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惑主 第80节
“嫁入宫中不比寻常人家,你受了委屈阿娘也帮不了你。”想到这里,常夫人不免落泪。
“阿娘别担心,”冯照轻声安慰她,握住阿娘落在她肩上的手,“你相信我,只有我欺负别人,哪儿有别人欺负我的份。”
常夫人含泪笑道:“你也不要欺负别人,在宫中多结善缘,做事周全些。”
她这时候不免想起上一桩婚事,忧心不已,“你以前过不下去还能回家,可现在进宫了,总不好和离吧。”
“阿娘,”冯照拖长音道,“你别总是往不好的想,我做了皇后,将来给阿娘你封个郡君如何?”
常夫人顿时破涕为笑,“你把你自己顾好就行了,我哪里用你操心。”
说话间,外间婢女隔着门通禀,皇帝已经到了。
常夫人再度抚上冯照的脸颊,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而后搀扶她出去。
皇帝在门外等着,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众人也不敢像寻常人家成婚一样去闹新郎,规规矩矩地等着冯照出来。
一会儿,在宗妇婢女的簇拥下,戴冠披衣的冯照终于现身,向着皇帝款款走来。
霎时间,他僵硬地立住,身边簇拥的这些人都成了无声的背景,直到冯照走到他跟前才反应过来。
比他梦中见过的还要美好。
在他下令易汉服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穿上这身衣裳的人就是他的新娘,仙姿玉貌,摄人心魄,实在很难形容这一刻他心里的感觉。
有种莫名的充盈驱使他上前紧紧抓住她。
直到冯照上了车辇,他才松手,这一路上他紧紧跟在身旁,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周围的礼官命妇看在眼底互相交流眼色,也没人煞风景地提醒他,其实这不合规矩。
帝后卤簿浩浩荡荡穿城而过,沿街百姓纷纷从门户、从窗台往外瞻看,无不惊叹好奇。
不久之前,洛阳新宫刚刚建成。皇帝意欲以洛阳为都,据北统南,因而在新都营建上下了大功夫。他自幼对汉学心向往之,不满代都文治难成,如今洛阳百废待兴,他就下令循周礼古制重建新城。
蒋游当年受命访齐时就曾对建康城宫殿楷式极尽观摩,就待今日营建洛阳之用。新宫起于汉魏旧址之上,居中偏北,左祖右社,彰显王者居天下之中。新城由穆亮、李冲、蒋游共同督造,兼具代都与建康南北二城之风,又并西北、东北范式,可谓总揽中土四海各色风姿,甍栋凌云,恢弘辽阔。
如今车驾气势磅礴行过铜驼大街,祭祖告庙,而后停在阊阖门下进入宫城,一路过端门经太极殿入显阳殿。
待一切礼仪结束,众人退去,殿中只剩帝后二人,烛火摇曳,在高悬的帷幕和金玉琳琅的宝器下映出跳跃的光影,莫名给静谧的宫室增添了几分隐秘灼热。
两个人一坐一立,皇帝缓缓走到冯照跟前,将她手中的团扇抽掉,很快又从他手里松开掉落在地上,冯照无端从这声响中听出一丝强势的意味。
她没有动,皇帝接着坐到她身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冯照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皇帝轻笑了一下,“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冯照忍不住瞪他,然后被他一把揽住腰,就要吻上她。她挣扎道:“等,等等。”
好不容易推开,就见他幽怨的眼神投过来。冯照忍不住道:“我的头冠还没解开。”
“别解了,”皇帝顿了下,又道:“很好看。”
冯照嘟囔着,“我当然知道好看,很重啊,压得我头疼。”
皇帝看了会儿,忽然伸手过来替她解开。
莲花宝冠紧紧带在头上,卡了许多发叉发簪,皇帝灵巧的一双手穿行在她乌黑的发丝里,竟然很快就解下来了。
“你这么熟练?”冯照狐疑地问。
皇帝看了她一眼,“我以前帮太后侍弄过,你以为是什么?”
冯照在心里嘀咕,他对崔慎那么介怀,却不让她问他,凭什么?
仿佛是知道冯照在想什么,静默片刻后皇帝忽然开口,“我……”他顿住,然后将冯照揽到自己胸前,静静地盯着雕花刻龙的床头,轻声道:“遇到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
他的话未尽,冯照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震惊地抬头看他。
但他却偏头不让她看,冯照在他怀里乱窜,死活要看他表情,虽然被他用力按住,却还是如愿看到了他泛红的耳颊。
冯照哼笑一声,忽然生出了
更大的胆子,眯着眼睛问他,“哦,我怎么记得有些人说过,很是看不上被人攀附,怎么那时候就开始守身如——”
话没说完,皇帝猛地扑上来,把她压到床上。冯照只觉得自己被沉重的身体覆住动弹不得,嘴上也被堵住,说不了半句话。她呜呜地挣扎,拍打他的后背,但床榻之间已经全然是他高大的身躯和浓郁的气息,让她无路可逃。
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不过她就动手了,真是死性不改。
但这一吻时间太长,长到她憋得脸色通红呼吸不畅,他才终于松开,两个人急促的喘息喷到脸上,再度勾得两唇相接。
皇帝的目光深深地看着揽在自己臂弯的一张芙蓉娇面,再度吻上她红艳的唇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论攀附,谁能越过我,我们是天作之合。”
第86章
狭小闭闷的帷帐中充满暧昧的气息,两个人的身体交叠卧在床上,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浸润其中。
冯照感觉到眼皮上轻轻一点濡湿,旋即睁开眼就看到他放大的脸,剑眉星目,皎白生姿,硬挺的鼻尖刻出一股锐气,和薄薄的嘴唇连成利线,显出几分薄情,但他眼中灼热的火生生将脸庞染上深重的欲瘾。
她有一瞬间失神,在他深黑的瞳仁里看见自己薄红的脸庞,忍不住凑近看,就这样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顿时引来他更激烈的报复。
“唔!”她的嘴被堵住,口中完完全全被侵占,她想让他出去,可他怎么会如她的意。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他微微起身,将她头上的发丝拨到一旁,然后一点一点地亲下来。这时候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没有任何让她逃脱的间隙。
象征着皇后身份的朱红袿衣层层解落,露出莹白细腻的肌肤,在锦衣丹绣层层叠叠的宽袍大袖中格外刺目。皇帝的眼神顿时深重如墨,冯照看到他的喉结迅速滚动,呼吸急促,两个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的身体骤然发热,将滚烫的热度传递给她。
冯照微微动了动手,就被他大力压住,被迫直面他。
这个时候他的心思直白地能让人一点看到底,他那些弯弯绕绕全都没有了,冯照知道他现在被勾了魂失了心,像个愣头青,她心里那点坏心思又开始痒痒,想让他狼狈失控。
谁让他是皇帝呢?
她忽然勾起一个轻曼的笑,轻轻叫了一声“承意”,然后如愿看到他的眼神陡然加重,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风暴。
他将她整个人收进臂弯拢在怀里,头隔着一臂重重撞到床头,他那只臂膀仿佛失了痛觉,力道却半点不收敛。
冯照有些喘不上来气,间歇地轻呼,“轻……轻点。”
但他充耳不闻,像是陷进了极乐幻境,所有酸苦悲痛全部烟消云散,所有喜乐快意全部经由眼前的人充盈到他的身体里,就像缺失的半魂半体终于回到他的身体,与他合二为一。
他眼神失焦,喃喃地叫着“阿照……阿照……我的阿照……”,已经不知外间天地黑白。
门外守着的白准闭目侍立,八风不动,但是不是从风中传来的几声低语还是叫他忍不住牙酸。旁的内侍宫女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又在忽隐忽现的低喃中互相传递眼色。
外面夜幕垂落,显阳殿中灯火闪烁,烛台上的蜡堆了一层又一层。
帷幕里平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皇帝终于松开制住她的手,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几缕头发拨开,汗珠慢慢坠落到唇角,又被他舔舐掉。
冯照疲累至极,腿上发酸疲软,微仰起的头和被桎梏摆弄的姿态在这方隐秘天地里极尽婀娜,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山间的精魅化身。
皇帝再次抓住她,不让她离开,“卿卿,我的好卿卿,再来一回吧……”
他满面红光,目光如炬,活像是从她身上吸了精气。
冯照心里不忿,一个念头就坐起来,横跨过去压住他不许起来。
“不许动。”她的嗓子还哑着,方才很久没有喝水。
皇帝仰躺着,直直地盯着她,忽然想被扼住了什么,瞪大眼睛,“唔——”
一只细白的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出声。”
他慢慢点头,一瞬又被激得闭上眼睛,额头绷出青筋,剧烈的喘息喷洒在她的手心,几乎要把手心沾湿。
冯照颇为嫌弃地在他胸口擦了擦,然后眼睛一动,从臂上卸下金钏塞进他嘴里。
“说了不许出声。”
皇帝的呼吸陡然加重,冯照还以为他要起来报复,小心盯着他,但他看着口中的金钏不知在想什么,幽黑渐深的眼睛盯着她不动了。
朦胧的帷帐中,欲海情山,人影幢幢,看不清动作,隐隐约约有被闷住的哼声从帷帐的缝隙中传出,惊起一室烛火跃动。
次日一早,冯照迷迷糊糊地醒来,发觉自己腰间被什么抱住,她定了定神,眼前是华贵奢靡的宫室,织金帷帐乱糟糟铺在床上地上,地上又是散落叠起的锦袍中衣,鞋履上的珍珠正正好好地对上她的眼睛。
冯照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宫里。
腰间的手一动,“醒了?”
随即脖颈间传来一片濡湿,皇帝凑过来吻她,又低柔地问:“饿不饿?”
冯照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像被糊住了,于是哑着声音道:“我要喝水。”
而后皇帝下令,成群的宫娥安静齐整地进来,静默清扫杂乱的宫室,呈上湿帕温水,杯勺碗罐等物。
待洗漱完毕,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宫中餐食到底是要奢靡许多,就他们两个人吃已经零零散散摆满了桌子。冯照慢吞吞坐到桌前,看见一碗醍醐时眼前一亮,醍醐珍贵,要从牛乳中反复萃取,但宫中都是食不厌精,做这种菜自然不在话下。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看起来很像乖巧进食的狸奴,皇帝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心里无限熨帖,但是她光顾着自己吃,一点也不关注他,他心里又耐不住了。
冯照吃着吃着手里的勺子忽然被抢走,然后腰间一重,她被皇帝抱到怀里坐到他腿上。还不等她推拒,皇帝又拿起碗勺亲自喂到她嘴里。
她瞪他一眼,皇帝纹丝不动,一勺醍醐就这么停在她嘴边,她猛地咬住吞下去,再瞪他一眼。皇帝轻轻笑了,“慢点吃,不够还有。”
原本布菜的宫人推下去,一旁伺立的其余人也慢慢低头。
冯照觉得丢脸不是她,而是皇帝,于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伺候,就这么慢慢用完了一碗醍醐。她觉得饱了,从他怀里挣扎跳下去又回了内室。
皇帝尽管也没用几口,但看她走了自己也跟着进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没有自己的事吗?”
“今日大婚,辍朝三日。”
冯照坐在镜前梳头,皇帝就在她身后看着,时不时指点几句,吓得梳头的宫女手都不利索了。好不容易把头发盘起来,宫女在给她上钗环,皇帝忽然来了一句,“怎么不带冠?”
冯照一扭头,才发现他说的是昨日取下来的莲花宝冠。
“只有成婚才戴,日日都戴岂不是重死了。”
皇帝没再说什么,但冯照分明从他不动如山的脸上察觉出几分遗憾。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喜欢,想了想,她摆摆手让宫女出去,然后把冠取来放到他手上,“你给我戴上。”
皇帝怔怔的,然后轻柔地给她戴上,衣冠庄重,一眼就看出是大卫的皇后。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再次吻上去。
其实他不愿说,当年第一次见她时,她就戴着这样的宝冠,像是菩萨降世。昨日大昏再见,他心头发颤,实在,实在觉得好得说不出话,可惜她很快就摘下来了。
今天他亲自给她戴上,再度真真切切地看着,有一瞬甚至忍不住跪下,求菩萨垂怜。但好在菩萨已经垂怜,大慈大悲
落入凡尘,才得以被他藏于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