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城市被雨水模糊,她骑车拐过红绿灯,看向旁边的公交车站牌。透明的公交车宣传栏刚刚撤下广告,还没来得及安装新广告布,所以她能从那层透明罩的表面看到自己。她定睛了看了几眼,看到离自己一米左右的非机动车道上,有一个静静伫立的黑色身影。
  她的身体忽然像过电般颤了颤。
  他好像正在看着她。徐雀澜眉头一皱,并没有马上向后看,而是随意地看向自己的电动车反光镜。
  在反光镜中看到的身影更加清晰,她抹了一把反光镜上的雨水,那个身影在这瞬间消失不见,似乎绕到了公交站牌的后方。
  雨又开始变大,徐雀澜心像被一团升起的乌云掩盖。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危机感,让她感到非常不适。
  她骑着车驶过路口,在下一个路口的便利店停车棚将自己的电动车停了进去。这个便利店的店长经常去夜市买她的炸蘑菇,所以一来二去她们也熟了,徐雀澜可以在有空位的时候把自己的车子停进去。
  她抱起自己的手臂,给季时韫拨过去电话,抬头望向外面的天色。
  “喂?”徐雀澜听着秒接的电话,“季时韫,你来接我吧,带粒粒一起。”
  今天早上粒粒有点感冒,人懒懒的不爱动弹。徐雀澜外出,照顾孩子的事情自然就落到季时韫身上。季时韫将粒粒抱上儿童座椅,马上开车到徐雀澜说的地方去接她。他在车棚前停车,下车将徐雀澜电动车上的食材都提进车里。
  徐雀澜坐上副驾驶,现在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她不由得安心了几分。
  季时韫给她扣好安全带,见她似乎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徐雀澜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山楂棒棒糖递给粒粒,擦掉了额头上的雨水。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季时韫还是凭借自己对她的了解感受到她的不安情绪。
  因为徐雀澜同样是个很少表露情绪的人,她不怎么在他眼前发呆。
  季时韫将车开出去,把纸巾递给她:“沫沫,怎么了?”
  徐雀澜没说话,她看着反光镜,那个黑色的人影并没有再出现。她喝着季时韫杯中的热水,温热的水滚进咽喉,驱散了雨水淋到身上的寒冷感。她摇了摇头:“没事,雨下得太大了,不想淋雨回去。”
  季时韫瞥了一眼反光镜。
  徐雀澜到家以后冲了一个热水澡,把脏衣服都收进洗衣机,从浴室里出来时季时韫已经做好了晚饭。他的厨艺很好,粒粒特别爱吃。她仍然有些心神不宁,因此匆匆吃完饭就回到了卧室。
  季时韫洗着碗,水流顺着洗碗布流到碗里。他洗碗的动作很慢,因为他在思考徐雀澜的新秘密。
  其实他不意外,徐雀澜以前就是一个秘密很多的人。她不愿意说的事情,没人能逼她说出口。但他现在很奇怪,就连面对彭芳和刘苏的事情,她都能冷静到为她们出谋划策,没有丝毫不安,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却不一样?
  他冷不丁地想到昨天章先说的醉话,慢慢地关上了水龙头。
  沈擎刚从公司出来,屁股还没把车坐垫捂热,接起老板的电话:“喂?有事吗?今天不捉奸,不打小三,不外出,不送饭。下雨,我要回家睡觉。”
  季时韫倚在窗边,他看向楼下的泥坑:“昨天章先说徐雀澜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把这个人的信息查清楚。”
  沈擎甩上车门:“我是你们两口子的警犬?”
  “不,这件事不能被沫沫知道,她应该很不希望别人提起这个名字。”季时韫拉着客厅的窗帘,抬眼间,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楼对面,将窗帘彻底拉起来,“越详细越好,尽快发过来。”
  天地间被一层密密的雨雾笼罩,行人,车辆,都模糊的快要看不清楚。
  男人坐在地板上,耐心地摆弄着一张张照片。
  他很年轻,身体修长瘦削,手指从照片上的人脸滑过。他抬起头,面前的一整面墙贴满了徐雀澜的照片。她或是笑着,或是沉默,或是坐在三轮车前,或是站在季时韫身边。还有,她坐在彭芳对面。再有,彭芳站在被火焰吞噬的家门前。
  他走过去,慢慢地抚摸着徐雀澜的脸。
  在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时,他面色突变,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了男人的面部。
  照片上,季时韫的身体被割得破碎。他左边,章壹的脸也被割得破碎。
  再往下,粒粒稚嫩的笑脸被刀划得面目全非。
  他在徐雀澜的照片前才恢复了安静,他按着照片温柔注视,深情地吻了上去。
  “姐,我好想你啊。”
  第37章 更在乎谁
  徐雀澜这几天收摊都很早,基本上不到九点钟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季时韫抱着粒粒走在前面,徐雀澜走在他们身后上楼。前段时间楼道的灯坏了,这两天刚修好,还是季时韫去物业催了好几次才修好的。其实他有打算和徐雀澜提一句,她们娘俩还是搬到他那个大房子里住比较好,但这个二手房是徐雀澜攒钱好不容易买下来的,估计她不会同意离开这里。
  徐雀澜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所以她一定会拒绝他。
  季时韫用钥匙打开房门,刚开门,发现下面的门缝里似乎塞着一封信。
  徐雀澜走过去,弯腰将门缝和地垫中央的信封拿了出来。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写信了,徐雀澜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和邮票,脸色微微一变。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季时韫关心问询的目光,将信封塞进包里,进屋打开了灯。季时韫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但没有追问。
  徐雀澜带着粒粒进浴室洗澡,他去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了给粒粒买的新睡衣。
  沈擎的电话打了过来,季时韫将蓝牙耳机的音量调大。
  “季时韫,我先说我的结论。我认为,你现在最好是赶紧和徐雀澜分手,或者说服她跟着你去国外生活,”沈擎那边的声音一顿,“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我感觉病情比你还要严重。徐怀信是徐雀澜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她小一岁。告诉我消息的警察说,当时徐雀澜父亲的案子他们一度怀疑和徐怀信有关。张堃则更怀疑徐雀澜,但他们到底只是八九岁的孩子,真的把这个怀疑说出去,别人只会笑掉大牙。”
  “他才八岁。”
  “一个他,一个徐雀澜,不管当初他们父母的案子和谁有关,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沈擎道,“这个徐怀信高中辍学,然后基本消失在周围亲戚的视野里了。徐雀澜她爸还有另一套房产,徐怀信好像是把那套房子卖了,拿到了很多钱。在徐雀澜读大学以前,他们基本上是相依为命的状态,后来不知怎么断了联系。”
  “你不知道徐怀信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徐怀信那时和她的关系就不太好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的关系恶化到断联。直到现在——三个月前,徐怀信买了一张高铁票过来。现在,他就在这座城市。”
  沈擎忽然静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可能。
  “季时韫,你说,”他忍不住吸气,“粒粒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季时韫把电话挂断,拿着粒粒睡衣走到了浴室外面。
  徐雀澜打开一条门缝,从他手中接过睡衣。
  粒粒困得打哈欠:“妈妈,快把头上的泡泡洗干净,想睡觉。”
  徐雀澜笑了笑,亲了一口女儿软软的脸蛋,快速将她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吹头发的时候粒粒就快睡着了,她赶紧抱出去,把粒粒抱回床上。
  季时韫买的睡衣很舒服,她托着粒粒的脸蛋,将被子盖好。粒粒翻身抱住自己的玩偶,睡得很香。她在床边坐了十分钟,随后关灯出门。季时韫正在门口等她,他关紧门,声音很轻:“睡着了吗?”
  “嗯。”
  徐雀澜捏了捏眉心,到客厅倒了一杯水。
  季时韫看向她那个装着信封的包,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沫沫,你最近有心事吗?”
  徐雀澜正在出神,闻言,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这句话没有出乎季时韫的意料,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徐雀澜不会让他知道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是做完决定以后才告诉他。他站起身准备回卧室,留给她独自思考的时间。只是刚刚起身,他的右手被轻轻拽住。
  徐雀澜拉住了他。
  他惊讶地看向她的脸。
  徐雀澜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疲惫地穿过客厅,落到那层厚厚的窗帘上。她凭借本能抓住了他的手臂,直到抓住他才反应过来。她看着自己抓住他的那只手,轻声道:“季时韫,抱我坐一会儿。”
  他的身体像过电似的震了震,坐下来,还没等他伸出双臂——徐雀澜已经回过头抱住了他。季时韫实在是受宠若惊,他怔了怔,立刻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徐雀澜靠在他的怀里,好像他的怀抱能短暂地给她安全感。
  季时韫嗅着她发顶的香气,温柔地抚摸着她:“沫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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