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54节

  辛姑母脸上露出点后悔,纠结的说:“那怕是真有急事要找你,早知道我多问一句了。”
  宋氏摇摇头说:“不怪大姐,我瞧见他们也不准备搭理的,谁知道是不是我兄嫂拿他俩作筏子,不说了,扶他们进去请苏大夫来看看,等他们醒了问问情况。”
  把宋惜娘放在院里的摇椅上,宋氏和辛姑母又出去扶宋光耀,辛月去屋里搬了两把椅子并在一处,宋氏和辛姑母把宋光耀放在椅子上。
  辛月说自己去叫苏大夫,宋氏不放心辛月一个人出巷子,说要自己去,辛姑母忙说:“我去,我去,你去瞧瞧年哥儿吧,奶娘一个多时辰前来喂了一次奶,不知道现在又饿了没有。”
  自从店里生意越来越红火,宋氏她们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以往每日中午还回家一趟吃个饭,给辛年喂一回奶,如今哪有时间浪费在路上,便在朝市街上找了家小食铺,每日中午给店里送几份饭菜,又在家附近的巷子寻了个奶水多的产妇,雇她每日白日里来喂辛年两三回。
  辛姑母小跑着去请苏大夫,宋氏便回房里看儿子,辛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看着这两个表哥表姐。
  宋光耀今年十五岁,宋惜娘跟辛盛是一年出生的,也是十三岁,辛月记忆里阿婆还在的时候,宋氏每回回娘家都爱带着她,因为阿婆很喜欢原身,常夸原身聪慧。
  后来阿婆去世了,宋氏知道她爹重男轻女,连女儿都不在乎,更不会在意外孙女,便只过年时才带着儿女一起回一次娘家。
  辛月和这表哥表姐年纪差得比较大,本来也玩不到一处去,所以对他们挺陌生的,不似和叔叔家的哥哥们亲昵。
  只知道宋光耀性子有些憨直,宋家有钱,镇子上有许多男孩专爱拉着宋光耀一起玩儿,哄他身上的钱花,宋光耀傻乎乎的,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夸他几句大方仗义,他就把钱袋给人掏空了。
  而宋惜娘跟她那个厉害的娘亲徐氏一点都不一样,胆子小得很,说话细声细气的跟怕吓到蚊子似的。
  原身小时候去宋家,阿婆要跟娘亲说私密话的时候叫宋惜娘带原身出去玩,宋惜娘就带着她站在一边看巷子里的其余女孩儿扔沙包。
  人家沙包扔到她头上,把她发鬓都砸松了,头上漂亮的珠花都坏了,她也不敢和人争辩几句,哭唧唧的从地上捡起摔烂的珠花就要回家。
  才四五岁大的原身都看不下去,从她手里拿走烂珠花,抓着那个还在嘲笑宋惜娘的女孩儿大声嚎哭,引得院子里的大人都出来瞧。
  那女孩儿的爹娘出来把那女孩儿狠狠打了一顿,原身还哭着不依的说:“赔我的珠花。”
  当着满巷子邻里的面,那女孩儿的爹娘要脸面,满脸肉疼的掏了几十文钱赔了,然后揪着女儿回家,院门一关,便听那女孩儿的哭声比刚才还大。
  自那之后,每回宋惜娘瞧见原身就满脸的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舍得拿出来给原身。
  只是后来没去两回宋家,阿婆就去世了。
  辛月瞧着这两个人,心里感叹基因这东西的不可琢磨,有那跟父母性格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也有宋光耀、宋惜娘这般和爹娘好似两个极端的孩子。
  等辛姑母带着苏大夫来了,苏大夫看了看他们的脸色,又把了脉,便说:“没什么大事,估计是受了点惊吓情绪不稳,又饿了一天,醒来吃点东西就好了。”
  说完苏大夫在宋光耀和宋惜娘人中处掐了掐,两个人“哎哟”一声惊醒过来。
  宋惜娘看到辛月,倒是满眼依赖,嘴巴一瘪眼泪就往下涌,委委屈屈的说:“月娘,我好饿。”
  宋光耀看到早上凶巴巴骂了自己一通的辛姑母,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体,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跌在地上,他刚发出一声惊叫,又立刻捂住嘴,怯怯的瞧着辛姑母不敢动弹。
  辛姑母本就不是什么恶毒的狠心之人,见他这样子,愈发后悔起早上把他们骂出去,叹了口气去灶房给他们端了些吃食出来。
  宋光耀和宋惜娘是真的饿了,瞧见吃食就不自主的咽起口水,但他们心里都还怕辛姑母,便不敢接,只可怜兮兮的看着辛月。
  辛月点点头说了句:“表哥、表姐,先吃点东西吧。”
  他们这才接过碗筷,开吃前还看着辛姑母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宋氏喂完辛年出来的时候,苏大夫已经走了,宋光耀和宋惜娘刚吃完了碗里的饭菜,放下碗筷拘谨的站起来对宋氏喊:“姑姑。”
  虽然他们年纪都不大,但都知道姑姑和自家关系算不上好,爹爹和娘亲常在家说姑姑坏话,只是他们骂来骂去骂的是什么,宋光耀和宋惜娘也听不明白。
  而且宋光耀和宋惜娘自己并不讨厌姑姑,他们还记得小时候姑姑常给他们做新衣裳穿,每回从县里回镇上也给他们带县里的点心吃食。
  今年过年姑姑没回来过,听说姑姑生了个小表弟,爹爹和娘亲去了一趟,在他们问小表弟怎么样?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他们能去看小表弟的时候,娘亲却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后还跟他们说以后不许叫姑姑。
  其实宋光耀不太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最近这大半年爹娘常常抱怨说铺子挣不到钱,一个多月前突然有一天难得高高兴兴的回了家,笑着说以后家里能挣大
  钱了,结果第二日说去寻姑姑,回来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回还说以后连阿爷都不许认了。
  之后刚平静的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爹爹娘亲每日早出晚归的去铺子管着人干活,前几日租了几辆马车说是去府城送货,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昨日来了一伙子人把家里的铺子封了,掌柜来家里寻他们,他们才知道,是府城的大官人家告他们铺子欺诈,爹娘都被关在府城的牢狱里,不止铺子被封,连家里的宅子怕都要赔出去,查封宅子的兵丁一会儿就要来了,掌柜的是顾念多年的情谊跑着来提前给他们送个信。
  宋光耀忙带着妹妹把平日里攒下的零花钱揣着,去寻阿爷,谁知阿爷听说了这些事后,只说等他托人去打听打听,然后说他那院子小住不下,只把他俩安排到客栈里。
  宋光耀和宋惜娘在客栈里等了两天都不见阿爷来,实在心急,今日一早又去了趟阿爷的小院,结果敲门无人应答,把左右邻居吵了出来说:“这家人昨日便走了,叫了好几辆马车装的行李呢,看架势怕是许久不会回来了。”
  宋光耀人傻了,他本就不是个聪明人,想不通为什么突然爹娘就被抓了,阿爷也丢下他们跑了,阿公阿婆和舅舅们都是普通农家,宋光耀思来想去,只有带着妹妹来寻姑姑,姑父是秀才,又在县衙公干,宋光耀想来问问,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宋氏听侄儿说完这些事,眉头皱到一起,她想起上次兄嫂过来找她要她替他们做衣裙,当初胡娘子说了,那是户极厉害的人家,世代的武官,想来怕是兄嫂犯了蠢,还是接了人家的活,妄图糊弄过去,却被人家抓了起来。
  那种人家别说宋家惹不起,辛家也只有辛长平做着一个不入流的书吏,还不是一样惹不起。
  宋氏没有大包大揽,只说:“等你们姑父回来,我让他去打听一下情况。”
  宋光耀连连点头,他虽不甚聪明,但平时和玩伴们玩,也常听他们说托人办事得花银子,他便把自己怀里藏的零花钱一股脑的拿出来递给宋氏道:“拜托姑姑、姑父了。”
  宋氏没收他的银子,瞧着天色渐晚,问他们:“可有处去?”
  宋光耀摇摇头说:“家里被封了,阿爷定的客栈也到期了,我没敢掏银子续住,我朋友说在外面要是露出银子,容易被坏人盯上。”
  宋氏叹了口气,对大人的气怪不到孩子身上,便说:“那今晚在家里挤一挤,等明日你姑父打听到情况,再看如何安排。”
  “多谢姑姑收留。”宋光耀和宋惜娘听到姑姑愿意留他们住,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几日都惊惶得很,偏偏身边没一个长辈能依靠的。
  等辛长平下值回到家,见到娘子的侄儿侄女,听说了这些事后皱起了眉,说:“便是府衙要拿人,也该告知县衙一声,可我最近收到的公文里,并不曾有关于这事儿的。”
  第61章
  宋光耀听见姑父这般说,他想起掌柜那日说来的人极凶横,各个都带着刀,还不与人说话,直把他们都赶了出来便封了铺子,便说:“之前我爹爹和娘亲在家提过,这回是给府城守备大人家做衣服,封铺子的会不会是守备大人派的官兵?”
  宋氏听了吓了一跳,先前胡娘子只是说是世代武官的人家,宋氏可不知道竟然是一府守备。
  辛长平亦是脸色难看,若是如此,难怪宋承业与徐氏直接被下了牢狱,府衙都不曾与潍县县衙告知,怕是府衙如今都不知道此事呢。
  毕竟守备大人与府尹大人可是平级,军队不插手地方治理,可地方官也管不了军队。
  守备府可是有自己的府衙和牢狱的,官兵们犯事都是由守备府自己裁决后直接报到京城给皇上批示,不需要经过地方官员,便是百姓与官兵之间的纷争,也是由守备府升堂,只是需有地方官员在场监督裁决是否公正,可有偏私官兵的行为罢了。
  辛长平把这里面的关窍告知了宋光耀,宋光耀听得眼冒金星,只懂了一点,他爹爹娘亲被关在军方的牢狱里,姑父也没有办法探听到消息。
  宋光耀目露沮丧,表情茫然又绝望。
  毕竟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连番打击之下,原本因为觉得自己是哥哥,要在妹妹面前表现得坚强可靠,出事到现在都强撑着没哭过的宋光耀眼泪瞬间决堤。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心里最后一丝指望也被戳破之后,他只能茫然的不断重复一句话:“现在如何是好?”
  宋惜娘本就是个胆小的性子,这几天全靠哥哥安慰鼓劲才坚持下来,见哥哥都哭了,她更是崩溃了,只是她声小,连哭都是细声抽噎,虽然声音没有多大,不吵人,可听着更让人难受。
  连辛姑母这个不相干的人见他们这样子都觉得心酸,急切的看着弟弟问:“大弟,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见爹娘一面?这一家就两个孩子,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主事儿的都被关起来,不论犯了什么事儿,是要赔钱还怎样,总得告知一声吧。”
  宋氏再是怨恨兄嫂,也不到希望他们得到这般下场的地步,只不过是不想再与他们来往,不愿再被白白奴役罢了。
  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以前宋氏也曾真心爱护过他们,便是宋氏的娘亲虽觉得这孙子孙女愚笨,可也是亲生血脉,疼爱得很。
  不管怎么说,宋氏也狠不下心见他们这样,便拉着辛长平的手说:“大姐说得是,我们不求把他们放出来,只想知道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如何能补救。”
  辛长平思考了片刻,想起有一人怕是能和守备府的人搭上话,便点头说:“我明日请假带耀哥儿去一趟府城,原先陪何大人去府城时在府衙结交了一个书吏,他姐姐好似嫁的是守备府的军官,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去牢里见一见你兄嫂。”
  宋光耀和宋惜娘听了这话,连忙把身上的银子都往辛长平怀里塞,哭着说:“多谢姑父,这些银子给姑父用作打点,不够的话我们想办法去挣,以后再还给姑父。”
  宋惜娘甚至连头发上的银钗和耳朵上的耳坠子都摘了下来。
  辛长平哪里肯收他们的钱,摇头说:“替你爹娘花销的银子等你爹娘出来了我自会寻他们要,你们把钱收好,不知这事最后能不能解决,这些钱说不得是你们的退路。”
  宋光耀却摇头,他虽被人笑痴傻,却很认理,觉得这种时候姑父能不怕被牵连,还愿意帮忙托人托关系带他去见爹娘,已经是极仁义了,怎么还能让姑父垫钱去打点。
  尤其是亲眼见到连至亲的阿爷,都怕惹上自家的麻烦,连夜收拾行李跑了,宋光耀更觉得姑姑、姑父的难得。
  他坚定的把兄妹俩的银钱都给辛长平,只把妹妹的几样首饰留给了妹妹,说:“姑父,你就收下吧,没有托人办事还要别人花钱的道理,你放心,便是最后爹娘救不出来,我都这么大了,又读了几年书,去给别人铺子里干活总归也能养活自己和妹妹。”
  辛长平没见过娘子的侄儿几次,只是听说他不甚聪明,可今日见他说话做事,小小年纪竟然很有担当,倒是让辛长平有些刮目相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辛长平便是为了安宋光耀的心,也只得收下这些银钱,安慰的拍了怕他的肩膀说:“那好,便先用你们这些钱去寻人打点,今日吃了晚食,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到了府城也没时间休息,今日需养好精神。”
  宋光耀连连点头,他用衣袖擦尽了脸上的泪痕,认真的说:“多谢姑姑、姑父,不论最后如何,姑姑姑父今日之恩情,侄儿谨记在心,将来若有能力一定回报姑姑姑父。”
  宋惜娘也学着哥哥擦干净了眼泪,虽然还不自觉的有些抽噎,但也磕磕绊绊的说:“惜娘也谨记姑姑姑父的恩情,日后定会
  回报。”
  “这孩子。”宋氏侧头悄悄擦了擦眼角,然后一边一个的拉着侄儿侄女进屋,说:“莫说这些话了,快进屋吃饭。”
  宋光耀和宋惜娘刚才虽然吃了些吃食,可他们今日饿了足足一整日,那些饭食并没有令他们饱腹,而且这几日他们又慌又怕,吃饭都是随便凑合几口,如今见到辛姑母做得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但他们十分拘谨,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盘菜。
  辛姑母见了忙给他们碗里夹菜,每样都往他们碗里堆,堆得碗里跟山一样才停。
  刚刚辛姑母喊辛长平大弟,宋氏又喊辛姑母大姐,表妹也喊她姑母,宋光耀便知晓了这位长辈是姑父的姐姐,他便跟着表妹喊:“谢谢姑母。”
  辛姑母听了表情有些讪讪,尴尬的说:“莫要客气,多吃些,你们别怨我早上骂你们还赶你们走。”
  宋光耀和宋惜娘在家也没少见爹娘骂姑姑,而且刚才辛姑母还替他们说话,劝姑父帮忙,所以他们并没有记恨辛姑母早上的行为,连连摇头。
  吃过了饭,宋光耀和宋惜娘主动说他们还没见过小表弟,宋氏进屋瞧了一眼见辛年已经睡醒了,不哭不闹的正自己玩着自己的手,便招呼侄儿侄女进来。
  辛年是个人来疯,见到陌生人一点不害怕,还热情的笑着冲宋光耀和宋惜娘笑,嘴里“啊啊”的叫。
  宋光耀和宋惜娘见到辛年喜欢得不行,征求了姑姑的同意后,两个人轮着抱起辛年。
  辛年手欠的揪住了宋惜娘的耳坠子,扯得宋惜娘耳朵一疼,宋氏连忙拍了一下辛年的手训他:“不许乱扯表姐的坠子,你把表姐扯疼了。”
  可宋惜娘不仅不生气,还把自己的耳坠子摘下来给辛年玩。
  见辛年抓着耳坠子高兴得直叫,宋光耀遗憾的说:“可惜给表弟准备的礼物都没带出来。”
  也不管辛年听不听得懂,宋光耀朝辛年许诺道:“要是我还能回家,下回就把礼物都给你送来,要是回不去了,等我自己挣了银子再攒钱给你重买一份。”
  辛年瞧着宋光耀开心的笑,然后把手里的坠子往嘴里塞。
  宋光耀面色大变,忙伸手从辛盛嘴里把耳坠掏出来,一脸后怕的看着姑姑。
  宋氏宽慰侄儿侄女道:“你们表弟什么玩的都不喜欢,就馋嘴,什么到手里都要往嘴里塞,下回再这样还是如此马上掏出来。”
  然后把辛年抱过来,打了几下他的小屁股,这小子抓到什么都爱往嘴里塞,家里人都习惯了掏他的嘴,本来宋氏已经要伸手了,没想到宋光耀下手也很快准狠,宋氏板着脸教训了一回辛年,训得辛年笑脸变成了委屈脸。
  宋惜娘后怕的把身上零碎的小首饰收起来,再不敢给辛年玩了。
  晚上睡觉,辛长平带着宋光耀去了辛盛的屋里睡,辛姑母陪着宋氏和辛年睡,宋惜娘便睡在辛月屋里。
  原本宋惜娘是被安排睡在辛姑母往常的地铺上,可辛月怕她晚上害怕,而且她人又瘦小不占地方,便说:“表姐到床上来和我们一起睡吧。”
  虽然辛月比宋惜娘小好几岁,可宋惜娘本就依赖辛月,听了自然愿意,便抱着被子去了床上和辛月郭玉娘挤在一处。
  熄了灯上了床,郭玉娘睡在里面,辛月睡在中间,宋惜娘睡在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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