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妈妈也好,姥姥姥爷也好,季正谦也好,感觉他们都对我有一种使命必达的义务感。他们一定要对我好,一定要照顾我,否则就像违反了什么规定。有时候我会想他们的这些行为,动机是什么?妈妈太爱我是因为她没能给我完整的家庭吗,姥姥姥爷爱我是因为可怜我没有爸爸,或者说心疼妈妈吗?季正谦处处谦让我,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并且比他小十岁吗?”
  “每个人似乎都有合理爱我的理由,可是好像没有人是因为我是舒可童而爱我。比起舒可童这个名字,我在他们心里的符号或许应该是‘小孩’。我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不能放手的小孩,脆弱的小孩。”
  但其实,舒可童比谁都坚强。
  第18章
  无论是异国求学,还是承受别人关于她原生家庭的言语揣测,还是单枪匹马在名利场里大放异彩,都是舒可童坚强的证明。
  每一件事情都或多或少地是她想献给家人和外人的证据,她想要告诉所有人她并不脆弱,也不胆怯。
  只可惜没有多少人理解。
  提起她,只会想起柔若无骨的花朵。
  “我没办法把这些话、这些诉求和家里人说,但是,我以为婚姻会不一样。”
  舒可童坐了起来,姜时夏在擦头发。
  “一开始,他所表现出来的体贴确实很迷人。妈妈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个能够容忍我的小脾气、悉心照顾我的人,季正谦做到了。”舒可童小声说,“但是他到底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爸爸,也不是我家的哪个亲戚。作为夫妻,我想我和他之间,应该是平等的。”
  所以久了就开始厌烦,厌烦他的面面俱到,厌烦他偶尔流露出对她独立的惊讶,厌烦他心里所认为的那个自己。
  舒可童想,自己屡次想要对丈夫霸王硬上弓的原因或许也在于此。
  除了瑟瑟以外,她还想要通过这件事情的发生和完成来突破当下的心理困境,她认为当自己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女人或者是妻子的时候,她的存在于他而言就会有所不同。
  只可惜一直没有成功。
  舒可童不知道季正谦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还是单纯在延续自己的原则。
  只是她只要一想到对方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洞悉了她的这些心思,她就很难不恼羞成怒。
  当然,如果真的发火也太孩子气了。
  所以她其实也为自己感到恼火。
  姜时夏对她的脑回路感到十分疑惑。
  “怎么有人会说长大就长大呢?”她问,“舒可童你知道么,你现在就特像没得到喜欢的糖果就撒泼打滚闹脾气的小朋友。你在提出这些问题之前有没有想过,你家里人和季正谦所思考的问题和角度和你不一样呢?他们所顾虑的显然比你要多得多。”
  她没有责怪舒可童的意思,只是舒可童这辈子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了,如果身边连一个唱红脸的人都没有,那将是一场灾难。
  舒可童趴了下来,像一只有气无力的海豹一样在床上鼓掌:“好骂。”
  姜时夏简直拿她没办法,气笑了:“别发神经了,求你了。”
  正聊着,门铃突然响了。
  姜时夏一愣,看向舒可童:“不会是那个滑雪教练吧?”
  舒可童惊悚道:“怎么可能,我给他的电话号码都是假的。”
  姜时夏狐疑地去看猫眼。
  是梁浩宇。
  虽然不知道他用意何为,但是总不可能装听不见。
  姜时夏开了门,侧身挡住里面的光景,想谎称舒可童不在。
  但他什么也没有问,默默地递上手里的吹风机。
  “你怎么知道我们房间没有?”
  “前台说的。”
  “哦。”姜时夏接过,“谢了。”
  她没有打过电话给前台,应该是先洗澡的舒可童发现了。
  “不客气。”
  “那晚安。”
  梁浩宇还不走,似乎有话想说。
  姜时夏知道他想说的话都不是对自己说的,但是介于他今天对舒可童发脾气了,所以她想故意刁难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以前他们两个也没少吵架,但是身边的人都是能帮则帮,防止他们两头倔驴真的闹掰了。
  所以姜时夏突然转变战线,让梁浩宇有些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说:“没事了。”
  他走了。
  姜时夏却没有立刻关门,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背影几秒。
  她回到房间里,舒可童在跟季正谦打电话。
  从她们来那天开始,几乎每天晚上季正谦都会给舒可童打一个电话,再不济也会发信息——舒可童经常会和她分享男老人的一些清朝发言,一边冷笑一边回复。
  哦,不对。
  舒可童现在给季正谦的备注已经是圣人了。
  姜时夏给吹风机插上电,用唇语询问她还有多久打完。
  舒可童比了个手势,裹着外套跑到阳台去了,意思是让她放心吹头发。
  姜时夏有点无语。
  吹头发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其实舒可童真的拎得很清。
  梁浩宇确实不适合她。
  她需要的是能朝她走多一步的人。
  即便是吵架,也不会克制自己的关心。
  只是这样的人注定了要比她成熟,刚才她所述说的苦恼将会成为他们感情当中难以调和的矛盾。
  但是人生哪有既要又要的?
  睡前姜时夏劝她说:“赶紧和你老公和好吧,我真的受不了他每天的电话问候了。”
  舒可童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他还监视我,在家里装满了摄像头。”
  “……”如果不是去过她家,姜时夏差点就要信了。
  她头痛道:“随你随你——”
  -
  回去的旅途中季正谦偶遇了周听序。
  这次的交流会有在媒体上公布,所以周听序在飞机上问了几句这次会议没有公开的内容,季正谦答得很零碎,有种力不从心的疲惫。
  空姐端来热水,季正谦说谢谢。
  周听序劝他:“这么拼命也不见得有什么实际回报,你年纪也不小了,多注意身体才是。劳逸结合效率才更高。”
  季正谦捏着眉心,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百分之六十的苦恼都来源于他的妻子仍在国外游玩,且没有一点回来的意思。
  他低估了舒可童对自由的向往。
  候机的时候他难得打开了几年不看一次的朋友圈,刷新第一条就是舒可童飞到夏威夷和一群比基尼美女摆pose的合照,在一众健康肤色里她白得发光,像一块玉。
  季正谦知道她一向敢穿,但是还是没想过她这么敢穿,而且照片是公开的,他看到不少共友在她评论区下面留言,尽管都是夸奖,但也不乏异性。
  他一直被季以乐拿来和季正臣做对比,季以乐说他是家里最开明的长辈,但对于舒可童来说,或许季正谦仍需修炼——他自认为的开放观念在她这里显然不够用。
  季正谦闭上眼睛都是白花花的沙滩和白花花的……
  和她的皮肤一样扎眼的还有另一张合照里,戴着墨镜的梁浩宇。
  他捏了捏眉心,已经将近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所以即便旁边坐着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好友,他也无心寒暄。
  但是周听序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从小季正谦就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正经老道的一个,周听序的毒舌在他这里就跟失灵了一样,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听说舒可童离家出走了?”
  “只是旅行散心而已。”
  “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她散什么心?”周听序淡淡反问,“婚期将近,季教授一点都不担心?”
  逃婚这件事情的概率虽然不大,但是周听序也不是没见过。
  虽然他坏心眼地想要拿季正谦的把柄,但是舒可童如果真的出尔反尔的话,那局面将会变得非常尴尬。
  季正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周听序却反常地滔滔不绝。
  他这个人很护短,即便是在挑拨感情,也不会说季正谦的不是,而是去数舒可童的缺点。
  甚至,把梁浩宇的动态拿给他看。
  周听序真的很贱:“你说为什么舒可童会出现在别的男人的朋友圈里呢?会不会是你阴差阳错,棒打了鸳鸯?”
  “他们只是朋友。”
  “你能肯定吗?舒可童从小没有爸爸,梁浩宇作为她的青梅竹马,一直弥补着她感情的空缺也说不定。”
  季正谦不知道第几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舒可童生于单亲家庭的猜测,他的脑子里冒出两个想法。
  一是舒文瑛和舒可童母女这些年过得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地恣意,即便再怎么忽略他人的眼光,世俗的偏见依旧存在;
  二是,舒可童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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