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站起身叫了京墨。
“姑娘。”京墨长叹一声,“这种事情怎么总是我。”
“谁让你是当大哥的呢?”关月轻描淡写道,“要有担当。”
京墨:“……”
行,年纪大怪他。
路上,付衡揣着刚买的糖炒栗子,很没出息地边走边吃。关月在前头,时不时挑一两个小物件。
付衡小心翼翼地问南星:“阿姐怎么了?”
“嗯。”南星颔首,“路上看见别人卿卿我我,心情不好吧。”
付衡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南星很有长姐风范的宽慰他:“长大就懂了。”
付衡:“……”
他是小,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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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渐落,苍翠满城。夏天的日光要刺眼一些,穿过窗子照得桌案发亮。
吏部的案子审结了,朱洵顺理成章接任吏部尚书。温怡备下礼送上门,并不贵重,温朝若再送一次便过于扎眼了,于是将他们那一份添进侯府的礼单,算是侯府和北境一并道贺。
在墨绿色的枝叶葳蕤里,燕帝的病越来越重,东宫和怀王在朝堂上撕咬得更紧,大略一看,东宫身后有兵权,还是略占上风一些。
宫中的局势也跟着剑拔弩张,皇后和淑妃自然地各成一派。但顾容稳坐中宫之位多年,自己不是只靠顾家,她将燕帝寝殿守得严丝合缝,别说淑妃,就算是侍奉的宫人也难进,只有文奂安排的能靠近。
这么一来,文奂究竟站在谁那边一目了然。淑妃和怀王即便气得咬碎牙,也只能承认这一局已落下风。
新任的吏部尚书朱洵,一时成了他们急于拉拢的对象。但这位朱大人颇有些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意思,将怀王暗里派人送的礼原封不动走大路拉到王府门前,扔下就走。
次日朝堂,御史的折子一道接一道砸过来,东宫便顺理成章摆了他一道,处置了几个人了事。
此事一出,表面两边不靠的朱洵,自然更向着东宫了。
“怀王这么折腾一通,兵权没捞到,反而丢了个吏部。”温怡翻过一页书,“只怕他要气死了。”
庄婉正在研究她的草药,漫不经心道:“太子殿下本就没真的将他当回事。”
温怡合上书:“没当回事还斗了这么多年?”
庄婉闻言笑了声:“你看啊,怀王的确与东宫相争,甚至看起来势均力敌,那是因为陛下向着他。但你若细细算呢?太子殿下的底气显然比他要足,更何况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她多年和善,几乎不与人结仇,但这并不是没有手段,齐妃一事就足可见了。若怀王真想与太子殿下相争,淑妃就必须先扳倒皇后娘娘,否则一个吏部丢了,朝堂失衡,兵权又多在东宫手中,皇后娘娘还能拿住宫中,他哪里有胜算?已经输了。”
温怡看她的目光里全是赞许:“婉婉很厉害。”
庄婉被她夸得有点脸红:“我小时候喜欢偷看哥哥的书。”
“别害羞呀。”温怡笑道,“我就想不明白这些。”
“你看的是医书。”庄婉说,“这就叫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这么聪明,多看看史书也会懂的。”
温怡想了想,又问:“那太子殿下是冲着谁呢?”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庄婉失笑,“这应该去问你哥哥。”
她顿了下,又说:“总之咱们都小心些,陛下如今病着,我们可都是武将家眷,若无要紧事还是少进宫吧。”
温怡点头:“嗯。”
“比起自己,如今更该担心你哥哥和褚伯父。”庄婉叹气,“还有阿翁和谢大哥,他们总不能躲着不去上朝吧?若真到了刀剑相向的时候,只怕我们都是累赘。”
“刀剑相向……”温怡一字一顿地念,忽然回过神,“南境的兵权是不是在怀王手里?”
“不能吧?”庄婉皱眉,“孟将军的旧事我听阿翁提过,他的确和林照的胞妹有情,只是他们兄妹正是为了这件事决裂,南境只会更不愿意替怀王办事吧?”
“嗯……想不明白,脑袋疼。”温怡拍拍自己的脑袋,“算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保护好自己不添麻烦,就是给他们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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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很不喜欢夏天,夜里总是很闷,睡着了也会感到不安。
今年也没什么不同。
叶漪澜和南星合计了一番,决定不依着她非要节俭的意思,放了些冰在屋里。
魏乾带着付衡和向弘到了绀城,一反常态地主动追着对面打,顺道将北戎的两员大将杀了一个,绑回来一个。
但绀城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守将门生死伤过半,包括他自己。魏乾和绀城守将曾一起喝过酒,他看着故友的尸首红了眼眶。
付衡从没有觉得这么难过。
他们这样不顾一切,是为了什么?也许不久之后,关月和他要带着大军去往云京,届时门户不严,若不提前做好准备,难免尸横遍野。
但他们都只是在代人受过,或者说代他受过,这种窒息般的愧疚感几乎要淹没付衡。
他不敢再看,转身匆匆离开了。
魏乾的信到沧州,关月看完很久没有说话。南星小声
唤她,将温热的茶水重新添上。
“姑娘,侯爷和小将军已经带兵南下了。”南星说,“他们会在与南境的交界处稍后,看能不能截住一些。但斥候说,巴图带人往西去了,小将军那边若到不了,侯爷一个人是拦不住的。”
“本就拦不住,只是略尽人事罢了。”关月垂下眼,“不要小看一个统帅的声名,更不要看低仇恨。南境如今虽然群龙无首,但他们都是曾经实打实跟着孟将军出生入死的人,战场上的情分最深。若我当初一声令下,要他们随我去云京,这会儿应该已经天下大乱了。”
“蒋二公子……”南星犹豫了下,压低声音问,“他不能用吗?”
“你也说了,他姓蒋。”关月说,“凭什么就说他和孟将军有关系?凭长得像吗?孩子也未必就像爹吧?”
南星心虚地摸摸鼻子:“也是。”
“不过咱们宪王殿下既然和北戎有牵连,巴图少时又和他这个小姑姑亲厚,无论是为国仇还是家恨,他到时候自然会去帮自己的外甥。”关月说,“但这个人一向挺疯的,还是防着些,他或许真的会两边一起打呢?”
南星纠结地叹气:“怎么总觉得咱们其实也不占什么理呢?”
“本就是陛下欠的债。”关月说,“既已算不清,只好糊涂到底了。”
第106章
日复一日的忙碌里,还是有偶尔能偷闲的日子。夏日尾巴的太阳毒得吓人,付衡和向弘在校场上待了一个时辰就半死不活,魏乾一边骂他们娇气,一边心疼得不行,还特意嘱咐他们去喝绿豆汤。
在叶漪澜的坚持下,关月屋里时常放着冰,于是成了一方避暑胜地。
“又不是不许你们用。”关月无奈,“非挤在我这儿作什么?”
“我们就是来月姐姐这儿找点吃的。”向弘端着碗,“一会儿就走。”
“魏将军今天难得放过你们。”关月说,“吃完回去睡会儿吧。”
付衡已经吃得文雅,将碗放在一旁才说:“贺老先生方才说了春闱的消息,今年陛下病着,刑部又拿出许多罪证,于是很多学子都当场许了官位。怀王本想趁机再拉拢一些,但淑妃没能在宫中掌权,他大势已去,自然没人肯为其效命。”
“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中宫之位难道是白坐的?哪儿那么容易被一个淑妃扳倒。”关月想了想,“与其想着怎么扳倒皇后娘娘,不如直接冲我这儿来。”
付衡闻言轻咳两声。
向弘同他们待久了,渐渐有眼色许多:“月姐姐,我吃好了。”
“嗯。”关月颔首,“回去吧。”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了,关月才再开口问:“你家暗卫都在吗?”
“在呢。”付衡点头,“阿姐安心。”
“陛下的病不大好。”关月说,“这些日子你要当心,少出门。我让京墨跟着你。”
付衡应声:“我知道的,除了校场和学堂,我哪儿都不去。”
关月笑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是不是又长高了?站起来我看看。”
付衡站起身,对着门比了比:“好像是长高了,不过老师说我近来总在长,平时瞧不出,一闲下来才发觉又高了许多。”
“男孩儿个头长得晚,别急。”关月又盛了一碗绿豆汤,“我小时候比小将军和斐渊都高出一个头,如今都比我高,我看你也是要往天上窜的。”
付衡捧着自己的空碗,眼巴巴望着她:“阿姐,我也想喝。”
关月冲他招招手:“过来。”
付衡生怕有人听见,小心翼翼道:“阿姐,魏将军以前对你也这么凶吗?在他跟前我和向弘根本不敢偷懒。”
“比你们好一些。”关月托着下巴,“一来从前父亲和哥哥教我更多,二来我是女孩儿,小时候长得很好看,撒个娇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