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很好,如果是哑巴就更好了。
这个评价不仅适合季正臣,也适合周听序。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包括舒文瑛,都在强调舒可童是单亲的问题。
一个从小没有爸爸的女孩在别人眼里看来就这么可怜,就这么需要弥补,需要到,她一个接受过先进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去摇尾乞怜吗?
季正谦从来都不觉得舒可童的言行有什么问题,幻想她渴望父爱更是无稽之谈,在他眼里看来她是坚强且独立的。
即便她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成绩,没有一份值得称赞的职业,没有成为开天辟地的英雄,可她起码好好长大了,不是么?
包括她在男女交往中疏于建立边界感,也是基于筛选的前提——梁浩宇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信任他,相信他是个好人,所以无论是聚会还是旅行,舒可童都愿意给他一个陪伴的位置。
季正谦分析得很清楚。
舒可童一声不吭地跑出国,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妥,只有没那么在乎他这个丈夫的感受而已。
虽然承认这一点很艰难,但是他并不想自欺欺人,为了自己好受给她冠上“缺乏父爱”的帽子。
一直到下飞机,季正谦都没再和周听序说话。
周听序让他一起去吃接风宴,季正谦假装没听见。
也是这个行为,让周听序确认他生气了。
-
舒可童在圣诞节后两天落地国内,在机场,她抱着姜时夏的手臂求收留。
姜时夏在登机之前就被她纠缠,心知舒可童回来有一屁股债要还——不仅要应付她妈,处理婚前的大小琐事、确认细节,还要给冷守空闺的老公一个交代。
她不想回家是正常的,但是这不代表姜时夏会纵容她逃避。
她早就和舒文瑛串通好了,告诉阿姨是几点的飞机。
只是在人影重重中看到那个男人时,姜时夏还是有些意外。
季正谦站在出口处,双手插在大衣外套的口袋里,里面是整齐的衬衫。工牌还挂在脖子上,不难看出他刚刚从工作中脱身。
他原本垂着头,但随着游客的涌出,他意识到飞机已经降落了,于是抬眼寻人。
舒可童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舒可童。
几天不见,她原本清风霁月的丈夫看起来有些萎靡。
虽然谈不上变了个人,但是刮得很潦草导致泛青的胡渣、微有褶皱的西裤、和眼眶下淡淡的一层乌紫,都向舒可童透露出一个信息——他这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
她心里陡然一紧,想起季正谦给她点的每一个赞。
她当时还有赌气成功的快感。
如今看到他和自己对视上时骤然绷紧的下颌,舒可童突然觉得自己被锁定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想夹着尾巴跟他求饶。
第19章
舒可童的心跳蓦地变得急促起来。
像彩排的鼓点,没有人告诉她这段节奏如何表演,只能任由氛围将她带动。
偏偏这时候紧随其后的梁浩宇和郑昂也出来了。
舒可童完全没想到季正谦会来接她,所以现在的局面令她始料未及。
郑昂在后面喊她们的名字,走到跟前来了,才发现舒可童面前的男人。
他一下子噤声。
倒不是因为知道季正谦和梁浩宇上一次碰面的不欢而散,只是单纯地被对方的气势所折倒。
舒可童总是说他鼻子跟狗一样灵,弥补了没有眼力见的缺点。
此时此刻这个特点依旧灵敏,让他察觉出季正谦平静下的不宁。
舒可童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破冰。
可梁浩宇已经颔首,状似平静地和季正谦打了个招呼:“您好。”
舒可童偏头看他,他面无表情。
要怪只能怪十几年的陪伴太深刻,她对梁浩宇的伪装具备天赋异禀的洞察力。
不甘和愤怒在他的眼底翻滚。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哥哥的叮嘱能够让他如此忍气吞声。
可季正谦的回应却极其冷淡,有悖于他平时温和有礼的习惯。
他只是点了下头。
舒可童攥紧了姜时夏的胳膊,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对劲,但是姜时夏却松开了她的手,并且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舒可童差点撞上季正谦。
舒可童回头瞪她。
她恍若未觉的挥挥手,“我们走了。”
说罢便拎着两个男生大摇大摆地离去。
郑昂一直想回头看,被她捏着脖子不得动弹。
梁浩宇则是一步也没有回头。
走出出口,姜家的司机在外面等候。
姜时夏指挥郑昂和司机一起搬行李,郑昂抗议:“为什么!”
“这是我家的司机,又不是你的。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郑昂被她伤到了:“……我再也不坐你家的车了。”
梁浩宇没带什么,和姜时夏站在一边旁观。
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和可可不合适。”
意外地,他没有反驳。
“薛涵玉她们也这么说。”
每一次提醒,其实都是一种否定。
姜时夏拉下墨镜,摇头。
“别人怎么说不重要,这是事实。”
-
车上,舒可童缩在副驾驶上给姜时夏发消息。
-你这个叛徒!
-你就这样把我拱手让人了!
姜时夏回得很快。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舒可童:“……”
她愤愤地摁灭了手机,但是眼睛也不敢往旁边看,只能假装睡觉。
季正谦也不拆穿她。
上车以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如果不是刚才他有帮自己开车门、搬行李,舒可童真的很想掉头就跑。
她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那么安稳。
舒可童脑袋靠在车窗边,眉头微微皱起,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车短暂地停了下来,应该是红灯?
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拨了拨她的脑袋,好让她靠在椅背上。
舒可童却一下子睁开了眼。
和季正谦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心里的鼓点又开始打击,舒可童摸了摸自己温热的眼皮,尽量用平时的语气询问:“到哪里了?”
季正谦收回了手。
“不回家。”
她拧眉,“不回家?”
“嗯。”
像是故意吓她,他很快解释:“阿姨休息了,家里没有饭吃,去外面吃。”
“……哦。”
舒可童也不多问。
不过,阿姨休息了?
是今天休息,还是她走以后一直休息?
舒可童偷偷瞄了他一眼。
刚搬家没有家政的那段时间,也不见季正谦会在小事上含糊将就。
她数着他的胡茬,明明该嫌弃的,却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多了一点点人情味。
领证之前季正谦请舒可童吃了很多次饭,对她的口味有一定的了解,但是点菜的时候他依旧让舒可童来点,也是这时,舒可童才发现自己对他的爱好一无所知。
服务员例行询问了几句,离开以后等待上餐的这段时间,他们有了一个足够私密且安静的空间,去聊一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季正谦尝试过和她对视,可舒可童总会狡黠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意识到这个时候,注视会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于是垂下眼,改看擦得几乎可以反光的餐盘。
那白瓷般圆润光净的盘子上隐隐约约映照着她的身影,季正谦看了很久,看到他自己都开始有点不清楚,该和她说些什么才好了。
他想他应该生气的。
甚至,舒可童的家人也觉得他应该生气。
这是一个很好的,并且是舒可童自找的,让他管教她的机会。
丈夫的威严和她家人的期待,都能够在这个机会中得到满足。
思及此,季正谦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一隅太静了,舒可童听得清清楚楚。
她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比起求饶,更像是撒娇。
而他隐约能够读懂她的心声和回避,像过往每一次小摩擦和尴尬一样,舒可童希望他可以大度地包容下来,默契地闭口不提。
季正谦的视线爬上她放在餐桌边的手,舒可童漂亮纤细的指背上空无一物。
而他早就知道了。
在替她打扫房间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没被她带走的戒指。
两枚都是。
他想,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知道她胆子其实很小,所以借着用餐的间隙,季正谦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这一趟出去玩的开心吗?”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温柔,殊不知舒可童仍为此呼吸一紧。
——季正谦以前吃饭的时候几乎不会说话。
一个人的习惯不会在短时间里更改,舒可童唯一找到的理由即是他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