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实木桌甲醛少,可以先买回来放一阵。季时韫将车开到建材城门口,停下来看徐雀澜给他发的样图。老建材城外面比较杂乱,朝外的店铺很多都是专卖五金的,会有一些机械小厂家来挑设备和工具,所以店外杂七杂八堆了好多东西。
  季时韫之前来过一次建材城,挑了一张桌子,但那张桌子没有现货,样品有瑕疵,需要再等一周。老板今天打电话说来货了,让他先来看看出货的样子是不是满意。他付完尾款,上车后看向后视镜。
  从二十分钟前,徐怀信就跟着他。
  他没有和他直接打过照面,之所以认出他,是因为他的走路姿势和身高。
  而且徐怀信没戴口罩,可能是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他认出来。他似乎也发现了季时韫发现了他,不仅没有停下跟踪的脚步,反而悠闲地越跟越紧。现在,他绕到了他的车前,背对着他捡起五金店外的扳手,掂量着试探重量。
  季时韫坐在车内,看向前方的人影,左手缓缓收紧。
  徐怀信侧过头,和他招手打了一个招呼。那张和徐雀澜有些相似的脸上挂着一个冷漠至极的笑容。
  他挡在前面,他没有鸣笛,也无法向前开,两人竟然在阳光下僵持着。
  后方的车辆按了一声喇叭,季时韫没有鸣笛。他发动车子,朝着徐怀信站立的方向开过去,一脚油门,他冷漠地盯着他,在即将将他撞飞的前一刻忽然向左打方向盘,车子右侧撞上他的身体,徐怀信“砰”一声被撞倒在旁边五金店前的废弃材料上。
  季时韫看都没看,调头离开。
  徐怀信的身体躺在废料上蜷缩了一下,右臂被废弃铁料刮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液顿时汩汩向下流。后方的女车主看着肇事车毫无反应地离开,吓得连忙下车关切地走过去:“我给你打个 110 还是 120,他这人撞到人怎么走了呀。”
  徐怀信坐了起来,捂着右臂笑了笑:“没事儿,我们认识,不用报警。”
  如果季时韫刚刚没有打方向盘,现在他估计已经被撞死了。这一点刚好让他确认,原来季时韫是真的想让他死。
  他站起来,在阳光下笑了一下,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地向后走去。
  徐雀澜在急诊门口,皱着眉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徐怀信正在挂消炎水,他的伤口上午没及时处理,所以发烧晕过去了。急诊的医生只在他的手机里找到徐雀澜的电话,他刚醒不久,靠在病床上难受地呼吸。
  睁开眼睛看到徐雀澜,他把头埋过去,像只刚刚找到主人的狗。
  “姐。”
  一旁的护士夸了一句这姐弟俩感情真深,徐怀信趴在她怀里,呜呜呜地哭。
  徐雀澜处变不惊:“还有力气哭,应该不疼了。打完针就回去吧。”
  徐怀信想说什么,眼泪掉了两颗,忽然感觉被拎了起来。
  季时韫刚到。他快步走进来,右手抱着粒粒,左手拎起他的衣领,手臂一提将徐怀信从徐雀澜怀中拔了出来,动作干净利索。
  一时间,急诊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粒粒小声叫了一声舅舅。
  徐雀澜想,至少,不应该,他们三个人会是在急诊室见面。
  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来改变气氛时,徐怀信泪水涟涟地抬起头:“姐夫。”
  季时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徐雀澜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她的确不知道这两个人见面会出现什么事,总之她无法预料。季时韫手里拿着缴费的单子,他将粒粒放下来,没回答徐怀信“热情”的招呼,握着徐雀澜的手将她带到一旁。
  “沫沫,休息会儿,我陪床。”
  徐怀信听到了,他笑了笑:“谢谢你姐夫,还给我交医药费。你和我姐什么时候办婚礼?”
  他表现殷切,倒显得他这个姐夫冷淡而无情了。
  徐雀澜欲言又止,她刚哄好季时韫,不希望节外生枝。这时候,徐怀信抬头看她,撒娇似的道:“姐,我胳膊疼,你过来嘛。”
  护士上前给他测量体温:“这么大了还和姐姐撒娇呢,感情真好。”
  季时韫的脸色冷若冰霜,他看着徐怀信那张与徐雀澜相似的脸,那张厚颜无耻的脸上出现一种委屈又暗含得意的神情。徐怀信拉着徐雀澜的手臂看她,几乎要将整个上半身靠在她的身体上:“姐夫,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又看着徐雀澜:“姐,今天把我撞到的那个人逃逸了,你说怎么办?”
  徐雀澜很头疼,她刚刚——把季时韫哄好没两天。她干脆捂上他的嘴,徐怀信停了两秒,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她猛地将手收回来,下意识地接着甩了他一巴掌。很轻的一巴掌,他满意了,老实了,躺回被子里:“姐,想你。”
  护士看的目瞪口呆。季时韫的手快要将缴费单捏碎。
  有些男人,是巧克力味的屎。有些男人,是屎味的巧克力。二者虽然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存在本质的不同。
  季时韫认为,徐怀信就是屎。
  他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双腿交叠,把收费单撂到徐怀信枕边。护士叫了徐雀澜一声,叫家属去那边签个字。见徐雀澜带着粒粒转身走过去,徐怀信收起了刚刚柔软又委屈的目光。他看向季时韫的脸,眯眼微笑:“季时韫,你后悔今天中午没有真的把我杀了吧?”
  第40章 就是不一样
  季时韫今晚出门前戴了眼镜,他抬起头,脸上没有徐怀信想象中的暴怒。
  他平静地捏着输液管,微微向前,在徐雀澜看不到的角度,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会呢?你是沫沫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想杀了你?”
  他语气自然的仿佛像中午一脚油门朝他撞过去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徐怀信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徐雀澜当然不敢把季时韫和徐怀信两个人放在急诊,她在一边等着徐怀信输完液才起身。粒粒要上厕所,几个人又一起到二楼等着。她看了急诊病历,徐怀信的手臂上缝了五针,伤口的确很深。等粒粒上完厕所,她把包和病历交给季时韫,让他先牵着粒粒,自己又去洗手间。
  几个人坐在二楼步行梯附近的椅子上,季时韫站起来,带粒粒远离了徐怀信周围。
  徐怀信见状跟上去,笑嘻嘻的:“季时韫,我姐不在,你不用这么装吧。”
  季时韫正在用镜布擦着眼镜,他将镜片擦得一干二净,在电梯口抬头看向徐怀信的脸。他笑了笑,似乎觉得他很幼稚,根本不值得一提:“你以前也这样吗?怪不得,你姐不愿意提起你。”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徐怀信的痛点,他表情瞬间变了,向前逼近一步,而徐雀澜已经走了过来。二楼大厅的灯光很暗,毕竟现在夜间门诊关闭,电梯也是关闭的。徐雀澜朝这边走过来,还不等上前,电梯口忽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粒粒“呀”了一声,只听一片昏暗中,肉体撞在电梯上向下翻滚的声音响起。
  徐雀澜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飞快跑过去,只见季时韫已经从电梯上滚到了一楼。他单手抱头,高大的身体蜷缩着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而徐怀信则怔怔地站在电梯口,有些手足无措。
  徐雀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说话,带着粒粒急促地向下走去:“季时韫,季时韫!”
  急诊室的医生听到呼喊,从诊室里飞快跑来。
  徐雀澜摸到了他额头上淡淡的血迹——她的呼吸忍不住抖了一下,赶紧让开方便医生检查。季时韫的手指动了动,在病床上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眨了眨眼,握着徐雀澜的手轻轻摇头。徐雀澜反握住他的手,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
  季时韫并没有来得及说话,马上被推去了 ct 室。
  急诊 ct 结果出得很快,好在季时韫只是摔伤表皮,没有最危险的血肿和脑出血,只有轻微脑震荡。再就是他的手肘和脸上被电梯蹭破了一点,并不严重。处理完,医生说等到天亮,他眩晕的症状就会减轻。
  季时韫睁开眼睛,徐雀澜手里拿着他碎裂的眼镜,目光温柔又充满担忧。他脸色苍白,勉强地笑了一下,唇角扯动:“沫沫,我没事。”
  他的目光又穿过徐雀澜,看向徐怀信的脸,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怀信,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楼?”
  徐怀信彻底怔住了。给季时韫处理外伤伤口的急诊医生闻言动作也一停,他原本打算报警,但看看这“一家人”之间的氛围,感觉不太对劲,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没听到,继续消毒伤口。
  徐怀信的唇抖一下,不禁冷笑出声:“季时韫,你摔傻了我能理解,别胡说八道行吗?”
  徐雀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她是一个基本不会挂脸的人,在外人面前,她的情绪从不显露在脸上,但现在她似乎是忍无可忍,转头看向徐怀信。他打算争辩的话因为徐雀澜愤怒的目光停在了喉咙中,他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声音高了高:“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相信他不相信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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