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徐怀誉的目光只有一秒的停顿,他冷笑一声:“你早就发现徐怀信在跟着你们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季时韫会猜到幼儿园卫生间里的针孔摄像头可能安装在哪里。业内做监控摄像头的厂家对摄像头安装在哪里拍的最清晰、线路铺在哪里最合适了如指掌。当时他在幼儿园外围观这场闹剧的时候还在想,季时韫为什么会对非专业知识那么清楚。
徐怀誉又重复一遍:“你发现他在跟着你们了?”
但两秒之后,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正式露面,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
“我让彭芳安装这个摄像头,是为了拍下我进入他们家院子的影像。”
如果不幸到极点,徐雀澜被牵扯进这件事中,他会利用这段影像为徐雀澜顶罪。
他是为了拍自己的“罪证”。
那天和徐雀澜“吵架”以后他消失的半晚,一共做了两件事。一是把要用到的被子和其他东西交给彭芳,二是让彭芳给他的手机转了一百二十八元,当作她“购买”监控设备的证据。在他第二天准备去彭芳家之前,却发现了云端的监控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于是他放弃了过去的计划。
后来他以为这个人是徐怀信,直到前几天徐怀誉将那张照片寄来。他想,那个人应该是徐怀誉。
徐怀誉在他否定后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他不禁笑起来。
“季时韫,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但有时候又很傻。”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以为徐雀澜真的爱你吗?她为什么选择和你复合?她可能在利用你,她知道你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她只要给你一点柔情蜜意,你就像个傻子似的给她顶罪,”徐怀誉的身体前倾,眼睛里充满血丝,“不对,我应该说的是,你也配?”
季时韫居然抢走了他给徐雀澜顶罪的机会。
他原本可以一辈子让徐雀澜内疚。可现在,季时韫居然抢走了这个机会。他恨不得把季时韫生吞活剥,充血的双臂向外挣扎,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像终于显露出真面目似的,眼神活脱脱像恶鬼。
而季时韫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姿势。
他冷静地看着他失控:“利用我,那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徐雀澜可以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女儿做任何事。你就那么确定粒粒是你的种吗?季时韫,你别到最后傻乎乎地给她养孩子,给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发现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徐怀誉的声音夹杂着冰冷的笑意,“你觉得为什么所有人里,只有章壹置身事外?”
“那个贱人才是她最喜欢的人。你算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季时韫现在还不能让徐怀誉出事,所以他没打算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杀了他。但听到这句话,他压抑的情绪还是产生了一点轻微的波动。他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到他的颊边,力道之大让徐怀誉嘴角顿时流下一道血柱。
“沫沫怎么会保护你这种人?”
他弯腰看着他。
“哪怕是为了曾经她保护过你的事实,你也不应该这样评价她。”
季时韫不打算和他讲道理,他给他看这段视频的目的是希望他明白,手里有所谓的证据的不止他徐怀誉一个人。当然他也可以解释说那个人是徐怀信,无所谓了——总之和他们兄弟俩脱不了干系。
季时韫解开他身后的绳索,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毫不留情地说出来。
“你和沫沫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你一面想用亲情为自己打掩护,一面又痛恨她在名义上仍然是你的姐姐,以至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陌生的男人来看待。徐怀誉,你应该觉得自己幸运,她到现在对这件事仍不知情,”季时韫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渗出无限冷意,“否则,她对你仅剩的那一点亲情和怜悯都没有了。”
徐怀誉气得发抖,但他只失控了几秒,又马上抬起头。
“那你呢?季时韫,你要是自信她足够爱你,根本不会现在出现在我眼前。你想知道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是吗?你永远不可能从我们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不过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徐雀澜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被谁同情就选择和谁在一起——你以为我猜不到你这么做的其他目的啊,你想为她顶罪,难道没有其他理由吗?”
他低声说着,说了两个字,咯咯笑起来。
“季时韫,你以为你置身事内就可以和她长厢厮守。”
他抬起头,吐出一口血沫。
“你真是个蠢货。”
第63章 一无所知
季时韫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徐雀澜被火焰包裹,皮带像雨点一样甩到她的身体上。他奔跑着,声嘶力竭地命令他住手,却怎么也跨不过那道火墙。他眼睁睁地听着她痛苦地哀嚎,和那个刽子手一起消失在滔天的火焰中。
他被耳边轻轻的呼唤声叫醒。
睁开眼睛,季时韫看到她的脸。徐雀澜的目光中含着温柔的关切,眼眸中像是有星光点点。
他猛地回过神,坐起身将她一把抱到怀里。这样犹嫌不够,他用双臂勒着她的身体压向自己,不留一点空隙。
徐雀澜皱了皱眉,她知道季时韫应该是做噩梦了。她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只用动作给他安慰。
季时韫的心脏在颤抖疼痛。他摸着她的脊背,就像在触摸多年前那些被皮带抽出的伤痕。他心痛得难以呼吸,只能拼命地嗅着她的气味来缓解那股濒死般的心悸。
如果他再早一些认识她,他会带着她逃跑,远离那个魔窟一样的家庭。
如果他再早一些知道徐雀澜怀孕,他就不会让她独自带着孩子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谋生。
千般,万般的后悔快要将他吞没了。
以至于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哽咽。
“沫沫,对不起。”
徐雀澜可是吓了一跳,一个噩梦而已,有什么可道歉的?她猜测是这几天徐怀誉兄弟俩频繁地骚扰他们的生活,让季时韫产生了心理阴影。她拍着他,声音轻淡:“做噩梦了?好好的,道什么歉?”
他不说话,抱着她,眼泪沾上她的下巴。
他怎么能怪她不爱他?一个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生活上的人,有什么精力去爱一个男人?
季时韫承认,他从一开始就对徐雀澜产生了很强的占有欲。但是为了接近她,他不得不掩饰自己的行为。所以高中时,他和徐雀澜的关系非常单纯。最过分的,他们只不过牵过手,拥抱过,蜻蜓点水地吻过一次。
他想拥有她,想赶走所有试图向她献媚的男人。他恨章壹,恨林之序,恨徐怀誉,恨徐怀信。所有得到徐雀澜好脸色的男人他都恨,恨的牙痒痒。可如果徐雀澜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关怀与安慰,他就可以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嫉妒,仇恨他们曾经得到过她的喜欢,可他不希望徐雀澜真的曾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因为这场噩梦得到尽情的宣泄。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滚烫的泪滴一颗颗掉到被子上。徐雀澜当时才九岁,她挨了那么多打骂,还要保护妈妈和弟弟——她的身体是否遍体鳞伤,是否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是否也有奄奄一息的时候?
抱着她也不能缓解那种针扎似的心痛。
徐雀澜轻轻拍着他的背,虽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还是安慰:“唉,徐怀誉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她看着对面的墙壁,缓缓道:“季时韫,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绝情一些。”
季时韫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要说当年的真相。要说他们是怎么合力将徐康民置于死地——可是他不要听,他不想让她被迫说出所谓的真相。他根本不在乎徐雀澜杀了谁,做了多少“坏事”,他只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
是非对错,他不想分辨。
他要徐雀澜,他只要徐雀澜。
徐雀澜见他摇头,声音便也止住。她想两个人既然要过日子,那她说一说之前的事情,也算是对季时韫负责。但季时韫的态度如她所料,他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真相。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她和孩子。
她不禁叹了口气:“如果我到现在都是在利用你呢?”
利用——
他摩挲着她的颈,脸颊和她相贴:“沫沫,我怕你不利用我。”
无论徐雀澜给他设下多少圈套,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心甘情愿地走进去。
徐雀澜对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她低头笑了一声,侧脸轻轻啄一秒他的脸颊。她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后悔,任何事——徐康民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天,她没有一丝恐惧和不舍,只有无限,无限的快意。
这么多年过去,没当她觉得疲惫时就会想起那些火焰。
想到徐康民被烈火焚烧的样子,她就觉得上天对她到底还是不错。今生得到的礼物足够多,她不在乎往后会遇到多少小小的波折。她不愧对任何人,只有对季时韫,她有过一点愧疚。抛弃他是一件不太道德的事情,她知道季时韫为此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