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很不错。”费郁林笑,“可以拿去商店售卖。”
  “真的吗?没有吧,我就只是选的颜色不一样的晒干……其实我还有做其他的,都在柜子里,我去拿。”
  李桑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从他身上离开。
  费郁林不动声色地吐口气,她再不走,就又要吓到。
  现在他全起来很难下去。
  费郁林抬起手看看伤口,耳边是翻找柜子里的窸窸窣窣声,他就在那背景音里闭起眼。
  再睁开时,找干花的人站在床边。
  他按额角:“我睡了多久?”
  “几分钟吧。”李桑枝跪到床沿,伸手摸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难受地说,“你好累啊。”
  费郁林笑笑:“没事。”
  李桑枝鼻尖发酸:“都是我不好,我家住在山里面,害你走好远的路来看我。”
  费郁林压下疲意,起身哄心灵脆弱的小女友。
  李桑枝嫌费郁林肌肉硬,隔着西装衬衫都没法忽略,她天真地捏捏他臂肌:“你奶奶的身体还好吧。”
  费郁林低眸:“嗯。”
  “岁数大了要担心,像我爷爷啊,他只是摔了一下就起不来了……”李桑枝怅然,“你说人为什么要老呢,老了就会生各种病,生更多的病,然后死掉,要是永远不老就好了。”
  小孩子多愁伤感,想法古灵精怪。
  生老病死是常态,是自然规律,怎么能永远不老。
  费郁林看一眼从她衣领里掉出来的捧花项链,听她说,“哥哥,我们要一起慢慢变老。”
  他心头轻震。
  给过承诺的人问他:“明天几点走呀?”
  费郁林感慨年轻人的想一出是一出,承诺誓言都张口就来,在付不起责任的年纪为爱如痴如醉。他讲:“五点。”
  “太早了,五点就要走,那就还有……”李桑枝掰手指头,“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后面的声音被温柔的吻/吞没。
  好一会,费郁林把被吻/到全身软掉的人圈在臂弯里,给她一个小挂件,叫她放在手机上挂着。
  那是个娃娃,眼睛大大的,有着和她一样的梨涡,特别的可爱。
  李桑枝捏娃娃脸摸娃娃手,老男人又是发夹又是挂件又是压岁钱的,她一样都没给他。
  反正他见过太多好的,拥有太多好的,什么都不缺。
  李桑枝拿了手机回到他怀里,后背靠着他胸膛,笨拙地把挂件往手机上挂,她捣鼓不到十秒就撒娇:“哥哥,我挂不好,你帮我。”
  费郁林修长的手给她挂上挂件,忽然开口:“春天还没来,就开始期待了,还真是……”
  短促地轻笑后,他意味深长地叹息,淡淡说:“以前从没这样过,大约是,”
  顿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因为你。”
  李桑枝怔怔看他。
  “新的一年,2005年。”费郁林把她揽入怀中,“你我都好。”
  **
  费郁林于夜晚进村,天亮前出村,来去都低调,村里人都不知道他来过。
  李山怕那些贵重礼品被偷,就用不起眼的编织袋子装着放起来,闺女对象是天泰董事长这件事,他谁也不说。
  王振涛同样守口如瓶,捂死在肚子里,除非心上人叫他传出去,他在老家帮她看家,照顾老爷子,给她做后盾,让她在大城市能够放心地上班。
  年后时间过得好快,李桑枝动物园去了,孔雀看了,老虎看了,还有狮子斑马……她拍了好多照片留作纪念。
  春天来时,李桑枝穿上过年从老家带的碎花裙配短外套,腿上一条打底裤。
  没多久,她的外套就渐渐薄起来,打底裤也从加厚换到薄款。
  李桑枝没有住养殖基地的宿舍,她打算夏天住进去,一礼拜三四天的样子。
  澜庭府的健身房在地下一层,李桑枝下班会去锻炼,就在跑步机上跑步。
  费郁林偶尔会在她健身期间加入进来,教她用适合她的其他器材,在一旁引导辅助。
  直到有次她大汗淋漓,运动衣勾勒出比去年要发育些的身体曲线,汗/湿的布料浸出肉/色肌肤和白色胸/衣。
  那天过后,费郁林不再和她一起健身。
  李桑枝怎么要他陪着,他都不同意,老男人的定力跟自制力八成都不好了,才那样谨慎,把她当要命的风险规避。
  **
  一个礼拜四的夕阳西斜时间,李桑枝跟着老厂长到产房巡视,水泥地上淌着一道道饲料混合清理粪便流出的水迹,她脚上的军绿色球鞋踩出深一脚浅一脚的湿答答印子。
  老厂长从1号产房往前,路过一个产房就问小徒弟防疫情况,小徒弟抱着厚厚的记录本,纸页翻动声在她戴着手套的指间溢出。
  她不是没有章法地乱翻,而是对整个记录本里的内容都有印象,翻的不慌不忙,有那么几分沉着。
  老厂长停在5号产房:“这窝按理是一两点就结束产程,怎么四五点了还没生。”
  “饲料配方变了的原因吧。”李桑枝马上从记录本中找到关键,她指了指产房角落的粪便,“师傅你看,多干啊。”
  老厂长看了眼:“确实干了些。”
  “最近麦麸涨价了,会不会是新合作的饲料厂偷偷用玉米,大豆油渣什么的代替了麦麸呢,要是这样子,粗纤维肯定是下降了一点的,那不就影响肠胃消化了嘛,母猪消化不好,身体不舒服,生起来就慢了。”
  李桑枝自言自语:“我一会就把样本拿去给化验科。”
  老厂长点点头:“再给采购科说一声,叫人去我办公室。”
  李桑枝两眼期待:“师傅,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老厂长拍打洗得泛白的工装:“没你要做的了,剩下是晚上排夜班的人的事。”
  李桑枝好奇:“什么事呀?”
  老厂长抽抽嘴,小徒弟自己不住宿舍,总要关心夜里的工作情况,他说:“就是把所有进入生产倒计时的母猪背膘量了,做个记录。”
  李桑枝:“噢噢。”
  背膘太厚就要运动了,猪也要减肥。
  不过呢,背膘也不能太薄,机能出问题影响肠道。
  “桑枝啊。”老厂长检查料槽,“如果是饲料配方变了的原因,厂里的猪都不能避免,怎么就5号产房的4头母猪产程拉长了?”
  李桑枝取了墙上黑板左下角挂着的档案本,抠掉上面结成硬块的饲料把本子翻开:“四头母猪小时候都是第一胎,体质没后面几胎的壮实,这产房还挨着水房,温差比别的产房大呢。”
  她把档案本挂回去,细心地查看黑板上的转舍记录,眼睛一亮:“师傅,5号产房的母猪都是半夜从妊娠舍转过来的,同一天呢,那天的天气不好,一天都在下雨,容易受惊……”
  老厂长觉得自己可以跟天泰交差了,小徒弟看问题的角度越来越全面,是这个行业的好苗子。
  “哎呀!师傅!你快看!这头母猪耳根的血管发柑!”李桑枝抓着头母猪,激动地喊,“是有过应激反应的!”
  “这头也有,还有这个——”她为了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而欢呼,在产房摸摸这头猪,抱抱那头猪,柔声鼓励道,“你们快生,加油哦。”
  隔壁有一群仔猪降临人间,哼哼唧唧声传过来,哪怕是一头猪,新生命的诞生都是美好的。
  **
  快六点的时候,5号产房终于生完,有一头仔猪被压在猪妈妈肚子底下,李桑枝发现它时,它已经一动不动。
  老厂长提着仔猪后腿让它倒立,用合适的力道在半空左右甩动。
  李桑枝通知了科室的同事。
  玲姐匆匆骑着自行车赶过来,喘道:“怎么样?能活不能活?”
  “不知道。”李桑枝抿嘴,眼圈泛红,“都没气了。”
  “等等看。”玲姐安慰她,掀开保温箱瞧一眼仔猪们,“好几只都不能自己吃奶,得拿胃导管。”
  “活啦……”李桑枝攥她手臂,“玲姐,仔猪活啦。”
  玲姐说厂长的丰功伟绩里又多了一条猪命。
  “老咯,以后看你们的了。”老厂长抹掉仔猪嘴边甩出的黏液,小徒弟给他卫生纸,他随便擦擦手,把仔猪给她:“桑枝,5号房仔猪们的尾巴跟牙齿都由你来剪,你可以找同事帮忙按仔猪,你主操作。”
  “好的呀。”李桑枝说,“师傅你放心,我一定剪达标。”
  “师傅知道你能做到。”老厂长叫她和玲姐记录仔猪出生体重,自个儿先走了。
  **
  六点半,李桑枝在更衣室洗澡洗头,厂里待遇蛮好,毛巾,盆,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都是发的。
  还有吹风机可以用。
  李桑枝在隔间洗一会,等外面呼呼声停了才关掉水管出去。
  某个员工用完吹风机丢在一边,烫烫的,李桑枝让它晾一会。她用毛巾包着头发,坐在椅子上给家里打电话,她爸爸告诉她,买的仔猪和母猪生的仔猪都没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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