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瞬被卷入坚实温暖的拥抱。
她亦凡人，这刻投降于具体而宽厚的胸膛，她想，就算观音菩萨知道了也会谅解她的。
莎莎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软下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然后她听到余皓在她耳边说话。
“那是你的选择……”余皓停顿了一下，又说，“但你不能决定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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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珍妮独自站在ktv楼下，手中是孟晖送的花，脑中思绪纷杂，她不知应当如何总结这个夜晚发生的事。
一阵凉风吹来，吹得珍妮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她抬头四望，却看到了今晚缠绕她思绪的那个人——不远处，大卫正蹲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马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刚才的音乐在脑中回响：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没等珍妮意识过来，她已经走到大卫身旁，干脆也蹲了下来：“嘿……”
第19章 （十九）草莓奶油蛋糕（2）
「……我，我明明是b！」——李珍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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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蹲在路边？”
“喝多了下楼吹吹风，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大卫的眼睛仍看着公路。
“你错过切蛋糕……”珍妮侧过头，“草莓奶油蛋糕很好吃。”
“噢……”
两人陷入沉默，对话被车流声淹没。
汽车闪着黄色车前灯，快速驶过，视线里剩下红色尾灯，连缀成一条橘红光带，延绵至道路尽头。
望着车流与光斑，珍妮回忆起一个画面。
她喝完酒跑到大卫家门口，两人也是这样蹲着，大卫询问她怎么了，她哭得梨花带雨鼻涕横飞——那是一切的开始。
大卫先打破沉默，“欸……”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珍妮沿着他指的看过去。
地上是几片落叶构成的女人脸，两片梧桐叶叠在一起作半长头发，两片细长叶子当做眼睛。一根长叶梗弯曲、勾勒脸蛋的形状，另一根短叶梗横在中间作为嘴巴。
大卫创作的这女人脸眉眼与珍妮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作为嘴巴的短叶梗一端向下撇，看起来不甚开心。
大卫又努了努嘴，“看……”拿手去拨短叶梗，将向下一端翻过来，微微向上斜，这么一拨弄，女人脸的神态全变了，脸上挂着一个似有似无、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
珍妮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读完《傲慢与偏见》了。”大卫没头没尾地丢出来一句。
“噢？”珍妮侧过头。
“原来达西是高富帅鼻祖，不仅帅还讲道理，甚至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珍妮听完笑道：“那可不，简奥斯汀是我们言情作者的祖师奶奶，达西先生是当之无愧的初代霸道总裁。”
大卫也转过来，“你之前不是问我男性视角么。与其问男人在想什么，倒不如问，女人们希望男人想什么……”他看一眼珍妮，似笑非笑地说，“有没有这样的浪漫故事，男主角没有丰厚家产。没有远大前程，也没有救女主角于水火，女主角却爱他爱得发狂？”
“当然有！”珍妮想也没想就反驳道。
她调动毕生所学，脑袋里跑马灯似的闪过很多男主角的影像——《流星花园》，道明寺财阀之子富可敌国；《王子变青蛙》，青蛙当然最后还是要变回王子；《金三顺》，三石是傲娇破碎的连锁酒店富二代；《来自星星的你》，都教授不仅富可敌国学富五车，还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外星人。
“对了！《悠长假期》里的木村拓哉是个失意落魄的钢琴家……”珍妮想了想，又没了气势，“不过最后一集他赢了比赛要去波士顿当首席……”
大卫轻笑一声。
“达西英雄救美，的确因为他有钱有势，有钱人才能把爱意转化为具体的帮助。富人能包下主题乐园，实现女主角童年的梦；两个穷人呢，只能挤在出租屋里吃外卖，这种戏码谁要看。”
为了写小说专心研究起浪漫套路的珍妮顺势说出心中所想：“因为人们很贪心。至少在浪漫故事里，希望爱情财富、梦想，统统都能实现。爱情为梦想增添甜美，财富则令爱情更加闪耀……”
“呵，梦想。”大卫轻叹。
珍妮瞥一眼手中的玫瑰花，又看一眼地上的落叶脸。
对比过于强烈，答案呼之欲出。
在入冬的夜晚和身旁之人讲着无意义的话，珍妮再次忘记自己的决心，一颗心雀跃起来，想要挨着他，希望这个夜晚没有尽头。
她想起余皓刚才说的话：“喜欢就喜欢了，没什么理由。”
她是写爱情小说的，当然可以为爱情的发生编纂出一百个理由——穿白衬衫很好看、笑起来酒窝可爱身上气味太过熟悉、默契地喜欢同一首歌、甚至是为了节约食物而撑坏肚子的朴素道德……
但那些不过是爱上以后的回溯，以具体事物来合理化自己无法解释的情感。
fall in love——坠入、坠落、坠跌；失重、失控、失去理智；脑中电流闪过、胃里暖流涌动、胸中蝴蝶翩翩起舞。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如果男主角既无家产也无前程，那便只有一个办法……”珍妮歪过头，沉吟道，“必须极力夸大男主角的美色，让他帅到人神共愤，令女观众和女主角一起，发昏失智爱上他。”
大卫笑道：“期待我们大作家珍妮写出这样的作品。”
珍妮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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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好酸噢。”
珍妮捶了捶腿，刚准备要站起来，却听到身旁的大卫说：“晚上在ktv，不好意思。”
她料想他还在谈论切蛋糕的事，随口答道：“没事啦，莎莎不会介意。”
“不是那个……”大卫斟酌措辞，说，“刚才和你讲话，我态度不好。”
珍妮这才反应过来，大卫讲的是ktv过道那一段。
大卫没看她，继续说：“我看到你和他一起走进来，有点不爽……”他耸了耸肩，“但我不该那样，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应该很适合你。”
说出这几句话对大卫来说并不容易。
他在寒风中独自行走两个小时，想起许多事。
他想起下午在小房间，关芯的问题依旧如小刀般短促锋利：“你觉得自己渴望和人缔结亲密关系吗？”他渴望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擅长逃避。
他想到在过往恋情中那些逃避的瞬间。虽然未想伤害过任何人，但也实实在在带给过别人眼泪。
他又想到这几个月他和珍妮相处的点滴，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此刻什么都不说，他和珍妮将就此慢慢疏远，不久后便会退回到点头之交、电梯内问好的邻居。
他必须说点什么。
大卫这番道歉，在珍妮听来却不是滋味。
她好不容易昂扬起来的心，被这几句话又浇灭了大半。
她心想，“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有这么复杂吗？”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地上落叶女人脸的微笑。
珍妮的嘴角也跟着垂下来，她轻声说道：“他适不适合我，我自己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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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莎莎打来视频电话。
珍妮随口问道：“余皓把你安全送到家了吧？”
莎莎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当然，他很乖的。余皓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
珍妮抢答道：“体育生，夜店捡来的。”
“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珍妮得意笑笑：“我猜的。”
莎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近摄像头，香槟色眼影忽闪忽闪：“别说我了。倒是你，昨天那是什么肥皂剧剧情——相亲男博士pk邻居花美男！”
昨晚的尴尬画面被莎莎唤醒，珍妮撇嘴嗔怒道：“还不是你要我多多叫人，窘死了！”
莎莎吐吐舌头：“我怎么知道你和邻居之间如此火花四溅。”
“屁啦。”她不知道如何向莎莎描述她和大卫之间发生的事，说到底，什么也没发生。
莎莎翻了个白眼：“诶，大小姐，我34d，穿低胸小短裙，你a cup，穿高领针织衫，他居然一直盯着你看……”莎莎哼唱起来，“如果这都不算爱。”
珍妮停顿两秒，声音虚弱地说：“……我，我明明是b！”
“你们俩啊……”莎莎摇摇头，“中学生的把戏。”
珍妮没接话，并非她一厢情愿，那晚大卫的确在看她。
连莎莎都看出来大卫对她不是普通朋友，可那超乎友谊之上的部分，却如云山雾罩、看不真切抓不牢。
这时她听到莎莎说：“其实根本没那么复杂，当你看到特别喜欢的电影，想立刻分享给谁，当你吃到特别好吃的食物，想着要是谁也在就好了……”莎莎突然改成英语，学加州大妞的口音，眉飞色舞道，“跟随你的心，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