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她抬眼看向卫锦绣,目光里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卫锦绣,我心悦你。”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茶楼里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只剩下她这句话在包厢里回荡。
卫锦绣握着白子的手猛地顿住,指尖的凉意顺着棋子蔓延到心口,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天气:“臣知道。”
这份平静像一盆冷水浇在许连城心头,让她瞬间措手不及。
她预想过卫锦绣的震惊、慌乱,甚至斥责,却没想过是这样无波无澜的“知道”。
一瞬间,前世卫锦绣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宫墙下诀别的背影、自己抱着她冰冷身体时的绝望,所有最坏的画面都在脑海里回旋,搅得她心口发疼。
“你呢?”许连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紧紧扣着棋盘边缘,指节泛白:“你对我,就没有半分不同吗?”
她望着对面的人,眼底是重生以来最赤裸的期盼,像溺水者望着唯一的浮木。
第23章 你是否笃定
卫锦绣却没有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轻声说:“殿下是否真的认清了自己的心?”
许连城一愣,不解地蹙起眉:“认清?我喜欢你,何来要认清?”
还需要认清吗?前世为她对抗过满朝非议;今生她步步为营护她周全,记得她所有喜好,连一碗面都要亲手煮。
前世今生,她喜欢的从来只有卫锦绣,那些挣脱世俗的决心、对抗枷锁的勇气,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所有更坏的结果,都不如一个卫锦绣。”许连城的声音带着执拗,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绪:“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这还不够清楚吗?”
卫锦绣却轻轻摇了头,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今夜城中热闹,汤面很好吃。”
她抬眼看向许连城,目光平静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殿下许是饮了酒,胡话多了些,臣不会在意。”
“胡话?”
许连城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眼底的红丝瞬间蔓延开来,她用两世的心意说的话,在她眼里只是胡话?
她看着卫锦绣避开的目光,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勇气瞬间被碾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卫锦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将那支玉兰发簪悄悄插进发间,轻声道:“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免得引人非议。”
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仿佛刚才那碗带着暖意的面、那句直白的“心悦你”,都只是风雪里的一场幻觉。
许连城僵在原地,看着卫锦绣转身走向门口的背影,发间的玉兰簪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想抓住她,想问清楚那句“认清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锦绣抬手碰了碰发簪,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外面雪大,我们该回去了。”
卫锦绣偶尔应一声,发间的玉兰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风雪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吹得她指尖冰凉,原来有些心意,就算说出口,也还是会被当作胡话,被世俗的风雪轻轻掩盖,连一丝暖意都留不住。
她望着空荡荡的棋盘,黑白棋子散落,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这一夜,撕开了之前的伪装,一切表面仿佛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卫锦绣依旧在宫中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晨起巡营时铠甲上的霜花会按时拂落,处理公文时笔尖划过宣纸的声响依旧沉稳,见到她也会坦然问好,只是那目光掠过她时,总比从前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滞涩。
只有许连城仍旧执拗的想要留住这个人,像握住悬崖边最后一缕光,哪怕指尖被崖石磨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松开半分。
年节宫宴这一天,朱红宫墙内飘着细碎的雪,丝竹管弦从暖阁里漫出来,混着酒气与笑语,暖融融的漫过回廊。
卫锦绣一身玄色劲装站在殿下护卫,玄甲上落了层薄雪,她脊背挺得笔直,像株在寒风里凝霜的青松,将满殿热闹都隔在了身后。
门外寂静无声,只有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廊柱上,簌簌作响。
许连城攥着袖中的暖炉,绕开喧闹的宫道往殿外走,指尖因急切微微发烫。
她寻了卫锦绣半日,终于在这僻静的转角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刚要落定,却在离她不过数步远时,被南汐截住。
许连城看着挡在身前的南汐,眉峰微蹙:“南汐公主这是何意?”
南汐拢了拢狐裘披风,鬓边金饰在雪光里闪着冷光:“你是要去找卫锦绣?”
南汐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你喜欢她?”
四下无人,宫墙的阴影将两人笼罩,许连城也不想再伪装,周身气息陡然冷冽:“她是我的。”
南汐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挑衅:“若我偏要喜欢呢?”
“若真是这样,那便不必说了。”
许连城的声音里已淬了冰,指尖下意识按向腰间的软剑,那是她护着卫锦绣的最后一道防线。
南汐却不以为意,反而往前一步:“许连城,你配不上她。”
许连城猛地驻足,风雪卷着她的衣袂翻飞。
南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卫家的权势?还是喜欢她这副清冷模样?你当真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你做不到不是嘛?你的身份,你的家族,哪一样能容你荒唐?”
许连城缓缓转过身,眼底翻涌着南汐看不懂的惊涛骇浪,她步步紧逼,南汐被她的眼神震慑,那眼神里有痛、有悔、有焚尽一切的疯狂,还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凭什么评断我对她的心?”许连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却字字坚定:“这世间,荣华富贵、家族权势,于我不过过眼云烟,我要的,从来只有一个卫锦绣。”
南汐根本不会懂,那如同噩梦一般的前世。
那是她刻入骨髓的遗憾,是午夜梦回时撕心裂肺的痛。
重来一世,卫锦绣就是她的救赎,是她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光。
她如何放弃?如何能再让遗憾重演?
许连城不再看南汐,径直从她身边走过,风雪里她的背影孤绝却坚定。
南汐依旧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可她不喜欢你。”
一句话重重砸在了许连城的心上,像冰锥刺破刚结的薄冰,她脚步微顿,喉间涌上腥甜的苦涩,嘴角却牵起一抹自嘲的笑:“那又如何呢……”
如何呢?前世她连说“那又如何”的资格都没有。
记忆像被风雪卷着的碎玻璃,猝不及防扎进心口。
那夜的宗嗣殿比此刻的风雪更冷,梁柱间悬着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着满墙漆黑的牌位,凉国的列祖列宗都在沉默地看着她,像无声的审判。
殿中只有她和太后,香案上的三炷香燃得正旺,烟气呛得她眼睛发酸。
她早已料透太后的来意,索性也不绕弯子,撩起衣摆径直跪在冰冷的青砖上,膝盖磕在地上的声响在空殿里格外清晰。
“祖母,我要卫锦绣。”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执拗,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以此对抗殿中的寒意。
太后没有回头,枯瘦的手捏着香,缓缓插进香炉:“给你父皇和太子上柱香吧。”
苍老的声音混着香灰落地的轻响,压得人喘不过气。
“哀家知道,卫家是你稳固地位的必要,如今卫锦绣的作用也用尽了,连城啊,什么该要,什么不要,你应该知道的,何况,帝王哪来的真情啊。”
许连城乖顺地膝行过去,颤抖着手拿起香,火苗舔着指尖,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却还是咬着牙将香举过头顶。
烟丝飘进眼睛,她用力眨了眨,将泪意逼回去。
上完香,她仍旧跪在牌位前,脊背挺得笔直:“祖母,我不能负了卫锦绣,孙女喜欢她,这辈子非她不可。”
太后这才缓缓转身,银丝般的发髻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她看着许连城,眼神里没有平日的慈爱,只有彻骨的寒意:“连城,你看着你父兄的牌位,再说一遍。”
许连城缓缓抬头,父兄的牌位在长明灯下泛着幽光,牌面上的名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眼眶发烫。
她哽咽着,喉间像堵着滚烫的石子,却还是闭上眼,一字一顿道:“孙女!要!卫锦绣!这女帝之位,不做也罢!”
“好好好!”太后竟被她气笑了,笑声在空殿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失望:“真是你父皇的好女儿啊!一句‘不做也罢’,就将这万里江山抛在脑后,将凉国的列祖列宗踩在脚下!一个卫锦绣,就让你弃国弃民,看来这祸根,留不得了。”
“祖母!你不能动她!”许连城猛地扑过去,死死攥住太后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是无辜的!所有事都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