见状连连夸辛家这驴灵性,沈砺也赞:“此驴通人性,是难得的好驴。”
安顿好了驴和车,他们便往黎山脚走去,辛庆拎着硕大的食盒走在最后,姜南星满眼惊叹的说:“辛庆,这盒子不沉吗?看着真够大的。”
辛庆轻松的掂量一下,笑着说:“挺轻的,算不上沉。”
姜南星闻言跃跃欲试,凑道辛庆身边说:“给我拿试试。”
辛庆听了便举着递给姜南星,姜南星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接,结果在辛庆手里轻轻松松的食盒,落到姜南星手里似有千金重,险些没拿住直直的往下坠,若不是辛庆瞧着不对,赶着接了一把,这食盒就要重重的砸到姜南星脚面上了。
“小心!”辛月和沈砺异口同声的喊起来,连忙往他们身边跑。
食盒里的食物摔烂了都不打紧,这么重的木盒子砸下去,姜南星的脚重伤都是轻的,别正好落在了脚趾上砸断了筋,这脚可就半残了。
姜南星满脸的后怕,腿一软就坐到了地方,白着脸擦了擦额头惊出来的冷汗。
辛庆也吓了够呛,惊慌不解的把食盒上下的掂量着,疑惑的自语道:“确实不重啊。”
见没真出事,辛月才松了一口气,姜南星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今日又是为了带她散心才来的黎山,若是伤着了,辛月心里要自责死,更不知道如何面对救她一命的姜御医。
沈砺也吓得够呛,他瞧着自家表哥的体型,再瞧瞧辛庆的体格,无语的说:“表哥,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好跟辛庆比。”
就是就是,辛月在一旁连连点头,这两人真的是一个敢要,一个敢给,一个敢递,一个敢接。
辛庆穿着春装捂得严严实实,都掩盖不了鼓鼓囊囊的结实肌肉,姜南星比辛庆大两岁,站到辛庆身后能被辛庆挡得严严实实。
沈砺上前去扶着姜南星的胳膊要把他扶起来,结果因为姜南星腿软,使不上一点力气,沈砺愣是拉不起来他。
辛庆见状忙把食盒放下,跟着去扶姜南星另一边的胳膊,结果他一上手,别说姜南星顺势起了身,连沈砺都被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赴表哥的后尘,跟着坐到地上。
辛月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了一把,才帮着沈砺稳住了身形。
沈砺尴尬不已,刚刚还说表哥,结果自己也跟着演了一出柔弱无力,还得靠辛家妹妹拉一把才没有丢脸。
沈砺不敢抬头和辛月对视,垂着眼低声说了句:“多谢月娘妹妹相助。”
辛月瞧见沈砺眼中明显的
懊恼与通红的耳根,心中觉得这个弟弟有些可爱,辛月有些想笑,但想着男孩子肯定爱面子,若听到自己笑,怕是要多想觉得自己嘲笑他,便把笑意硬压了下去,只说:“沈家哥哥小心着些。”
还没登上黎山,这表兄弟轮着出糗,已经把辛月逗得心情愉悦了许多,辛月忍不住在心里自省:我是这么恶趣味爱看人出糗的人么?
是么?
接下来的山路,姜南星老老实实再不敢作妖,只是仗着自己熟路,要求走在最前头带路,辛姑母跟在姜南星身后,拉着年幼的郭玉娘,时不时的回头看顾一下辛月。
辛庆本来想跟在堂妹身后好照应的,但是经过刚刚的事情,他觉得姜南星和沈砺都太弱,把沈砺留在后面断后他也不放心,干脆便让沈砺走在辛月后面,他跟在沈砺身后断后。
黎山着实不是什么陡峭的山,一路顺顺利利的便到了山顶,山顶竟然还有一个造型古朴的木亭,亭上还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静心。
姜南星重新起了兴致,笑着给大家介绍道:“此亭名为静心亭,据说是山长年幼之时性顽劣坐不住,齐大人当时在杨家为师,为了磨炼山长心性,每日带着山长上山伐木,最后亲手盖了这间小亭,这匾额便是齐大人手书。”
辛月只见过杨家老夫人,杨怀恩她倒是从未见过,只是从爹爹和哥哥嘴里听说的都是一个睿智长者的形象,倒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往事。
走近这个古朴的木亭,往下望便可瞧见黎山书院的全景,今日休假,书院里没有学子,只瞧见一些仆人在清扫书院的落叶,还有女仆在从学舍里抱着床单出来洗刷晾晒。
姜南星凑过来指着学舍和辛月介绍道:“月娘妹妹,你瞧,那靠角落那间学舍就是我们与你哥哥住的那间,门口还有一棵大树,夏日蝉鸣阵阵可烦人了,我连入睡都难,可你哥哥伴着蝉鸣还能背书,辛盛他真是个怪物。”
这怪物可不是贬义,只是凡人对天才的赞叹。
耳朵里听着姜南星对哥哥的夸赞,辛月浮躁了多日的心境渐渐平静起来,想来便是去了京城,哥哥还是会如在潍县一般努力,国子监里许是也会出现哥哥勤学的传说。
自己也该努力起来,本就是为了经营好商行,才忍着离别苦与爹爹娘亲、哥哥弟弟分隔两地。
若还整日打不起精神,商行的事情若是出了纰漏,对不起同样忍受离别的苦爹爹娘亲、哥哥弟弟,对不起商行努力做事的工人,对不起准备靠着商行吃饭如刚刚那位热心的杨氏族人,更对不起发下宏愿要干出一番事业的自己。
一群人在黎山顶上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饱饭。
这么大的食盒,里面被辛姑母装得更是满满当当,可竟然一点都没剩下,辛姑母笑着说:“果然这爬了山,肚子饿,就是吃得多些。”
下了山,去那户杨氏族人家接驴和车,那户人家细心的把车架从飞毛腿身取了下来,见辛月来接才帮着一起套上,那家的小孩还依依不舍的给飞毛腿嘴边喂了根萝卜。
杨氏族人笑着说:“大管事家的驴真是灵性,我家幺儿前些时日淘气上树摔坏了腿,坐在家里不能跟着哥哥们出去耍,只能坐在院里哭着生闷气,您家的驴主动到我家幺儿身边趴下,顶我家幺儿上它背上,带着我家幺儿跑了半天。”
飞毛腿不客气的咬住胡萝卜“咔吧咔吧”的嚼碎了咽下,辛月和郭玉娘对视一眼,纷纷想起了去年初见飞毛腿的时候,都笑了起来。
架着驴车出了门,还听到院里主人家小儿痴缠着爹爹:“爹爹,买一头这样的驴回家养吧。”
杨氏族人宠溺的回他幺儿道:“等这个月的桑叶钱结了,你的腿也好了,爹爹带你一起去骡马市买驴去。”
辛庆架着驴车先绕路去了姜家,把姜南星和沈砺放下,姜南星刚要和辛月挥手道别,突然想起一事,忙说:“月娘妹妹,明日起我就不去书院读书了,我阿爷说要送我去药堂学徒,到时候我把地址告诉你,你若有事只管来寻我,我若不在家必是在药堂做事呢。”
辛月忙点头应下,平时听姜南星与哥哥聊天,早就知道姜南星是个不爱去书院读书,也没有读书天分的孩子,这科举比现代高考可还要难出数倍,便是现代都开始鼓励孩子多元发展,不要死磕高考,辛月觉得姜南星放弃读书并不是什么坏事,他家算是医药世家,真不如好好学医去。
本来和表哥一起还好,如今表哥要去做学徒,倒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能和自己一起去辛家了,沈砺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月娘妹妹,你们的作业我明日带到书院去再看,下回放假我再送去你家。”
辛月倒没有想那么多,姜南星和沈砺一起来也罢,沈砺单独来也罢,在她眼里他们都是小男孩,从没往什么男女交往上去想。
她若知道沈砺心里的避嫌之思,都要笑死。
这个异世古代对女性依然还是有压迫,但女子不论婚前婚后都可以外出做工,并没有女子不可与外男接触的说法,只要掌握分寸即可,婚事虽还是需爹娘做主,但也不乏有硬气的姑娘就咬死了不同意爹娘选的相看人选,宁愿做个老姑娘,也不肯随便嫁出去给家里换银钱。
更何况她现在的外表才是个不足十岁的女童,连少女都称不上。
辛月大大方方的和沈砺说话:“好的,辛苦沈家哥哥了。”
登了一回山,辛月确实心境开阔了许多,便是在现代她的年纪也有许多人去别的大城市打工,一年只回家与父母团聚几次,辛月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在外工作的游子,等放假了便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
次日的辛月又是那个斗志昂扬的辛月了,她吃过朝食便元气满满的吩咐朱四套车,如今新一批的丝茧已经得了,这一批可比上一批的数量翻了数倍,织成了绸布便可以大量出货了,辛月今日要去丝坊走一圈。
商行新招的工人培训了半个月了,虽然新来的女工还不能独立上手织布,但一个老人带着两个新人打下手,已经能达到和先前两个老人合作织布的速度了,前几日胡娘子还与辛月说做完这一批绸布,新人也就都练出来了,还迫不及待的问辛月,下一批新人什么时候招?
辛月坐着驴车到了清水镇,便先去了丝坊,丝坊里已经堆放满了新制好的丝茧,缫丝工正忙着把丝茧缫丝,缫好了的丝又被织布的女工迫不及待的往织布机那边搬运。
见到辛月过来,胡娘子忙快步过来问:“月娘,马上这新丝就可以织布了,咱们这回还织绸布染玄紫绸吗?”
辛月摇摇头,如今虽还是春季,但等这批布织得了,已经是春末了,再上市玄紫绸如何卖得动?
瞧着满仓的丝茧,辛月笑着说:“岚姨,去年我穿着的那紫烟罗裙岚姨可还记得?”
胡娘子当然记得,那裙子虽然辛月只穿了两三回,可每回都能招惹上许多人来问,连胡娘子自家的绸布庄都有熟客上门来问,有没有紫罗售卖?胡娘子的绸布庄货最全,紫罗当然有,但只是普通的紫罗,可没有客人形容的轻盈似烟,有浓有淡。
胡娘子回家听她夫君一形容,就知道那客人定是瞧见了辛月穿的紫烟罗裙。
现在听到辛月的问话,胡娘子眼睛一亮,拉着辛月问:“月娘的意思是咱们织罗,都让惜娘染成紫烟罗来卖?那好,那好,等这批货出完,正好快入夏,我夫君上回去江州进货,回来还说那边有染坊仿了咱们的玄紫绸在卖,那群只知道拾人牙慧的,让他们学去,咱们卖新布。”
“江州那边染出玄紫绸了?”辛月倒是第一次听说,那玄紫绸的颜色可不好弄,整个染坊
只有宋惜娘天生一双利眼能调配出来,便是从外聘来的老师傅照着做都调不出来一样的。
第158章
果然胡娘子摆手说:“哪有那么好仿的,连我夫君都说那绸布叫玄紫绸是污了玄紫绸的名,江州那玄紫绸染出来那是黑中带紫,紫里透黑,就跟两种颜色的染料被失手打翻了泼在绸布上一样,咱们的玄紫绸是出一匹货就被人堵在坊外抢着拉走,江州那仿的玄紫绸根本就卖不动。”
辛月听得都起了好奇心,那得是什么样子的布料?
见辛月好奇,胡娘子说:“明日我带来给你瞧瞧,我家夫君进货的时候被硬塞了几匹说让带回来卖着试试,若是卖不出去就当白送我们的。”
见胡娘子一副白送的都嫌弃至极的表情,辛月没忍住笑出了声,问道:“江州的丝坊难道不知道玄紫绸是咱们潍县出的么?竟然还想着把这仿制品卖到潍县来。”
胡娘子在江州熟人多,倒知道些内情,便小声和辛月解释道:“他们倒真不知道玄紫绸是咱们这出的,咱们出的布料量也不大,前头那些供给贺州都不够的,是有咱们贺州的绸布商人去江州进货,身上穿着玄紫绸给江州丝坊的人瞧见了,他们哪晓得贺州如今也有绸布了,只以为是江州的别家丝坊出的新布,便私底下让自家染坊的师傅仿制出这个四不像来。”
说到这,胡娘子也觉得好笑,讥讽道:“便是如今,他们还在私底下打听究竟是哪家出的玄紫绸呢。”
辛月听得无语又好笑,不过现在辛氏商行的规模已经扩大了,这一批出的新布大部分都要交给褚家带去外州售卖,褚家已经把各处的铺面都租好了,听褚奕说商铺的招牌都已经定做好了,只等着布料运到了便挂牌子营业。
招牌的名字便是贺州丝坊,和隔壁的贺州茶庄挨着,一瞧就是一家子。
想来到那时,江州的那些丝坊就该知道,这世上再也不止他们一处能做这丝绸生意了。
早就听说了江州织行行事霸道,连皇家都拿他们没办法。
皇家在江州的丝坊每年被控制着只能买到固定且少量的丝茧,简王为什么能想着跟辛氏商行买绸布送去滨州出海售卖,就是因为皇家出海的绸布量不大,便是多了他的仓位,也不至于和他皇兄抢生意。
如今辛氏商行有了皇上的股份,但和简王的合作依然生效。
对于先前只分给弟弟几座茶山,皇上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他如今有了辛氏商行的四成股份,便不再看得上送绸布出海售卖的那些利润了,原本给简王的半船仓位便是从他自己那一艘船里分出来的,现在干脆把整艘船的仓位都让给了简王。
皇上心想,如今自己既有源头生产的利润,又能收到海贸不菲的税费,中间这些倒卖的利润便让出了也不心疼了。
辛氏商行如今在贺州有简王撑着,还有辛月自己新出炉的县主身份,后面又站着个世间最大的靠山,江州织行的行主便是知道了贺州的辛氏商行,怕也是没什么办法。
做了许多年的独门生意,终于也有了竞争对手了,日后要与贺州比物美,比价廉,江州以往那只要织出来就能高价卖出去的生意,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就像胡娘子说的那样,辛氏商行的先前那些玄紫绸,都是刚在染坊染好晾干,一拉出染坊就被候着的绸布商人自带了人截下拉走,连商行存货的仓库都进不去。
原先是说潍县周边的货辛氏商行可以送货上门,现在都不用了,当初提前交了银子拿到取货单的绸布商人根本等不到辛氏商行派人送货,各个都挥着取货单候在坊外等着自提。
毕竟辛氏商行放出的取货单太少,许多没能定上货的商人也常守在坊外伺机捡漏。
上回一路随着春闱报喜的官差跟到长河村,后又主动替辛家去黎山书院接辛盛、辛砚的徐乙与何安,便是抢着定到了玄紫绸后留在潍县寸步不离,直到拿到了自己的玄紫绸才立马拉着布料离开。
徐乙和何安各抢到了三十匹玄紫绸的取货单,何安家是开布庄的,这些布料既有整匹卖给县中富贵人家的,也有散着裁开卖的,具体挣了多少银钱何安知道得不清楚,反正他娘是日日欣喜得很。
徐乙拉回去的布料全是裁开了卖的,徐乙留了两身料子给他娘子做了一身裙子,他自己也做了一身新袍,夫妻俩穿着新衣卖衣料,一时躲在树荫下,一时走到阳光里,笑容满面的给客人们演示这玄紫两色的变幻。
一匹玄紫绸他三两银子买过来,卖出去便得五两银子,除了先前给了他定金的客人,剩下料子也慢慢被人买空了,跑了一趟潍县便挣了五十余两银子,徐乙忙把钱庄借的银子还了。
原先他做行商一个月辛辛苦苦也就有二、三两银子的收入,夫妻俩年纪都不小,都想着早日生个孩子,可家里就两间破屋,一间做饭待客,一间是卧房,孩子大了都没个自己的屋子。
现在手里有了几十两银子的本钱,徐乙便想着租个小铺面正经的做生意了。
他新娶的娘子虽是个伶人,但也有些针线手艺,夫妻俩的新衣便是娘子自己缝制的,徐乙心想这布庄生意要压许多货,他这点子本钱不够使的,干脆就先开个卖衣料和成衣的小铺子。
这好料子不光是富贵人家喜欢,府城里许多谈不上富贵但也殷实的人家也有做好衣裳的需求。
或是家里儿子在书院读书讲究个体面,或是家中女儿年岁渐长要相看对象需要好生打扮,再者家中父母办大寿,也要做上一身好绸衣,便是家中男女主人出门见客,也想穿一身体面的衣裳呢。
徐乙租下一个小而便宜的铺面,为了省钱自己动手把铺子装潢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