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叶漪澜对她竖了大拇指:“你胆儿大。”
  “小打小闹,本用不着魏将军。”关月轻笑,“让他们历练历练,日后人问起来我们也有话说。”
  叶漪澜喝完梨汤,又吃起她案上的点心:“这些事你自个拿主意,我管不着。大夫的事儿我替你办完了,书信太慢,便没同你商议,我作主换了不少。”
  “嗯。”关月谢过她,“没人为难你?”
  “有,那群老头个个都成了精,哪儿那么好打发?”叶漪澜拿帕子擦了擦手,“好在你的帅令还有点分量,加上我聪明,有惊无险吧。”
  “没事就好。”关月起身将窗子合上,“止行前些日子回云京去了。”
  “蒋二?他是该回去了。”叶漪澜闭眼撑着下巴,“为了亲事?”
  关月定定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这也不难猜。”叶漪澜昨夜少眠,今日精神并不好,“陛下在病中,许多日子了不见好,蒋尚书再不叫他回去把亲事定了,难道等着守国丧么?他们自个正斗得如火如荼,这会儿老皇帝是没空搭理你们,等他要油尽灯枯了,再拿亲事摆你们一道,那多不值当,不如趁乱把事办了。”
  话说到这,叶漪澜睁开眼,笑眯眯望着她:“那位呢?”
  关月权当听不明白:“哪位?”
  叶漪澜嘁了声:“你这事用不了蒋二的法子,只能悬着。日后若能如人所愿自己最好,若不能……便请他走远些吧。”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关月低头看着账册,“怎么还前后两副面孔?”
  叶漪澜吹了茶:“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是心疼你,如今想到这些弯弯绕,还真有点后悔,不该帮他说那么多好话。”
  关月案上是账册和一个装满的木匣。
  “都学会看账册了,你不是最烦这个吗?”叶漪澜抬眼瞧她,没人理,于是自个上前翻了翻,“银票、地契……啧,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关月闻言叹道:“自然不是我的。”
  叶漪澜意味深长哦了声:“国公府给的?”
  “云京给的不够用,一日到头烧得都是他家银子,算账的活我总不好再甩出去。”关月看了面前的木匣半晌,“……国公府是真有钱啊。”
  “那是自然。”叶漪澜稍顿,又想起一件事来,“这账……是你自己要看的,还是有人丢给你看的?”
  关月抬起头,模样十分可怜:“……我自己。”
  不仅如此,温朝说他来看,她还严词拒绝了,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顺道将退路全堵死了。
  叶漪澜忍着笑:“那你慢慢看。”
  “我现在真是后悔。”关月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剩下的能不能叫他过来看啊?”
  “这种事儿你倒很想得起人家。”叶漪澜说,“这么大热的天,也不见你叫人送点梨汤吃食去。”
  “那、那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叶漪澜叹着气摇摇头:“账本看不下去叫他回来帮忙,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更丢人呢。”
  关月面上一赧,清清嗓子说:“谁说我看不下去了?我、我就是歇一会儿。”
  叶漪澜笑吟吟道:“那你歇着,我陪你。”
  “不用。”关月说,“你回去忙吧。”
  “巧了,今儿我不忙。”叶漪澜还是笑着,“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热闹。今天我就在这儿看看,你究竟能看几页账本。”
  傍晚,书房没点灯,暗色侵染整片天地。
  叶漪澜点灯时,温朝敲了门进来。她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挑眉示意他看看正对着账本愁眉苦脸一整日的关月。
  灯火明灭,关月抬首,没有说话。
  温朝和叶漪澜都从那眼神里读出了委屈和希冀,仿佛还裹着几丝撒娇的意味。
  叶漪澜又想笑了。
  她忍着轻咳了声:“我走了。”
  温朝上前理了理桌案:“还多么?”
  “不多。”尽管很不想看,关月还是嘴硬,“还剩……半本。”
  温朝嗯了声,在她身旁看起书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问一句“要不要帮忙?”,关月心里希望的火苗倏地灭了。她
  认命般低下头,预备和账本大战,却忽然捕捉到身边人嘴角的笑意。
  这样的事着实不少,偏她回回都上当。
  关月气得拿账本拍了桌子:“温云深,你到底和谁学的?”
  温朝接过账本,拿起笔说:“我来吧。”
  关月哼了声,但很识趣得给他让开位子,在一旁趴着不大想理他。
  时间一点点溜走,日光彻底消散,月色铺满天际。
  温朝顺手拿起一旁的梨汤,才喝了一口,就听得身旁有人小声说话。他停下动作,侧首问:“什么?”
  关月微微坐直身子:“……那是我的。”
  温朝轻轻敲了两下账本。
  关月瞬间没了气势,还将碗接过来重新盛满,小心翼翼放回案上:“您请。”
  —
  魏乾带着付衡和向弘回来已是深秋时节。
  两个一向白白净净的孩子经他一番折腾,都黑了不少,向弘尚好,付衡脸上都起了皮,红肿着有点吓人。
  关月笑了会儿,连忙叫他们回屋歇着。
  两个人收拾好再回来,眼睛都亮晶晶的,一副按捺不住有话要说的模样。
  关月叫人端了甜汤给他们,稍加了几块冰:“虽入秋了,却还热得厉害,先歇会吧。”
  付衡吃相文雅一些,向弘不管不顾地喝干净,又问南星要了第二碗。
  等他们都坐好了,温朝才问:“这趟跟着魏将军,都学了些什么?”
  两个小孩儿还没开口,魏乾便来了,揪着他们要再去校场。关月想劝两句,被他瞪回去道:“别惯着孩子。”
  魏乾走出两步,转回来对温朝道:“你也来。”
  关月整理着桌案,对温朝道:“我一会儿过去。”
  魏乾:“……”
  这是全当没看见他,果然女大不中留。
  魏乾咬着牙,脚一抬,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月到了校场,立时觉得不对,怎么在校场上被魏乾折磨的人是温朝?本该惨兮兮的向弘和付衡正在一旁乖巧地坐着看大戏。
  关月到他们身旁问:“这是唱哪出?”
  “本来说好了我们两练射箭。”向弘说,“正练着,温将军夸我们有长进。”
  关月颔首:“是有长进。”
  向弘疑惑道:“月姐姐,你又没看见。”
  “战场都上了,还没长进像话么?”关月说,“你接着说。”
  “然后魏将军说——”向弘咳了两声,故意粗着嗓子学魏乾,“你自己射箭都那个样子,还好意思说别人?少误人子弟!”
  付衡被他故意调起的腔调逗笑:“我们向着温将军说了两句,谁知道师父不乐意了,拉着他非要比射箭。”
  “师父?”关月挑眉,“魏将军让你这么叫的?”
  “嗯。”付衡点点头,“他说自己没儿女,让我们以后都叫他师父,可我们叫习惯了,这几天正改口呢。”
  关月惆怅地望着校场上跟温朝较劲的魏乾:“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醋劲儿呢。”
  向弘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不是嘛。”
  关月叹了口气:“就射个箭而已,他们一直折腾到现在?”
  “那倒不是。”付衡摇摇头,“那兵器架上的都快打过一轮了,师父说温将军把你拐跑了,所以必须样样比他强,所以比箭之前先打了好几架。”
  关月:“……”
  她决定关心一下战局:“那他输过吗?”
  向弘傻子似的啊了声:“你说谁?魏将军吗?”
  付衡扯了扯他,接道:“就输了射箭。”
  “那还行。”关月满意地点头,“不算很丢人。”
  付衡:“……”
  他不是很理解这种胜负欲,他们不是一边儿的吗?
  关月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就懂了。”
  付衡认真问:“你是来找温将军的吗?”
  关月一哑:“……我来找魏将军的。”
  两个小孩儿都一脸不信。
  向弘小声说:“每次付衡要找你们,但凡找不到,他就会去问京墨哥:是两个人都不在吗?是的话就不用分开找了,肯定在一起。”
  付衡也说:“我兄长和嫂嫂就是这样的……”
  关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付衡,你懂得真的太多了。
  不过太子和太子妃夫妻和睦,一向堪称楷模。但东宫至今膝下无子,令人惋惜。
  日头渐渐偏移,付衡站起身道:“老师应当午睡醒了,我去寻他。”
  —
  付衡推开门,为贺怀霜斟了茶水,恭恭敬敬行礼道:“老师。”
  贺怀霜身旁的人侧身避开付衡这一礼,起身拱了拱手:“学生告退。”
  贺怀霜嗯了声,受过他的礼问:“学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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