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10节
本来辛盛去了京城,姜南星便怕他在京城交到更好的朋友,若是月娘妹妹再去信说自己讲他坏话,姜南星真怕辛盛将来与自己生分了,自己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了,要知道,这最好的朋友的名头,姜南星连自己表弟都不肯相让的!
大不了这个月不去醉香阁了,用打牙祭的银钱买那只八哥来哄月娘妹妹闭嘴。
姜南星请客去醉香阁的时候都会叫上辛盛,辛月有空的时候也被带着去过两三回,闻言便笑着说:“那好,姜家哥哥送我八哥,我请姜家哥哥和沈家哥哥去醉香阁吃饭。”
姜南星闻言忙说不用,但辛月却说:“我都吃了姜家哥哥几回请了,也该让我做一回东道了。”
他们说了半天的话,辛姑母便带着胡大娘和朱四娘子端着菜来厅中上菜,姜南星见状再想说不留下用饭也不合适了,显得与辛家生分了似的。
最后还是做到了饭桌上,对着辛姑母做的美食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做饭的人瞧见这样的食客自然是满心高兴的,最近家里少了人,辛姑母做饭都不得劲了,闻言便笑着说:“以后常来,爱吃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们做。”
姜南星这才反应过来,本来这顿饭都不该吃的,怎么还说起日后还来了,期期艾艾半响,说:“那太辛苦辛姑母了。”
辛姑母摆摆手说:“这有什么辛苦的,添两双筷子的事,再说了,如今盛哥儿不在家,月娘和玉娘的学业还要托付给你们,这先生上门哪有不管饭的?”
辛姑母做的饭可不比醉香阁的差,甚至这炸鸡、红烧肉、水煮鱼片都是醉香阁也吃不着的美味,姜南星依依不舍的瞧着桌上的美食,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来。
姜南星偷偷拿眼神瞧自家表弟,毕竟辛姑母口中这做先生的人是表弟不是自己,他再拒绝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沈砺本是觉得辛家没有男主人在,他们兄弟俩还留下蹭饭,怕对辛家不好,见辛姑母说自己是先生上门,沈砺羞涩的红了脸,他只是给代为检查作业的,如何当得起先生的名号来……
沈砺刚想拒绝,却听辛月跟着劝说:“自爹爹娘亲和哥哥走后,总觉得吃饭没什么胃口,今日人多竟然多吃了许多,姜家哥哥、沈家□□后有空常来,这饭还是人多吃起来才香。”
沈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连忙咽下,他刚刚就觉得辛月看起来像是瘦了些,只是不好多瞧,现在听辛月这么说,又顺势多看了几眼,心中确定辛家妹妹是真的瘦了,脸分明都小了一圈。
辛月在沈砺的心里是个十分复杂矛盾的人物。
沈砺对辛月最初的印象,是听舅公说潍县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女童,被扎长针都没哭过,那长针沈砺都扛不住哭出了声,沈砺心想那女童得是一个多么心性坚强善忍的人呀!
靠着对那位女童的崇拜,沈砺强忍着钻心的痛楚,扛过了每日被长针扎身的日子。
后来听表哥说,这个女童还是个天才人物,小小年纪就会开店赚钱,沈砺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身形稚嫩但神态如成人的形象,心里愈发的佩服了。
等他随着表哥一起来了潍县,还没见上面,却先瞧见了辛月的作业,一篇篇幅不长的童稚之作,却把猪如何变成盘中珍馐说了个明白透彻,且用了大半的篇幅描述猪肉的美味……
沈砺心想,这个女童虽然很坚强能干,但好吃这方面还是充满了孩童心性的。
沈砺是一个亲缘淡薄的人,至亲的爹娘都视他如无物,祖辈也只有阿婆对他有几分在意,但阿婆对他其实还是爱屋及乌和心疼更多,在娘亲和他之间,阿婆还是会选择娘亲。
沈砺其实体会不到辛月和爹娘分开的痛苦,因为他离开京城远离了爹娘时,内心没有半分不舍,只有满心的轻松与痛快。
再也不用听爹爹说自己蠢笨不如他的小儿,再也不用看娘亲满脸的嫉
恨和怨怪。
但他听到辛月说人多吃饭香,嘴里那个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反而点头说:“那日后就打扰了。”
姜南星瞪着眼睛瞧着表弟,明明是他来之前主动说日后不要在辛家蹭饭了,怎么现在说变卦就变卦了?
沈砺把桌子下表哥扒拉自己的手拉开,还接着说:“月娘妹妹,若是食欲不振不如多出去走走,多消耗了体力之后许是就有胃口了,这贺州多山,登高望远,山高之处自有美景,潍县的黎山月娘妹妹可曾上去过?”
辛月摇摇头,她来之后没去过,原身那时更小,更没去过,记忆里爹爹倒是带着哥哥去爬过,回来之后两人还曾挥笔写过些诗词文章。
沈砺有心帮辛月散散心,便问:“那月娘妹妹明日可有时间,可想去一登黎山?”
辛月有些心动,她的时间安排一直随着哥哥的假日走,哥哥在书院十休一,她在商行便也是十休一,明日她本就是假日,倒真是有空。
只是若有哥哥在,她随着姜家哥哥、沈家哥哥一处出去倒没什么,可哥哥不在,便是她和两位哥哥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也好似有点别扭,于是脸上便有些纠结犹豫。
辛姑母听了半响,她也是听侄女儿说最近没胃口,这才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侄女儿的腰身都宽松了两分,这才发现侄女儿竟然瘦了许多。
每日侄女儿都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出门,除了今日说错话当成侄儿今日要归家外,在她们面前一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辛姑母也是才发现原来侄女儿不似面上那么坚强。
辛姑母瞧出侄女儿的意动,也知道为什么侄女儿没有马上答应,便笑着插话道:“黎山春日确实风景好,以往我和你姑父也登上去过的,那会儿还没有玉娘呢,不如明日大家一起去,我做些吃食带着,咱们爬上去便在山上以地为桌,席地而餐。”
黎山并不是陡峭的高山,便是郭玉娘有人拉扶着,登上去也不难。
这不是野餐吗?光爬山辛月就挺感兴趣的,再加上在山上野餐,她就更想去了,眼睛都亮了几分,点头说:“好呀,好呀。”
沈砺自顾的与辛家人约好了明日何时来辛家一起出发,到时候坐着辛家的驴车到黎山脚下,下了驴车再往山上爬。
姜南星在桌子底下扒拉了表弟半天,都被表弟毫无异色的推开,等从辛家大门出来走远了几步,姜南星便拉着表弟的胳膊问:“砺哥儿,你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日后要与辛家妹妹们保持些距离,饭都不让我蹭了,怎么你还要带辛家妹妹去爬山?”
沈砺愣了愣,这话确实是他说的,但此一时彼一时,盛兄走前托付自己多关照他家人,都发现辛家妹妹心情郁闷食不下咽了,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先前他初来潍县,便是靠着表哥带着自己四处爬山,登高望远,才彻底把京城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抛在了脑后,沈砺觉得辛家妹妹也该去爬山,当用光了力气爬上山顶那一刻,看着一路的艰辛都在自己脚下,显得那么不值一提,心境霎时就会开阔许多。
沈砺拉下表哥的手,问他:“表哥,你有没有发现,月娘妹妹瘦了许多?”
姜南星一愣,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只能想起月娘妹妹狡黠的笑容,至于瘦没瘦他还真没发现……辛盛走之前可是多次嘱咐自己要帮着关照他妹妹的,姜南星还拍着胸脯说:“什么你妹妹,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以后说咱妹妹。”
现在自己没发现月娘妹妹瘦了,表弟却发现了,他可是自认是辛盛最靠谱的至交好友的,姜南星有点心虚的问:“瘦了很多吗?为什么呀,现在还没到炎夏,不到苦夏的时候呀。”
沈砺自己对爹娘没什么感情,离开爹娘不伤心难过,奇怪的问姜南星:“表哥,你当初被舅公带来潍县,没有难过的吃不下饭吗?”
姜南星闻言皱眉的控诉道:“我当然吃不下饭了,姚阿爷做的饭一点滋味都没有!”
说完瞧见沈砺无语的表情,姜南星才反应过来,呐呐的说:“你是说月娘妹妹想爹娘了,所以难过得吃不下饭?”
沈砺点头说:“盛兄将家人托付给你我,若是过些时日回来发现月娘妹妹瘦了许多,咱们如何见他?”
“嗯嗯。”姜南星直点头,说:“砺哥儿说得对,咱们带月娘妹妹去爬山,她爬山爬累了肯定就吃得下饭了。”
沈砺的表情愈发无语,他不解的看着表哥,疑惑的问:“表哥,我刚来贺州的时候,你怎么想到带我四处爬山的?”
姜南星毫不犹豫的说:“你不是爱雕刻吗?我想着店里卖的玉石都不便宜,咱们去山上说不定能捡到些不用花钱的玉石……”
沈砺突然发现,自己对表哥的误解很大,他竟然以为表哥是知道登高能开阔心境,才带着自己四处爬山,原来表哥只是因为囊中羞涩为了省钱……
表兄弟一路拉拉扯扯的走回了自家,才一进门便瞧见姚阿爷在给他们使眼色,沈砺忙落后一步小声问:“姚阿爷,怎么了?”
姚阿爷见自家孙少爷已经大步进了内院,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今日你们书院的先生来过。”
前几日书院刚考过试,沈砺立刻了然,想来是表兄成绩不佳,先生上门来同舅公通报过。
自从老山长入京为官,杨家今年又高中了两个进士,杨家在书院做先生的族人也有些意动,想要重新科举为官,书院人手不够,已经不能教导这么多学生了。
果然没一会就听到后院传来熟悉的竹笋炒肉声,还伴着舅公满是怒意的骂声道:“兔崽子你给我站住,不许跑!你还有脸跑!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竟然被先生找上门来劝你退学!”
沈砺听着表哥的哭嚎声,十分不忍,不顾姚阿爷的劝阻进去帮着拉住舅公的手劝道:“舅公,莫要再打了,表哥已经努力在学了,这回许是没发挥好……”
第157章
“这回没发挥好,他何曾发挥好过?”姜御医被喜爱的甥外孙拉住,顺势便松开了手里的长棍。
将长棍扔到地上,看着还在抱头鼠串的亲孙子,姜御医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别跑了,我不打你了。”
姜南星脚步缓了缓,见阿爷真的扔了棍棒,这才停下脚,面有委屈的说:“阿爷,我真的已经努力在学了,这大半年在书院有辛盛和表弟盯着,回家还有表弟盯着,课业我都一次不落的写了。”
姜御医招手叫孙子过来,姜南星磨磨蹭蹭的小步蹭过来,停在姜御医三步之外,小声的说:“阿爷,你莫要生气了。”
姜御医说:“我不生气了,和你生气生不完,我一把年纪了,不能被你气死,行了,我想通了你就不是这块料子,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去书院了,以后你就去药堂做学徒去。”
姜南星闻言眼睛一亮,对他来说在书院的日子实在难捱,若不是有好友作伴,他是日日睁眼就盼天黑,现在好友还走了,要不是表弟还在,他早都要抑郁了。
至于去药堂做学徒他倒是不抗拒,从小就与药香做伴,他对学医还是很乐意的,若不是书院的功课占据了他大半心神,他平时背药方也不会挨阿爷那么多骂了。
只是自己不去书院读书,那表弟怎么办?姜南星犹犹豫豫,问:“阿爷,那表弟呢?”
姜御医冷哼一声,看向沈砺的眼神满意至极,道:“先生说砺哥儿是个读书种子,他当然要接着念书去。”
姜南星既不想再去书院读书,也不能不顾表弟前途让表弟陪自己去做学徒,便点头说:“阿爷,那我去哪儿做学徒去?咱家以前的药堂不是卖了么?”
姜御医进京的时候就把潍县的药堂卖了,自然也不可能为了孙子再开一个药堂,只是潍
县他也还能找出个老关系来,把孙子塞进去做个学徒还是没问题的,姜御医便说:“明日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明日?”姜南星脸色一苦,凑近几步拉着阿爷的衣袖求道:“阿爷,明日我和表弟约好了要带月娘妹妹爬黎山去的,能晚一日再去吗?”
姜御医并没有提前与人说定时间,闻言便说:“那就让你再松快一日,后日再去。”
今日姜南星挨的棍棒少,连药都不用上,也不耽误他明日去爬山,和沈砺一起回房去的路上,嘴角高高翘起,一副喜悦至极的模样。
瞧得沈砺也忍不住笑起来,对别人来说被先生找上门劝说退学许是晴天霹雳,对表哥来说却是喜从天降,就好像对自己来说远离父母是逃出生天,对辛家妹妹来说却是悲伤难抑,这许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次日辛姑母天未亮就早起来准备要带上山的食物,等辛月起床来吃朝食,便见姑母早就装好了一个大食盒,辛月瞧得咂舌,惊叹的问:“姑母,怎么带这么多吃食?咱们如何拿上山?”
辛姑母还怕自己带得不够多呢,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多带些怕那些小子不够吃啊。”
说完辛姑母打量着大食盒,也觉得甚大,不过她还是摆手说:“放心吧,庆哥儿力气大,他如今一个人都能举起偌大的木料来。”
这倒是,庆堂哥自从开始跟着二叔做木工后,体型愈发健壮了。
辛姑母话才说完,辛庆就从溜达着走到大伯家来了,手里还举着一块馍馍在啃,问:“姑母,咱们何时出发?”
辛姑母招呼辛庆坐下一块儿吃朝食,嘴里抱怨道:“不是说了让你过来吃朝食吗?怎么还从家里吃了才过来,姑母难道能饿着你?”
辛庆连忙两口把馍馍塞进嘴里,憨憨的笑道:“我是过来吃朝食的,我娘亲蒸了馍馍让我刚刚送去了木坊,我走饿了师兄塞给我两块儿,我就拿着吃了。”
辛庆直观的给辛月演示了一番什么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已经吃过两个碗大的馍馍,还能坐下再吃下一大碗汤面并两个鸡蛋。
见堂妹一直瞧着自己吃饭,辛庆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把装煎蛋的盘子往辛月面前推,道:“堂妹你多吃点,一会儿要爬山,费力气。”
辛月忙摆手,她已经吃了一碗面和一个煎蛋了,再吃该撑吐了。
昨日姜南星与沈砺走后,辛姑母便去了隔壁二弟家,把二侄子喊出来叫他明日陪着一块儿去爬山,倒不是不信任姜南星与沈砺,只是自家都是女子,黎山虽不陡峭,可也是山路蜿蜒,万一哪个崴了脚,叫上个自家的男丁也好背一背扶一扶的。
姜南星和沈砺是在路上吃了朝食后才来的辛家,姜南星说话算话,特地早早起了去了花市把那只母八哥买了来,母八哥还是上回那鸟商养的,和来财一样的不怕人,人越多越兴奋,嘴里的吉祥话一句一句的说个没完。
辛月把它挂到窗檐下和来财的鸟笼子挨着,就听见两只八哥一言一语的你来我往。
“恭喜发财,老板发财。”
“招财进宝,财源滚滚。”
先来的那只取名叫了来财,后来的这只辛月便喊它进宝。
收拾妥当了,辛庆便架着驴车带着大家往黎山脚下去。
姜南星和沈砺跟着辛庆坐在车外,辛姑母带着辛月和郭玉娘坐在车里,一路顺利到了黎山脚下,把车停在杨氏聚居之处,寻了户最靠近山脚的人家,辛庆上前去与主人家商量把驴车寄放半日。
那户人家的主人瞧了辛月几眼,忙笑着满口应下,辛庆递过去的钱也不肯收,与辛月说:“大管事只管把驴车留在这,我家有新鲜的草料,定不会饿着您家的驴。”
原来这户人家如今跟着种桑树,每日都要往辛氏的蚕所送桑叶去,次数多了难免碰到过辛月几回,认识这个辛氏商行的大管事。
去年杨氏上下随着家主杨怀恩把不在官府登记上的土地都交了出去,连杨怀恩自家去年收益都所剩不多,更何况这下面的普通族人。
这户人家便是,家里一个有功名的人都没有,交出去后只剩下不足五亩地,还全都要足额纳税,去年不动存银家中险些连新衣都置办不起。
杨氏是个大族,族中贫富差距甚大,似他家这般的族人不在少数,秋收之后杨氏许多族人私底下都怨气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