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她似乎想不出什么法子。
  “罢了,不想这个。”关月道,“你妹妹说斐渊起的名字,叫惜晚,问我觉得怎么样。我想不出什么意蕴,但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嗯……有空了我得去看一看,应该会长得很好看吧?”
  第135章
  话是这么说,但关月显然没有空去看小女孩儿。小姑娘满月的时候,关月和温朝在一堆嫁妆聘礼箱子里翻了大半日,找出了一块白玉,请师傅打成平安锁送去青州了。
  说来也巧,白玉的平安锁送到时,粉嫩嫩的小孩儿正哭个不停,将那玉锁抱在怀里往嘴里送,发现咬不动,终于不哭了,开始玩这个新得的玩意儿。
  “这个不能吃的!”
  要踮脚才能勉强看到小姑娘的小孩儿一着急,抢白玉锁时脱了手,正砸在小姑娘的脸蛋上,于是才止住哭的小家伙又放声大哭起来。
  “怀川!不许欺负妹妹!”
  小孩儿不满地回应父亲:“我没欺负她!”
  他似乎有点不满于被冤枉,索性伸手使劲掐了一下小姑娘的脸蛋——随后就被父亲抱走打了好几下手心。
  温怡回过头笑:“宋将军,小孩子玩闹而已,没事的。”
  “侯夫人,你不知道我们家这兔崽子,一点好脸都不能给!”他道,“惯会顺杆爬的,今儿要是不揍他,往后孩子玩在一处,他天天都欺负人家。”
  被他摁着揍了好几下的小孩儿再次表示不满:“我才不会!”
  “你自己说想来看看妹妹,在家不是说好了不欺负人家吗?”
  “我没欺负她!”
  说完小孩儿就去哄正哭的小姑娘了,任父亲怎么叫都不搭理。
  眼看着他又要挨揍,温怡连忙打岔道:“侯爷在书房等您。”
  “那我先过去。”他回过头道,“怀川,走了。”
  “你们是去谈正事,带着他作什么?”温怡道,“宋将军先去,一会儿再过来就是了。”
  宋怀川对这位好看的夫人十分有好感——比他娘温柔多了,不会一言不合就要揍他,也不怎么冤枉人。
  于是他对面前咿咿呀呀的小姑娘也喜欢了一点。
  好小好小的一团,好像碰一下都会碎掉。
  “伯母。”他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些,“我可以抱抱她吗?”
  “可以呀。”
  宋怀川盯着冲他咯咯笑的小女孩儿好一会儿:“算了。”
  摔坏了他非得被打断腿,还是捏一捏脸好了。
  温怡向他招招手:“来吃点心,你爹爹还得有一会儿才来呢。”
  他咬着点心,眼睛却还看着不远处的小人儿——睡着了,嘴巴边上不停地冒着小泡泡
  “娘说我小时候很乖。”他很不情愿道,“和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之后就不听话了。”
  温怡失笑,拍拍小孩儿的脑袋以作安慰。
  “伯母,她叫什么呀?”
  “惜晚。”
  “真好听。”他将点心咽下去,仰起脸问,“我以后可以找她玩儿吗?”
  过了好久好久,天色都渐渐暗了,父亲响亮的声音才在院中回荡。他一面应着,一面试图往嘴里再塞一块点心。
  温怡看得好笑,干脆将那一碟装起来给他了。
  “怎么说这么久?”温怡道,“你们再不过来,我就准备叫人熬粥了,总不能饿着孩子吧?”
  “我想向陛下举荐宋将军。”谢旻允坦诚道,“那烂摊子不好收拾,这虽是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但也容
  易将自己搭进去,不好勉强。”
  “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说宋将军得力。”温怡稍顿,“……就这么推出去,你自己怎么办?”
  谢旻允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合适。但我们和夭夭若都推不出人,陛下还是要派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温怡明白他的意思,垂下眼沉默。
  “你别想太多。”谢旻允缓缓道,“容我再想一想。”
  树叶开始渐渐变黄的季节到来时,今上终于将朝堂的弊病拔除七八,心一安定,久病的身子便再无法支撑,自此一病不起。早早开始接手政事的宁王已不再慌乱无措,能将一切处置的井井有条。向弘被放进了禁军,他本就有天分,又很讨人喜欢,届时自有大好前程。
  傅清平和温瑾瑜陪了女儿几个月,还是一心想回定州去,路过沧州时见他们忙得不可开交,顺道领走了近来都很乖的小孩。
  陛下驾崩的消息在秋叶枯黄时传遍南北,他早为弟弟铺好了路,加之顾家和怀王府的支持,宁王未经波折,踏上了兄长安排的路。
  同月,战事四起。
  庄婉拧着秀气的眉,刚训过不停添新伤的蒋川华,一转身发觉关月面色不霁。她不通医理,却是唯一一个尚算闲暇的人,于是抓着大夫细细问过,盯着他们谨遵医嘱。
  幸而几日后,林清来了。
  庄婉终于堪堪松了口气。
  “你也去歇歇,脸色这么差。”林清温声道,“清平托了我,漪澜那孩子也专程写信来,记挂你们的人多得是,要爱惜自己才是。”
  庄婉低低嗯了声:“我不大懂战事,但我知道他们最近都忧心忡忡。林姨,我们是不是打不赢?”
  “打仗这事儿没什么胜负。”林清想起一些久远的过去,“两败俱伤罢了。的确有些人享受杀伐和践踏,但大多数人都是求生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我以前听人说什么又打仗啦,只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庄婉轻声道,“我每日就只想着翻哪堵墙、钻哪个狗洞、吃什么点心、溜去哪里玩,我爹嘴里那些事情实在太遥远了,大概此生都不会与我有关。”
  林清笑笑:“但如今都与你有关了。”
  “是呀,小月那么辛苦,我才知晓原来姑娘家也可以将这些事做的这么好。”秋风轻柔地吹起她的发丝,“他们每一次离开,我守在家里,那种不安在夜里将人吞噬,我时刻在想他们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受伤。还有在云京的时候,他们明明没做错任何事情……我每次听到温将军咳嗽,心都会揪起来,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平白承受这些苦楚和不公呢?”
  “我从前也对一个人说过相似的话。”林清稍顿,“欲望无止无休,纷争就会无止无休,这是没法子的事。这些不公有人愿意去担,总好过偏安一隅,最后沦为无根可依的亡国奴。无论英灵或凡庸,都希望魂归故里,山河作榻。”
  她弯弯眉眼:“这是当初有人给我的回答。”
  庄婉咬着唇问:“……是孟将军吗?”
  林清看了她很久:“你不用纠结于该如何面对我,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当初是我不要他了,你们只当我是个略通医理的长辈吧。”
  庄婉面色微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彼时我自顾不暇,我在自己和孩子之间,选择自私一些。”林清平静道,“这世间爱恨远没有话本子里写得传奇,久别重逢亦是尴尬多于喜悦。我没有在尽到母亲的责任,便不该强求你们对我敬之重之。若作为一个看遍山河的长辈,大概还能为你解几分惑。”
  她的目光遥遥看向远方:“去吧,他在等你。”
  墙角的枯叶落在发间,庄婉轻轻打掉,盯着探出院墙的枝丫很久。
  蒋川华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什么?”
  庄婉答非所问道:“……你恨她吗?”
  蒋川华怔了一瞬,平静道:“我与她并不相熟。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庄婉笑笑,“走吧,你这次有没有受伤?”
  “这次真的没有。”
  “……我才不信。”
  墙角半折的枝丫终于被秋风吹断,与曾滋养它的大树再无联系。
  世间的一切,一直如此公平。
  新帝并没有遇到什么令他头痛的难题。
  朝中的不堪大用之人已被清去大半,余下被先帝暂且放过的大多已年过半百,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都透着精明,既然大势已去,与其留下当新帝的眼中钉,不如当个富贵闲人。新帝亦没有为难他们,如今已全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新帝年纪小,朝臣忧心顾家树大根深,又唯而恐太后干涉朝政。顾庭是新帝仰赖的重臣,于私而言甚至该称一声外祖。尚书令在朝上言要告老还乡,新帝极力挽留,两鬓斑白的老臣意有所指、字字诛心,只差指着鼻子骂有些人是蛀虫了。两人泪眼相对,唱了一出无可挑剔的君臣情深的戏码。
  顾容几乎门都不出,似乎对什么都意兴阑珊,更别提去干涉朝政了。新帝倒日日去太后宫中,还得了个孝顺的好名声。
  向弘年纪轻,但人人瞧得出新帝对他的倚重,是天子身边的人,虽然官儿没升多少,但日后必是人物,于是一时炙手可热。沧州的知州跟着换了人,向弘的父亲年过不惑,终于举家去往云京,做了京官。
  朝中如今日日头疼的,只剩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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