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眼白处的银光凌厉,霎时,从江恒的精神图景里冒出一团张牙舞爪的黑雾,径直朝他突脸而来,秦怿猛地一激灵,银光被吓得顿时消散。
  靠。秦怿又在心里骂了声。即便用精神屏障阻止了大部分的药物入侵,但难免有漏网之鱼进入了江恒的意识,也难怪江恒今天会如此反常。
  正要调动精神触手给江恒做思绪清理,窒息感顿时铺天盖地而来,秦怿猛然提不起气,就见江恒一把抓住他的脖颈,五指骤然发力收紧,随即整个人压到他身上,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下一秒,齿关被横蛮撬开,被迫承受狂风骤雨般剧烈的吻。
  皮带扣被急躁地解开,金属扣环有节奏地拍打着铁质门板,不停当啷作响,像是被惹恼了,江恒停下了动作,高抬起手褪去秦怿身上的风衣,又作势要抽走他腰间那碍事的腰带。
  哗啦一声,风衣坠地,满地的玫瑰花瓣应声在虚空中翩翩而起,江恒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盯着在黑暗中洋洋洒洒的花瓣,鼻翼微微翕动。
  秦怿好不容易逮着了空,脱力地靠在江恒的肩头小喘着气,就见江恒忽然扭过头,一把掐住他的两颊,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花?还是玫瑰?你给谁买的?”
  秦怿被吻得七荤八素,脑袋还犯着懵,卡在喉咙的那声“给你的”还未来得及说出,就被江恒掰过肩膀,毫不客气地压在门板上。
  咚——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当啷,秦怿腰间一松,皮带被轻而易举抽走,长裤松松垮垮地搭在大腿根处。
  秦怿顿时浑身紧绷,像在求助,又像在讨好,他颤巍巍地摸黑抚上江恒的后颈,反复揉捏安抚,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给你的……当然是给你的……”
  江恒没有轻易善罢甘休,他用力抓了把秦怿的腰,扬起手甩了一巴掌在他的大腿侧。
  秦怿被打得一踉跄,还未晃过神,江恒猛然凑近他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尖,犬齿衔着他的耳垂来回啃咬着,恶狠狠地说道,“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秦怿还没来得及回应,身体顿时腾空,只见江恒将他拦腰抱起,直直往距离最近的沙发床大步走去。
  江恒一点不拖泥带水,秦怿刚被放到沙发上,江恒便一把拉开侧边的柜子,颜色各异的盒子排列整齐,秦怿顿时感觉后腰涌来一股酸胀。
  少顷,一道阴影将他全然笼罩,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密布乌云,秦怿不由得绷直了身子,就见江恒捏着他的下颏,贴近他的嘴唇,一字一句重复道,“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秦怿顿时脊背一僵,突然意识到江恒这不像是神志不清在说胡话,他拼命搜索脑海里关于花或是礼物的记忆。
  虽然总被好友们戏称为交际花,但秦怿心里有把明秤,关系的亲疏远近掂量得明明白白,而江恒,则是这其中最特别的唯一。
  尤其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秦怿更是明确拒绝掉很多明着暗着朝他示好的人,这一出质问又是从何而来。
  江恒是误会了什么,又或是不经意看见了什么。
  秦怿一时警觉,努力梳理着脑海里相关的一切,记忆不断回溯,直到三年前,五年前,甚至是十年前。
  十年前。秦怿猛然一激灵,买花送花对他来说并不是日常习惯,这一行为多少带有特殊意义。
  不会还真是这件事吧。
  那时的江恒还没过十七岁生日,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了b级哨兵证书,还打破了中央塔的记录。
  此举意义非凡,轰动一时,当时的圣所总负责人便高调宣布此次的颁奖仪式要隆重举行,同期荣获b级证书的哨兵们都沾了江恒的光,在记忆里留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怿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只要看见江恒,就像一脚踏空,毫无防备地跌进一池气泡水中,猛然下坠的失重,细细密密又不断涌出的碳酸气泡,二氧化碳冲上鼻腔后的回甘。隐秘的,亢奋的,悸动的。
  这种特别的时刻总少不了鲜花和掌声,秦怿也想给江恒留下点特别又深刻的记忆。
  这样想着,他去花店让老板插了束准备送给特别的人的花束,大概是表达时不经意出现的忸怩和词不达意,老板会错了意,给秦怿插了一大捧玫瑰。
  秦怿闻着那股浓烈的幽香,看着怀里数十只盛开得含蓄却又热烈而鲜艳的玫瑰,似乎才猛然意识到这寓意着什么。
  他慌忙连连摆手,说是送给朋友的,是好兄弟。
  老板一时面露难色,说确实是自己会错了意,但花束都插好了,能不能少收点钱,再插一束向日葵给他,两束一起带走。
  见老板态度不错,秦怿想着各退一步,便捧了两束花离开了花店。
  回来后,面露难色的倒是变成了他,两束一起送给江恒,有些拿不过来,毕竟一只手还得举着考核证书。
  只送向日葵本来是最优选的,但那束玫瑰。秦怿扯下一片花瓣,贴近鼻尖用力嗅了嗅,随即把这枚花瓣攥进了手心,心脏一时像浸泡在气泡水中,又酸又涨的,碳酸气泡不断涌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啵,像是心事被戳破,又像是鼓舞他的行动。
  犹豫了半晌,秦怿把那张写好的贺卡,别在了玫瑰花束上。
  仪式的最后,合影留念环节,观众台下熙熙攘攘,七嘴八舌。
  “送个花而已嘛,别怂!快去给她!”
  “快上去,我给你们拍照!”
  “怕什么啊!上!”
  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别人起哄的声音,秦怿盯着手中的玫瑰,又抬眼看向台上被指挥站位而左跑右跑的江恒,他深吸了口气,腾然站起身,抱着一大束玫瑰徐徐走向颁奖台,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递给了江恒。
  江恒似乎被惊喜砸懵了,用双亮着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机械地接过捧花,对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
  周围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一时间起哄声此起彼伏,惊呼的,鬼哭狼嚎失恋的,应有尽有。台下那些犹犹豫豫的人也被秦怿的行动感染,大起胆子走到台上给属于自己那个特别的人送上捧花。
  “我靠!这么大一束花!我有没有我有没有我也没有!”恰时,米亚的怪叫突然在耳畔炸响,秦怿被吵得往一旁缩了缩身子,不耐烦地啧了几声,拖着嗓子无奈道,“有有有——”
  多出的那束向日葵被秦怿分别单支包装好,他想着这数十只刚好能给跟江恒同期拿证的哨兵们一人一支,也算同喜同乐,正要从捧花里抽出一支递给米亚时,米亚的跟前突然多了一大束向日葵,就见云野说道,“哥,恭喜你。”
  下一秒,米亚夸张的尖叫声响彻在整个礼堂,他抬手一把搂住云野,“小云野最好了——我就知道秦怿准备东西,肯定不止给一个人!但小云野只给了我!”
  此言一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怿赶忙扭过头看向江恒,只见他突然低下了头,抱紧手中的捧花,衬衫和包装纸来回摩擦,发出细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注意到秦怿的目光,江恒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瞥见秦怿左手拎着的袋子,里面那一束束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向日葵,便只是深吸了口气后,朝他微微一笑,可眼睛里却是黯然无光的,“我和你一起去给大家送花。”
  秦怿感觉心脏像被人用力攥紧,很酸,很痛,又有种莫名的不爽和别扭,他张了张嘴,只是应了声好。
  “送给你的……是为了给你……我才送给别人的……”江恒一手掐着他的下颏,一手握着他的脖颈,时不时会恶劣地加重力道,勒得秦怿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不止是这回的送花,还有以前上学时买零食,又或者在竞技赛中送水,秦怿总是为了送东西给一个人,别扭地把东西送给了所有人。
  江恒的眼神严肃得像在拷问,秦怿咬紧下唇,用因缺氧而打着颤的手,奋力抚上江恒的脸,仰起头来很用力地吻他。
  【送给你的,从来,都只是送给你的。】
  少顷,秦怿终于收到了回吻,他在心里长舒了口气,更用力地回应江恒。
  看来解药用对了。被注射的药剂会让江恒出现记忆混乱,会还原最原始最冲动的本性,还会激发那些被他压抑和封存许久的情绪。
  秦怿抱得他很紧,想努力填补江恒心里那些缺失的安全感。
  江恒撩起他的衣摆,在皙白的侧腰烙下大小不一的鲜红指痕,薄荷叶的气味愈演愈烈,充斥着整个房间。
  秦怿的眼神渐渐变得忽明忽暗,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蓄势待发。
  千钧一发时,秦怿突然抓了个空,他抬眼,见江恒停下了动作,踌躇地看向他。
  “不继续了?”秦怿涩声问道。
  “我、我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我怕伤到……”江恒忍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应道。
  秦怿一时忍俊不禁,这种特殊情况下也不敢再说“你也没这么厉害”的大话,他使坏地踹了脚江恒的腹肌,随即夹紧了大腿,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恒一眼,随即抬手抚上江恒的脖颈,将他拉进自己,贴着他的耳尖一字一句,“少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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