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听到这儿,虞影也觉察了其中的不合理。
道门仙宗选址,必定在在山水秀丽之间、钟灵毓秀之处,名门大宗地下甚至有上古灵脉盘踞,如此才有充盈的灵气供门人弟子顺利修行。
这也是修士们挤破头也想进入仙门大宗的原因之一。
刚到丰饶县虞影就发现这里平野无垠,难以凝聚灵气,适合种地,却不适合修炼。
除非陆泰然再也不想修行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选择在此定居。
江老太爷的疑虑不无道理。
江老太爷继续道:“因而老朽坚持要查问令尊的出身和往事。”
“一开始令尊还很顺从,我们问他为何会满身是伤出现在木棉村。他说他曾与一名凡人女子相爱,那女子身弱,生下孩子之后就落下了病,凡间药物无用,必得用仙丹救命,他无奈之下只能去盗取仙丹为妻子治疗,然而事情败露,他被追杀,妻子也在逃命的途中不治身亡。”
“妻子已逝,他再也无心修炼,只想把他们唯一的孩子带大,所以才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虞影挑眉,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
“他是被追杀至此的,老朽担心他招来祸事,坚持不许。可他说他被追杀仅是因为偷仙丹救妻子,如今妻子不在了,恩怨自然消解,不会再生事端。”
“其他人为了留住他,竟不顾村民安危,说话间就要答应下来。”江老太爷捋着胡须,“老朽拗不过他们,又看他带着婴孩,也只能退步。”
“然而事情却不像令尊所说的恩怨已了。就在刚安定下来没多久后,他忽然把孩子独自丢在家中消失了好几天。那几日县城里也出现了好些面生的修士,在四处寻找他。”
江老太爷的眉头紧皱,“老朽延请那些修士来家中做客,顺便又打听了一番令尊的来历。”
“才知道,他根本不是盗药救妻被追杀,而是触犯了宗门法度后携宝潜逃!那些修士其实是为了抓他回去接受宗门审判!”
江老太爷道:“得知真相后,老朽立即召集乡绅耆老重新商议此事,可其他人已经被令尊收买,他们根本不听老朽的话,反而还……还叫老朽考虑考虑当时尚且是襁褓婴儿的你,若是父亲被抓走了,谁能照顾你。”
“就这样,老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令尊继续留在木棉村中。那些人……他们为了长久地留下令尊,还为他保媒拉纤,又说了一门亲事。”
陆惊澜惊讶不已。
在家时,父亲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从未提过。他今日也是第一次知晓。
如今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堂堂修士会舍弃仙门偏居一隅,还娶了乡间女子为妻,又为何会过了十几年,忽然被陌生修士斩杀于家中……
定了定心神,陆惊澜问:“您可知父亲他从前出身哪一宗门?”
江老太爷摇头叹气,似乎在感慨世事无常,“正是神霄宗。”
“所以老朽才不得不在你面前多嘴这一回……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你居然也进入了神霄宗,老朽不知父辈恩怨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小仙君你定要多加注意啊。”
陆惊澜抿唇,随即起身,朝江老太爷郑重行礼,“多谢您将此事告知我。”
从江老太爷的房中出来后,陆惊澜依旧沉默不语,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52章
翌日清晨,薄雾蒙蒙。
三驾马车停在江宅门口,众人相互辞别,即将各自启程。
虞影站在马车旁打哈欠,又看江岭与父母道别。
江夫人从身旁侍女手中拿过一个精美的雕花木盒,递给了颜妍,“这是我年轻时戴过的梨花玉簪,一直好好收着,许久不曾戴过,总觉得衬你正合适,便着人取出来送给你。瞧你随身没带多少首饰,可姑娘家哪有不爱珠宝首饰的?想来是嫌弃累赘,不大喜欢戴首饰,不过这簪子戴在脑袋上倒是不碍事。”
知晓内情的人一看便知江夫人这是在给颜妍赔礼,为着之前错怪她的事。
颜妍很意外。
当时被冤枉,她着实难受了一整晚,还好后来有江棠宽慰,江家夫妇也并未真的将她当做凶手,她又向来想得开,这才没往心里去。
今日江夫人主动赔礼,颜妍心中更加熨帖。
江棠从母亲手中拿过木盒,蹦跳着高举簪子,“姐姐,快蹲下来,棠棠给姐姐戴上!”
颜妍蹲下来,让江棠为自己戴上玉簪。
此簪是用一块莹白温润的玉整个儿雕琢成梨花模样,工匠技艺娴熟,花瓣仿佛无风自动,像是戴了一朵真正花在头上,几乎能闻到扑鼻香气。
和江家夫妇道过别,江岭与颜妍又来到虞影和陆惊澜面前。
“虞兄,惊澜,我俩就先回宗门了,你们早些办完事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去宁和府吃肉!”江岭重重拍了拍陆惊澜的肩膀。
颜妍也道:“陆师兄,虞师兄,万事多加小心。”
接着颜妍看向那只站在虞影肩膀上的大黑鸟,伸手摸了摸鸟头,“你也要小心,不要再受伤。”
忽然被摸了头,虞栖梢脸红起来。
当然,他的毛黢黑,看不出来。
可恶的女人,本大爷的玉头可是你能摸的!
这边许多人觉得乌鸦不吉利,所以在江家的这段日子,虞影威胁乌鸦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养伤,以免跑出去被人拔了毛做成烤鸦。
奇怪的是,乌鸦在屋里静养这么些日子,翅膀上的伤口仍然没有好全,还绑着绷带,也飞不远。
辞别之后,他们分别登上马车,一东一西,朝着不同的方向前去。
虞栖梢现在能飞个几丈高,但是不能飞太远,和老母鸡差不多。
因着罗渊在脑海里一直吵着想与他说话,他不得不从马车里出来,飞到车顶棚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趁小爷现在有心情。”
虞栖梢以人形出现在自己的识海中,一脸不耐烦看着罗渊。
罗渊凭空盘腿而坐,缓缓睁开眼,“你的伤,不疼吗?”
虞栖梢愣了一下,接着冷哼,“你这不说的废话吗,谁受伤了不疼?如果你只有这种屁话要说,那下次就别叫我了,我没功夫陪你闲聊。”
“你那伤口是掌门留下的。”罗渊道,“掌门的纯粹灵气与你的魔气对冲,才让你的身上的伤迟迟无法痊愈,若是拖着不管,你很可能会有性命之虞。”
虞栖梢皱着眉头,掏掏耳朵,“你说完了?你说的这些我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有法子帮我疗伤?”
罗渊叹气,“没有。”
“那不就结了。”虞栖梢摊手,“还是一堆废话。”
说着,虞栖梢的身体变得透明,就要离开。
罗渊赶紧叫住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不可再浑浑噩噩下去,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定会没命!”
“死了就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虞栖梢捏紧拳头,忽然喊到。
随后,他抬起头,眼中一片血红,死死盯着罗渊,一步一步走过去。
“我是因为魔尊大人才会到这世上来的,他走了,我孤身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岂会怕死?”
罗渊不赞成道:“他是他,你是你,他死了,难道就要你跟着陪葬吗?”
虞栖梢猛地一把攥住罗渊的领口,“你懂个屁!你们这群道貌岸然自诩正道的伪君子,整天满口仁义道德,却偷走了魔尊大人的遗体,让大人陨落后也不得安宁。怎会明白我对大人的心意?你不想我死,不过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你自己的,我若死了,你也会魂飞魄散,别装得好像真关心我死活的样子。”
“呵,不错。”罗渊冷哼一声笑起来,“这是我的身体,我自然着急,否则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难道以为我真担心你?”
忍了又忍,虞栖梢差点咬碎后槽牙,总算勉强压下了揍罗渊一拳的冲动。
他将罗渊重重推开。
“这就对了,仙魔殊途,以后少找我。”虞栖梢背过身去,“实在闲的没事儿做不如祈祷我早日找到魔尊大人的遗体,说不准到时候我心情一好,就把你放了。”
从识海中出来,虞栖梢还是气得跺脚,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出气。
出气结束,虞栖梢从窗户飞回马车里。
然而他刚探了个头进去,就差点被马车里的场景吓晕。
虞影和陆惊澜抱在一起,若没看错的话,虞影似乎是□□坐在陆惊澜的腿上的,两只手臂则环绕着他的肩膀,而陆惊澜的手掐在虞影的腰上。
两人紧紧相拥,吻得有点……有点难舍难分。
虞栖梢傻了。
等等!他俩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虞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眼,视线准确地落在了虞栖梢的身上。
他的眼中瞬间闪过惊异,或许还有一点点被撞破的羞赧,但那些复杂的情绪稍纵即逝,紧接着他的眼中盈满了笑意。
虞栖梢被那笑意盈盈的双眼看得毛骨悚然,明明尴尬的该是车里的两个人,结果他们根本不尴尬,于是尴尬就转移到了可怜的小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