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他们这些皇子,到底都还是汗阿玛掌心里的玩偶。
只是,有这样感觉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
看八皇子的情状,指不定心里还在质疑,他这些高产作物的数据肯定造了假。
果然,第二天,东宫里的人没有高兴太久。
因为外头就传出了,高产作物再花大力气精心伺候,上限就在亩产五百斤左右,再高便不可信了。
何况是那些贫瘠、缺水的土地,敬告万民切不可盲目攀比,导致得不偿失的下场。
这番话,站在百姓的立场,谆谆教诲,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康熙人在乾清宫,又笑了。
魏珠认为万岁爷大概又要出别的招,只见康熙淡淡道:“把外头的声音亲自给太子送去。”
这是叫胤禛不得不知道,或者是不得不假装不知道。
甜甜听到消息,过来书房探了个头。
果然看见阿玛玛埋头在案桌上,正在起草文书。
想想后世的《大义觉迷录》,正是雍正亲自下场提供了自己“得位不正”的所有证明和说辞。
叫这个疑案从未消亡。
天生的政治家乾隆上位后,立刻下令将其定为禁书,全部回收。
再加上可怕的“文字狱”,如此,才一时叫天下人真正闭嘴。
雍正这样的“老实人”,遇到事情就想“自辩”的性格,确实不如他那老奸巨猾、心性难定的儿子更适合政治场。
可也正是这样的老实人,才真正为康乾盛世,把一辆破车,缝缝补补修整好,继续行驶了上百年。
虽然他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也不禁他那能把破车开成法拉利的儿子造。
甜甜轻手轻脚,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奈何身子太低,又不叫人帮忙,非要自己搬来一把圆凳,要踩上去。
这般大动静,到底是叫胤禛抬起了头,微微叹气,起身过来:“想找什么书?让苏培盛拿就是了。”
“道德经。”
这是常放在胤禛案头的书,他随手就翻到一本另外的版本,抽了出来。
“是张先生考你功课,又没答上来了?”
“对啊,‘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后面是啥……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胤禛自然接道,将女儿抱下危险的凳子,这才疑道,“这几句,前两年你不是还记得挺牢的,突然又忘了?”
“噢,是的,‘善者不辩,辩者不善。’记住了记住了。”
甜甜又嘟嘟哝哝了两遍,一副不想再被老父亲盘问的样子,哒哒往外走,只留了个俏皮的背影。
胤禛笑着摇了摇头,又没忍住叹气,回到案桌前,打算继续写……
苏培盛收起那本被父女俩都忘记的《道德经》,无意识说了句:“老子的书,不是其他的奇书,公主怎么特意要过来找?”
胤禛手中的笔一顿,墨汁晕了一个大点。
这折子,是废了。
他将笔放下。
苏培盛连忙过来,手脚麻利,换上一本新折子。
胤禛朝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思索了片刻,收起折子,拿了一张新纸,嘴上道:“传信给丰隆庄上,让他们分批进城卖作物,价可低些。”
“奴才明白。”苏培盛立刻反应过来。
就是因为产量高了,自家吃不完,附近也卖不掉,才赶这远路进城卖一些,贴补家用。
至于产量有多高?
自然是早就超过了亩产五百斤!
那些想偷懒耍滑,或者私自扣下产量的贪官污吏,也只能老实上交粮食,如实上报。
如此外头的谣言不攻自破。
胤禛也不必在朝堂上无畏争辩,反而要应付那些千方百计过来讨教如何让亩产增值的官员。
他早已让宋远疆准备好手札,将两位先生的方法记载在其上。
有人来问,倾囊相授。至于除了上头的老实办法,还想问偏招的人。
太子也老实,想办法把人从京官打发了出去。
乾清宫不语,只是继续在每次御门听政时,摆一些太子的政绩。
叫百官多听听。
也叫其余皇子多想想。
门槛当他是兄弟
第230章 当他是兄弟
一眨眼,皇长子府邸的大格格到了出嫁的日子。
蒙古科尔沁台吉多尔济色稜进京亲迎。
皇长子府邸的正门,今日皇上有旨意,特赦大开。
虽是喜事,然则胤褆幽闭太久,府邸在京中早已门庭冷落。
今日除了内务府的人逃不过,其余各府来贺喜的人并不多。
大福晋还是置办了极其热闹的席面。
胤褆强撑着,为了给女儿一个体面的婚礼。
伊尔根觉罗氏和张佳氏还是从他频频望向大门的眼神中,看出了期待。
他出事之后,手上悉数所有的资源都原原本本到了八阿哥的手中。
若是他心中有半点不愿,都不必动多余手脚,只要轻轻一句,便不会叫胤禩如今身后站满了支持的人。
平日里,胤禩遇事还会偷偷过来商议一二。
今天这样的大场合,他总该是会来的吧?
只是时辰将至,迎亲的队伍已经快到街角,府邸门前却才刚拉着小太监们凑足了拦门的人。
女宾席面已经是稀稀拉拉,更别提男宾那三两只面色尴尬、脚底不住朝外的小猫了。
独坐堂上的胤褆抬起的眸,终是灰了下去,扯起嘴角,自嘲一笑。
真是没想到……
在这样的时刻,终于看清了他,也罢。
胤褆提起长袍一角,正要起身往里走。
外头管家脚步匆忙,满脸惊喜:“爷,太、太子爷来了。他们一家都来了。”
胤褆一下还没把太子的名头安装在新的人身上,想着“胤礽”怎么可能过来?
汗阿玛心志如铁,一旦失望,便不复信任。
他尚且放不出去,更别提还在咸安宫的废太子了。
要不是毓庆宫变成上书房,只怕那里早成了位置极佳的“冷宫”。
恍了一会儿神,胤褆才道:“快、快请。”
是老四胤禛……倒是他来了。
独独他,来了。
他幽幽起身,见新太子,饶他是皇长子,也该行礼。
哪怕从前,他从未对除了胤礽之外的弟弟行过礼。
等了一会儿,门前却是四福晋领着身后一群孩子过来,乌拉那拉氏笑意吟吟:“恭喜恭喜,大哥、大嫂。”
“真是不巧,太子临了又有紧急公务,转头进宫去了。吩咐了我务必同你们好好热闹一番。”
胤褆行礼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儿才往回收,同四福晋行了平礼。
在四福晋和大福晋两人凑近,要打成一片的时候,胤褆才开了口,道了一声谢。
这轻飘飘、不太顺畅的“多谢”,却叫原本热闹的正厅,陷入了半秒的安静。
【哟~】
脑海里响起未尽的打趣,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方桐也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大阿哥居然会跟他们道谢。
果然人关得久了,都是会变的。
末了,方桐十分得体回应:“大哥真是太客气了。自家人说什么谢字。”
自家人……
胤褆闻言低下了头,坐在正厅,久久。
所以,胤禛一直当他是家人吗?
才会在大女儿出嫁的日子,百忙之中抽空过来露个面。
哪怕胤禩拉扯着许多人,在京中造势质疑于新太子。
但从前的雍郡王已然坐上了东宫之位,他一出现在皇长子府邸的外头,京中的其余八旗人家、百官、女眷皆望风赶来。
原本还冷冷清清的院落,瞬间挤满了人。
大家先是尴尬打着招呼,然后发现几乎都是临时过来的,也就放下了那么一点不多的廉耻,放肆交际。
大格格的出阁礼顿时显得风光体面。
皇长子仍是枯坐着,这些人不过看在“现任”太子的面子上,也不好真的搭理仍被幽禁的胤褆。
更有甚者,饮酒后,从前被胤褆欺压过的人,还忍不住挤眉弄眼过来,打算阴阳怪气他两句。
终是被人拉走了。
京中百官向来攀高踩低,并不稀奇。
到这时,胤褆才起身,往后走,今日回廊的红灯笼显得十分扎眼。
胤褆死寂的心,却看进了红灯笼的光。
外人尚且不会照顾如今身为落水狗他的面子,可胤禛人已经来了,却又借口走了。
起初胤褆当然是以为,或许太子不过是受人之托才会现身,临了还是不愿意为他们站台,这才又转身离去。
可胤禛是自己故意的。
故意来了,让皇城的人见了,忙不迭过来为大格格送嫁。
又借口不进门就走——他是不想让皇长子跪他。
到现在,胤禛居然在照顾他这位大哥所剩无几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