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庄婉闭了闭眼。
  没事的,她不生气。
  庄婉清清嗓子。
  温怡抬起头,看见她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帮她擦脸:“怎么淋成这样了?”
  “你还说呢。”庄婉抢过帕子,自己抹了抹,“前日同你说好的,下这么大雨你也不说差个人来等我。”
  “那、那谁能想到你不带伞嘛。”温怡转身去找合适的衣裳,“你先换上吧。”
  庄婉换完衣裳,捧着温怡给她的热茶说:“话本还在马车上呢。”
  “上回那一箱我才看了一半。”温怡想了想,“可能还不到。”
  “慢慢看,看完了我还有。”庄婉说,“外面好大的雨。”
  温怡点点头:“是啊,所以一会儿早些回去。”
  “我今日出门特意没有带伞。”庄婉说,“今晚我能住你这儿吗?”
  温怡发着懵,眨了眨眼睛:“你、你是不是有事?”
  “是啊。”庄婉坦白,“看话本哪有听你们说有意思……小月的我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今天问你。”
  “庄婉!”温怡侧过头,“我、我给你找把伞。”
  “别害羞嘛。”庄婉在她身后撒娇,“他又不在!我嘴很严的!”
  夜里,温怡躺在里面,背对着庄婉,仍然能感觉到灼灼目光。
  她转过身,叹了声气:“婉婉,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皮真的很厚?”
  “有啊。”庄婉说,“新年的时候小月这么说过。”
  “她比你大吧?”
  “嗯。”庄婉笑道,“那怎么了?叫姐姐多生分呐。”
  温怡扯了扯被子,将自己包得很严实:“婉婉,你为什么喜欢看话本呢?”
  “嗯……”庄婉想了想,“因为没有朋友。我姐姐是很规矩的,最看不惯我,我在人前披着狐狸皮,他们还以为我真是什么大家闺秀呢,我觉得云京的姑娘都很没意思,就不大想同她们说话了。话本子里的姑娘才有意思,有时候让人很羡慕。”
  被窝实在太舒服,温怡已经有点困了:“你要是这么说……我想起我娘了。”
  “郡主的事谁不知道呀。”庄婉轻声说,“我真是很佩服她。”
  温怡睁开眼睛,小心翼翼道:“你好像……对自己的婚事很不满意。”
  “也没有,其实还挺好的。”庄婉拍拍她的手,“这话我跟小月说过,虽然很好,但总觉得我爹像打发什么麻烦似的,我怎么想不要紧,家里有脸面就行。你和小月都挺像话本子的,我就想知道呀。”
  温怡忽然笑了:”“我娘不像话本子?”
  “……郡主最像。”庄婉稍顿,“可我也不敢追着郡主问呀,不如你和我说?”
  温怡坐起来,抱着膝想了很久:“其实就是你们听说的那些,没什么了。”
  庄婉也坐起来,很久才说:“我娘是听家里安排的,她和父亲过日子客客气气的,算是相敬如宾吧,但他有好几房妾,对她们和对母亲是不一样的。我就是想知道……像话本里写的一般和如琴瑟的夫妻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侧过脸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幼稚?”
  “嗯……他们经常吵架的。”温怡想了很久,“不过爹娘脾气都很好,吵两句就会笑。母亲饱读诗书,很多事情都见地不凡,有时候学堂的议论,爹爹会过问娘的意思,还会同自己的学生称赞她。有的时候爹爹不在,那些学生也会向我娘请教。他从学堂回来会给娘捎梅子酒和蜜饯,一般那个时候我和哥哥都在,娘就会训他,说我们牙都要吃坏了,然后爹爹就会说,又不是给我们买的。嗯……一般都会挨娘的白眼……”
  温怡能回忆起的全是细碎的琐事,似乎离开云京之后,那个传言里放肆又明媚的郡主就不见了。
  她身边的人却听出潇洒和自由。
  大概是庄婉太安静,温怡只从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中读出向往:“婉婉,其实你们在望江亭,听着也很让人羡慕。”
  庄婉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像真的要睡了:“嗯。”
  温怡在她身侧,背对着她轻声说:“婉婉,或许你可以再坦诚一些呢?”
  庄婉很久没说话。
  “你之前和侯爷闹别扭,你的父母兄长都没有说你半句不是。”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楚,“但我不行。”
  父亲爱她,但那份爱少得可怜,很多时候在庄婉口中,父母所谓的“相敬如宾”几乎是她的粉饰太平,她记忆里更多的是争吵、是不公。
  “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庄婉稍顿,“若有你哥哥认为有比小月更重要的人或事,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回沧州,因为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若是你厌倦了侯府想要回家,你的父亲、母亲、兄长都会不问是非的宽容你,你还可以去行医济世。若换成我呢?就算父亲咬着牙许我回家,我还是会很难过,因为离开他们我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庄婉安静了很久很久。
  温怡有点担心:“婉婉?”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庄婉轻声说,“这是我娘最喜欢的,我也喜欢。即便求不到,至少要得一个相敬如宾。”
  温怡不知该怎么劝她,想了很久道:“我还是觉得你想错了。那是赌场诶!蒋大哥不仅没生气,还拉上哥哥去给你们挡酒。他这个人很一根筋的,你不说他就绝对不想,婉婉,你要不胆子大一点,问问他好了?”
  “你别给我乱出主意了,不问还好,问了要是自作多情才吓人呢,我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庄婉侧过身,闭上眼说,“快睡吧。”
  第103章
  温朝在陪褚定方下棋,他似乎走到哪儿都要陪人下棋。但今日略有不同,因为关月从未告诉过他褚老帅竟然是个臭棋篓子,与她不相上下——下不赢但十分执着。
  还坚决不肯他让,但凡看出一点儿有心相让的意思,就吹胡子瞪眼不乐意,说什么温朝是看不起他。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最终大多是褚定方厚着脸皮反复悔棋,得以险胜。
  今日也不例外。
  已是月上中天,褚定方将悔棋的子儿捏在手里,纠结着不知该往哪里落。
  温朝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点了点:“这儿。”
  褚定方不理他,将黑子放在他指的位子旁边。
  温朝沉默了,握着白子纠结起来。
  恰好有人来寻褚定方,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温朝将几颗黑子换去了别处,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悔棋——还是帮别人悔棋。
  褚定方说完话坐回来,看着棋盘想了想问:“刚才是这样的吗?”
  温朝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是。”
  褚定方很明显不信:“我能下成这样?看着都要赢了。这种事讲究不动声色,你这个痕迹太重,一看就不是我下的。”
  温朝闻言叹息一声。
  褚定方看着棋盘,感叹自己技不如人:“下棋是真难。”
  温朝笑着将棋子都收了:“还好。”
  褚定方笑了笑:“你同小月下棋的时候会让着她吗?”
  “会吧。”温朝想了想,“我们很少下棋。”
  褚定方闻言大笑:“那丫头连我都下不赢,从小听见要下棋就跑,后来没办法,只好不让她学了。”
  “也不能什么都一学就会。”
  褚定方很久没出声,他透过窗子看见夜色:“她从小是爱闹腾的性子,如今这样我们看着都心疼。这么多事压在身上,有时难免过于执拗,她还是个不肯服软的,若真有什么,你让着她一些。”
  温朝颔首:“好。”
  “我不是要你什么事都依着她。”褚定方说,“只是她如今时常钻牛角尖,变着法儿地为难自己。遇见事不先想想自个,只一心想怎么做才最好,有些抉择于事而言最好,但容易伤着她自己和旁人。那个时候,还望你宽谅一二。”
  “要统御一方,本该如此。”温朝看着空荡荡的棋盘,“我明白的。”
  “忘记了你爹娘是两个厉害的,一向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你也不遑多让。”褚定方笑笑,“我还是再嘱咐一句,千万别欺负她,否则就算追到定州去,我也要狠狠揍你一顿才行。”
  温朝笑着应了声好。
  “其实真欺负了也没什么。”褚定方想了想,又说,“这姑娘本来该是我儿媳妇,虽然不成了,但我如今算她半个爹,万一那天看不上你了,我还可以抢回来。”
  不等温朝答话,他又接着说:“不早了,回去歇着吧,记得把药喝了,我答应了姑娘得好好盯着你。你们这些孩子,成天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等老了一身病。”
  温朝起身准备离开:“好。”
  “你只会说好这一个字吗?”褚定方说,“别光嘴上答应,按时喝药,自己记着点。”
  次日晨,一早空青说国公府那边请了大夫,好像是老国公病了,温朝便动身去往傅国公府。
  傅国公已经年迈,并不太管府上的事,但上上下下都很怕他。人都在门外等着,温朝的三姨母也赶回来,说要在家照顾父亲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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