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07节
杨继学笑意更甚,忙把带来的贺礼打开,笑着说:“那再多收些,日后可要劳我们县主多多关照。”
瞧见杨家送来的贺礼,辛月心中暗自咂舌,装在雕花的精美木盒里的,赫然是一套套镶珠点翠华贵非凡的全套头面,像被摆在博物馆里供人瞻仰的艺术品,这首饰县城里的银楼里可瞧不见。
因为宋氏要入京,这几日辛月刚陪娘亲宋氏去逛过银楼。
京城可是个富贵之地,辛家发家时间尚短,虽家里有了些银钱,可这些穿戴首饰还没来得及配置
,宋氏的妆奁里只有一根银簪,一根玉簪,还是以前辛长平攒钱给她买的。
辛长平中了进士,等去了京城领了官职,便可以替宋氏请封诰命,将来宋氏在京里少不了要与别的诰命夫人们来往,总不能素着发鬓出去丢脸。
时人笑称女人的头面是男人的脸面,说的就是这家里女眷出门交际,若头上的首饰花样多,便说明这家有家底,且夫人得夫君宠爱,若头上没什么可穿戴的,要么是家里精穷,要么是夫妻关系不谐,家里夫君不舍得给娘子花银钱打扮。
去年商行分红的银子辛长平早都给了宋氏,催着宋氏去银楼挑选几套喜欢的头面,只是宋氏也忙,还一直没抽出时间去过。
前几日收拾行囊,宋氏才发现自己妆奁空空,怕进京后给辛长平丢脸,才急忙拉着女儿一起去银楼采买。
宋氏自己添了一套银头面日常穿戴,一套金头面出门交际时穿戴,另外给辛姑母也买了一套银头面,还给女儿月娘与外甥女玉娘买了些小女儿家的臂环、项链戴着玩。
原本辛月觉得那银楼的首饰都甚是精巧,件件都比现代逛金店时瞧见的要精致有灵气,可见到这些杨家送来的首饰,有了对比,先前瞧见的那些一下子被比得俗气起来。
连那些一套都得数十两、上百两银子,更何况这上面满是宝石熠熠生辉……
辛月连忙合上盖子不敢再多看,怕再多看一眼就要起了贪念,压下心中蠢蠢欲动想要掏出来把玩的欲望,辛月艰难的拒绝道:“这可太贵重了,杨叔叔我人小,压不住这么贵重的首饰。”
“哪里压不住。”余氏上前插言道:“月娘长得漂亮,佩戴这些首饰只会相得益彰。”
辛月忙看向爹娘求救,宋氏还是第一回见着儿子的未来岳丈岳母呢,亲家公她不好多瞧,只是快速看了一眼,见对方长得端方,很有一股子正直之气,亲家母她倒是多看了许多眼,因为这位亲家母长得实在好看。
先前宋氏听女儿说杨欣娘长得非常娇美,现在知道为何了,但凡杨欣娘长得似母,绝不会不美的。
宋氏看亲家母看呆了,没注意到女儿的求助,倒是余氏发现宋氏的眼神,娇羞的笑了笑,主动和宋氏说话道:“这位便是宋姐姐吧,我姓余,是欣娘的母亲。”
“余妹妹。”宋氏这才恍然回神,应了一声道:“日后一同在京城,咱们可要常来往。”
余氏笑着点头,拉过宋氏到一边小声说话:“好呀,到了京城咱们结伴多出去逛逛,听说京城人说话口音跟咱们都不一样。”
娘亲指望不上了,只有辛长平帮着辛月说服杨继学道:“含璋,这确实过于贵重了,还是收回去留着给芸娘将来做嫁妆吧。”
杨继学闻言说:“芸娘的嫁妆自然会有,这是我娘代杨家送给县主的,你们快收下吧,莫要让我被我娘骂一点事情都办不好。”
今日可不止柳荫巷的邻里对辛月的身份转变一时无法适应,就是辛家人、辛月自己也无法适应。
别的不说,光那四个近卫军出身的护卫如今住在辛家前院里,日后辛月出门他们都将随侍左右,今日连总管走后,木辰还问过辛月计划招收多少护卫?
辛月呐呐无言,心想养你们四个我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便推脱说:“过些时日再说吧。”
再一个,在杨家上门前,潍县县令还背着荆条来辛家门前演了一出负荆请罪,原本柳荫巷的邻里都被辛家人安抚好了,许是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往常对辛家人的态度。
结果大家躲在门后瞧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竟然背着荆条来求饶,虽然县令有官职在身,没有如柳荫巷的百姓一般给县主下跪,只是躬身长辑,可他那长辑头都快要能点地了,带给柳荫巷百姓的惊吓不比瞧见县令给县主下跪少。
这也是杨家人来时发现柳荫巷里家家户户安静得不对劲的原因。
辛长平无奈的看了一眼女儿,如今女儿身份不同,她是潍县县主,县中世家上门送礼是人之常情,自己便是女儿父亲,也不能做主替女儿推拒。
辛月这才想明白,原先收到杨家的礼物,都是冲着辛月是友人家的晚辈,表达喜爱之情送的,今日这贺礼却并不是送给自己这个人的,而是送给县主这个身份的,想来若是换一个人做县主,也一样会收到这份贺礼。
她这才不再坚持拒绝这份贵重的贺礼,笑着收了下来,杨继学见状也松了口气。
杨继学和辛长平开始商量入京的行程,杨怀德拉着辛盛聊起他将来去了京城求学之事,辛月则被余氏拉过去一块儿聊京城的穿搭风气。
没多久褚亮带着娘子秦氏、儿子褚奕也来登门道贺,又是一些贵重的珍宝,除了头面外还有玉石、珊瑚的摆件,辛月已经想明白了,自然不会再坚持不受。
辛长平、杨继学、褚亮、杨怀德四人一起经历过春闱,如今已经颇有感情,过不了几日,褚亮要一人赶赴滨州,难得今日在辛家齐聚,辛长平便张罗让大家留下吃饭,算是为褚亮践行。
席间褚亮喝了许多酒,露出醉态来哭道:“一同入京,偏只我一人要去滨州,你们三个还都在一处,只我可怜兮兮独自一人。”
辛长平与杨继学忙劝慰好友道:“哪里孤身一人,令夫人不是要陪你赴任吗?”
褚亮红着眼说:“那如何一样?我说的是没有友人,若遇到难事都无人可以商量。”
杨怀德以前不太看得上褚亮,觉得这人嘴里喊着要科举当官,既不回去接手家业,求学又一直不刻苦,一点苦的吃不得,当他是个借考科举逃避家族责任的浪荡子。
可今年一起考前学习,杨怀德却对褚亮有了改观,发现褚亮只是性子跳脱,那月余跟着他们日日披星戴月,虽日日嘴上抱怨喊苦喊累,却并未喊过一声要放弃之言。
杨怀德如今也拿褚亮当友人看待,便出言说了一句劝解之语,道:“首任不过三年,三年后许是我们四人都要天各一方,倒不必纠结这一时,不如各自努力,求一个十年、二十年后,京城重聚首!”
从地方爬回京城做官,那必然是一路高升,这句京城重聚首说得几人热血沸腾,互相对视之后,四人共同举杯道:“好!各自努力,将来京城重聚首!”
这日之后,辛月暂且顾不上处理邻里畏惧自己新身份的事情,因为爹爹娘亲、哥哥弟弟们就快要离开潍县远赴京城了。
越到临近出发的日子,辛月越是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他们,连商行新人入职那日,本是她自己一手组织的迎新仪式,她也只是早早去参加讲话之后,便又坐车赶回了家。
她来这里一年多了,与家人们早就感情深厚,一想到日后许久都不能见到家人,辛月心情一日低落过一日。
可怕大家担心牵挂,尤其是娘亲与哥哥,这几日还常常后悔说要留下来陪她,辛月面上还不能露出难过来,虽天天粘在家人身边,却还要装作无事。
只有夜里独自在房间里,辛月才敢在被子里偷偷哭着流泪,而且还要控制着动静,怕声音太大,怕人听见。
辛月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她这般舍不得离开家人半步,宋氏如何发现不了女儿真实的情绪,这次辛月在屋里轻声流泪的时候,宋氏就在门外。
她这些日子常常睡不安稳,今日梦里总听到女儿在哭,实在放心不下,便起身过来查看。
听到隔着门窗传出来细碎的呜咽声,宋氏心如刀绞,自责、愧疚、懊悔……种种情绪一下子全涌到了她的心头,她几乎立刻决定了要推门进去,告诉女儿京城自己不去了,就留下来陪着她。
可屋里的辛月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立
刻止了哭声,扯着被子擦尽了脸上的泪,抢先控制着声音问:“是谁在外面?”
宋氏连忙应声道:“月娘莫怕,是娘亲。”
辛月头脑迅速转动,立刻想到法子,她缩着身体捂着肚子,重新声音带上哭腔的说:“娘亲,女儿肚子好疼。”
第153章
宋氏闻言忙慌张的推门而入,见女儿在被子里躬着身子缩成熟虾一般,更加焦急的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查看。
便瞧见女儿双手按在腹部,宋氏忙伸手过去在女儿按住的地方轻轻按压,见只按肚脐附近的时候女儿才会皱起脸喊出疼来,心中才渐渐放了心。
她坐到床上将女儿搂进怀里靠着,双手摩擦把自己的手搓热了探进女儿寝衣里,将手放到女儿的腹部轻柔打起圈来,温柔的说:“没事的月娘,应该是胀气了,娘亲帮你揉一揉,把气排出来就不疼了。”
辛月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刚来的时候那月余,日日都是宋氏替她擦身换衣,对着宋氏的羞涩之意早就消磨干净了,见将自己半夜偷哭的原因糊弄过去了,辛月心里松了口气,在宋氏揉了一会儿之后便顺势惊讶的说:“娘亲,我好了,不疼了。”
宋氏听了又在女儿腹部按了几下,见这回女儿不再喊疼,才放心下来,收回手替女儿拉上被子,叹道:“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胀气,日后可得多多注意,吃饭的时候少说话,细嚼慢咽。”
辛月听话的连连点头,还说:“我知道了娘亲,下回再疼我就学着娘亲这样揉肚子。”
宋氏刚刚进来时太慌张,门没关上,辛长平在门外担心的问:“月娘怎么了?可要请大夫来?”
见把爹爹也招了过来,辛月忙摇头摆手,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肚子疼了一会儿,娘亲已经帮我揉好了。”
“那就好。”辛长平这才抬步进来说:“你们娘俩真是母女连心,你娘亲被梦惊醒说听见你一直哭,我说她是做梦,她非不放心要来看看。”
说到这,辛长平取下女儿屋里挂着的布巾来,走到床边帮女儿擦拭眼角的余泪,擦完之后接着说:“原来月娘真的跑到娘亲梦里哭了,只是怎么不来找爹爹?”
辛月被逗得破涕而笑,回了一句:“许是爹爹的梦门关得紧,我没能进去。”
次日早上起来,好似全家人都知道她夜里肚子疼得哭起来的事,辛姑母还说日后要搬到辛月隔壁的那间屋子里来。
辛月有点尴尬,但又有一股被爱包围的幸福感。
明日便是辛长他们离开潍县去京城的日子了,不到中午辛长康一家便带着老父辛丰收一块儿都来了潍县,后面还跟着族长辛祝和他的三个儿子。
辛长康一家和老父要在潍县住一晚,明早送了辛长平他们之后再回长河村。
如今不止辛长平家房间多,隔壁辛长安家也已经搬了过来,辛长安家里就一家三口,空的房间更多,如何都住得下的。
宋光耀和宋惜娘就住在柳荫巷,今日都告了假来送别姑姑、姑父。
辛长平除了家中亲人来送,便再没有别人来送行了。
因为杨继学与杨怀德本就明日一早同行,至于褚亮,他去滨州上任比去京城路途更远,前两日已经先辛长平他们一步出发了,辛长平还和杨继学他们一道去送了褚亮,引得褚亮又难受得眼红了一回,不停的回头大喊:“常给我来信!”
倒是宋氏与辛盛有友人来寻,胡娘子带了一些华贵的好绸布,说:“京城那地方怕是少不了那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你多做些好衣裳穿,免得别人瞧着你是小地方来的欺负你。”
姜南星和沈砺也是一起请假了来寻辛盛,姜南星哭丧着一张脸,一点也瞧不出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悲伤得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沈砺倒还好,还能和辛盛说:“盛兄,京城出身富贵的子弟多如牛毛,许多都在国子监读书,盛兄才高怕是会惹人嫉妒,平日里可要多多小心,不过也莫怕了他们,国子监的先生们都是一心治学的好先生,若他们做得过了,只管跟先生们说,先生们必不会不管的。”
辛盛知道沈砺是一片好意,认真听着他的交待,不时的点头应好,等他说完才笑着问:“多谢砺哥儿提点,砺哥儿当初在京城便是在国子监读书吗?”
沈砺点头道:“京城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弟都在国子监读书。”
沈砺还在舅公家治病的时候,他爹就把那位外室娶进门了,那位私生弟弟随着一块儿进了门也做了嫡子,他娘亲来看他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说过,那个弟弟已经被爹爹送进了国子监读书,入学第一次考试便拿了上上,从下舍升上了中舍,如今过去了一年,对方怕是已经成了上舍生吧。
沈砺自己在国子监里读了两年书,离开前也只是中舍生,再怎么头悬梁锥刺股,苦读到半夜,也升不到上舍去,不过以盛兄这般天资,怕是一入学就能做上舍生。
想到这,沈砺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以前他在国子监也曾有过三两好友,都是与沈家亲近的人家的孩子,他们幼时便一起玩,自然便成了朋友。
谁知后来他突然有了继母和弟弟,知道爹爹更看重弟弟之后,那些好友日日去沈家接弟弟一道去国子监上学,再也没来看过他,好像忘了明明与自己是朋友……
沈砺如今除了表哥,只有辛盛这一个好友了,不由得有些担心,但他怕表现出来显得自己小气,便在心里劝解自己。
虽然都在上舍,盛兄与弟弟倒也不一定能碰上面,毕竟盛兄已有举人功名,必然是在高等班,他那弟弟再怎么天才,最多也就是今年刚考过县试,升到上舍也只会在初等班里求学,若不是认识的人刻意寻找,没什么机会相处到一处的。
辛盛也想起沈砺那位得他父亲偏爱的弟弟,便问:“你那弟弟可也在国子监?他叫何名字?”
沈砺听了有些疑惑的说:“他是在国子监读书,名为沈磬,盛兄为何问他?”
辛盛点头将这名字记在心上,然后回道:“友之敌,不可与为友。”
沈砺一愣,瞧着辛盛,眼眶渐渐有些发红,是了,友之敌怎可为友,先前那些弃自己而去的人,根本不能算是友。
辛盛先前就奇怪,沈砺都这么大了,他性子又不坏,勤恳好学待人真诚,按理说读过几年书肯定能结交上一二好友,怎么来了潍县后从不曾听他提起过旧友,也不见有人给他送信。
他不好直接问沈砺,便私下跟姜南星打听过,才知道这孩子连个真心的朋友都没遇到。
辛盛比沈砺大了两岁,日常相处时难免把沈砺当弟弟看待,便有些心疼他,这会见沈砺感动得要哭,辛盛忙拍拍沈砺的肩膀安慰道:“日后咱们可要经常通信,若学业上有不解之处,也可来信问我,你如今进步甚大,先生都说明年可以下场了,你祖籍京城必要回京城考试,到时我为你送考。”
姜南星听到这也顾不得难过了,挤进来说:“砺哥儿考试我也跟着一块儿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为砺哥儿送考。”
沈砺把眼眶的泪意憋了回去,露出个明朗的笑容来,重重的点头应下:“好!我定会好好努力!”
三人互相握手许下约定,辛盛想起一事,和沈砺说:“还要劳烦砺哥儿一事。”
“何事?盛兄尽管说。”沈砺忙点头,还不及听是什么事就先通通应下来。
辛盛一边笑一边说:“我两个妹妹的学业往日都是我在看顾,如今我去了京城,怕她们贪玩误了学业,往后砺哥儿休假日劳烦来我家取一趟她俩的课业,帮我批改一番,再给他们布置新的课业。”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沈砺很自然的就答应了下来,倒是姜南星有些不忿道:“辛盛,你怎么只让砺哥儿帮忙,不让我帮忙?分明我跟妹妹们更熟!”
辛盛听了笑得一点不给姜南星留面子,打趣说:“你的学业我都要托砺哥儿多多看顾着呢,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不写作业了,砺哥儿,以后可得盯紧了你表哥的作业写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