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你每次都这样。”关月抽回手,“少吓唬我。”
叶漪澜难得没训她,沉默了很久才说:“云京的事我听说了。”
“南星说的吧?”关月垂眸,“她最爱告状。”
“那是心疼你。”叶漪澜说,“你先好好休息几日,不许管别的事,这回没得商量。”
“我哪能——”
叶漪澜狠狠一眼杀过来。
关月的“休息”两个字只能默默咽回去:“知道了。”
“不是只有流血了!皮开肉绽了才叫受伤生病!”叶漪澜气得咬牙,“再这么熬下去你就该提前见阎王了!我这几天都住这儿,你哪儿也不许去!”
关月试图撒娇:“别这么凶嘛。”
“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叶漪澜长叹,“你和他百年前是一家吧?一个比一个能折腾自己,你们又不是铁打的,这么下去不落病才怪呢。”
关月很识趣得没有接话,由着她训到消气。
叶漪澜忽然很难过:“我之前希望你有人陪,可如今你们真的——我又不高兴了,这样多辛苦啊,还不如一个人呢。”
“好啦。”关月笑着打她,“我们叶大夫什么时候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他这回伤得不轻吧?”叶漪澜稍顿,“要不要我动身去云京?”
“你还是留下陪我吧。”关月说,“过些日子到处都要打仗,你帮我盯紧付衡,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战场上受伤是难免的。”叶漪澜笑笑,“不过有我在,他死不了。你往里挪挪,我有
点困。”
“困你回家睡啊,躺我床上干什么?”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了!”叶漪澜很没耐性,“快点,往里。”
关月往里面挪了些:“你这样让我想起一个人。”
“庄婉?”叶漪澜啧了声,“听说她给你找了很多话本。”
关月侧过身:“南星怎么什么都和你说?我非扣她月俸不可。”
“我是大夫嘛。”叶漪澜理直气壮,“看病之前将你的事问问清楚也应当,可不许罚她。”
叶漪澜其实还有事想问,忍了又忍,好奇心还是成功占到上风。她也侧过身,和关月面对面,清清嗓子问:“听说……你在人屋里睡了半宿?”
关月一骨碌坐起来:“南星不是不在吗?”
“是啊,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是说自己不在。”叶漪澜也坐起来,“还真有事啊?你、你们——嗯……”
“他无耻!”叶漪澜气得拍床,又疼得揉自己手心,“你等着,下回见面我毒死他。”
“我、我就是单纯地睡了一觉。”关月认真道,“太困了。”
叶漪澜似乎不是很信:“是么?”
关月用力地点点头。不然她怎么说?说其实是她话本看多了,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撩拨?
说实话她大概会命不久矣。
“嗯。”关月手忙脚乱地比划一通,“就是太困,走错路了。”
叶漪澜看着她红透的面颊翻了个白眼,伸手用力地捏,直到关月喊疼才松手:“照照镜子去!傻子才信你呢。”
—
付衡真是十分用功,难怪讨贺怀霜和魏乾喜欢。在街上一番闲逛之后,向弘说要回去睡觉,付衡却直奔校场,又不知疲倦地练了两个时辰武。
天还很凉,但他来寻关月时满头是汗,看得人心疼又好笑。
“不着急的,先歇一会儿。”关月吩咐南星,“去拿块帕子。”
她无奈道:“怎么不去睡一觉?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怕阿姐久等。”付衡说,“况且这会儿也睡不着,我回去还要读书。”
南星将帕子递给付衡,行过礼退下。
“这会儿说话没旁人听得见,我便坦诚一些。”关月稍顿,“东宫的意思我已明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这些时日的心得。”
“阿姐不必这么客气。”付衡笑笑,“兄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无论何时,不必相疑。我知晓人心易变的道理,如今我这般说自然不能信,但我这样想,便这样说了。”
“军中确有积弊。”关月说,“并非谁人之过,而是积年的沉疴,若有人想动我并不反对,但他必须知道,此事要成需经年累月之功,非我一人所能左右。”
付衡点头:“我明白的。军中情谊令人动容,但在陛下眼中是祸患,可我却以为,若军中情谊都能轻易消弭,又如何能所向披靡呢?治国治军都最重用人之道,阿姐以为,究竟该用人不疑还是处处牵制呢?”
“都有吧。”关月想了想,“端州之祸,不就在于对周明的误信吗?你书读得好,应当知道古时明君所为。”
“既要用人不疑,还需有心牵制。”付衡说,“老师也这么说,但这二者之间的分寸太难把握,少一分遗患无穷,多一分过犹不及,实在是很难。”
“这我帮不上你。”关月轻笑,“多请教贺老先生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姐。”付衡说,“你让老师带我打仗,给我军功,有意让向弘和我成为朋友,无论去哪里都有人护着,这些我都知道。以后的事我不知晓,但至少我不愿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愿意信你的。”
关月看着他,弯了弯嘴角:“他们真是将你教得很好。”
第102章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鸟鸣藏在枝头的新芽间,脆生生的,有时好听,有时又觉得吵闹。
付衡和向弘跟着魏乾四处奔波,但凡不要紧的都要他们上阵,一时累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每天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魏乾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却笑话他们吃不得苦,说自己从前多么辛苦。
向弘捶着自己的发软的膝盖,小声问付衡是不是所有的长辈都这样,但凡有什么就爱说自己从前多辛苦。
很不幸,魏乾虽然年纪不小,但耳力很好,将他们的悄悄话听得一字不落。于是他们又被罚了一个时辰练武。
付衡时常主动写信回沧州,一时说今天打了胜仗,一时说得了老将军教导,一时又说很累,有点想回去。付衡的字写得很漂亮,于是关月一看第二张狗爪子描画一般的字迹,就知道是向弘写的。
——其实向弘的字也不算丑,只是珠玉在前,被衬成了鬼画符。
沧州落第一场雨的当日,端州和青州的消息都到了。
南星煮上茶:“端州那边户部拨了银子,小将军盯着呢,只是端州有些人……心里对他有怨,所以略有些难办。”
关月闻言长叹:“这也难免。”
南星低着头埋怨:“没良心。”
“其实端州此时本该交给少将军去管,但褚伯父如今不在,丧子之痛难以平复,况且微州如今诸多事宜,他此时分身乏术,只能辛苦咱们小将军守在端州了。”关月稍顿,“他伤养好了吗?”
“说是差不多了。”南星说,“但伤那么重,之后又没怎么好好休养,在端州忙前忙后的,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关月嗯了声,许久又问:“青州呢?”
“公子同姑娘说过段永的事吧?”南星想了想,“这个人如今在和侯爷谈条件,他有个女儿,是捡来的,一直生病养不好。他想让侯爷找大夫给她看病,还要跟着他的一众人都性命无忧。”
“这也不难。”关月说,“那他得先将与他作对的山匪收拾了。段永没提将青州的知州大人拉下马的事吗?”
“提了。”南星点头,“侯爷信中说,此事他没有应承,一个小小知州虽不要紧,但难保背后没有神仙。将他拉下马可以,但要徐徐图之,非一时之功,不过他可以将段永一干人收进军中,保证他们性命无忧,定能活着看到这位知州大人落马。”
关月嗯了声,在纸上写完几个字:“查清了吗?”
南星一怔,随即说:“姑娘问尧州的事吗?差不多和您说得一样,尧州知州还特意写信来,说尧州这位守将近些年的确很不像话,姑娘要动他?”
“嗯。”关月平静道,“写封信同魏将军说一声,让他们半个月后回来。”
南星应声,而后又问:“姑娘要带付衡去?”
“看看他会怎么做。”关月轻声,“看过了
我才好去想以后究竟该如何应对他。”
南星有点难过,她将在一旁放温的药端上前:“姑娘记得喝药。”
关月接过来一饮而尽:“好了,去跟漪澜交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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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京今日也落雨,不过算是暴雨,没有一点儿要停的意思。庄婉是来给温怡送话本的——虽然之前那一箱温怡其实并没有看完。
庄婉出门时天就已经很阴了,尽管想到可能会下雨,但她依然没有带伞,并且还不让侍女带。到侯府门前雨滴就噼里啪啦往下落,庄婉等了半天,不见温怡来接她,于是拿衣袖挡着直接冲了进去。
好嘛,果然是在研究医书。庄婉在门前站了很久,脚底下积了个小水坑,温怡还是没有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