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季时韫的身体很暖,他抱着她,只有两只浸水的手是冰凉的。徐雀澜掐着他的手背,他却不觉得痛,反而在这种痛意中得到几分久违的安全感。他呼吸很沉,在镜子前用抱着她,怀抱越来越紧:“沫沫,别去找章壹。”
  徐雀澜的头颅像是有无数异样的突起增生,她向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两只手臂收紧牢牢抱住。她用手扯着他的手臂,像四年前一样拼命挣扎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季时韫不松手,他的手背被徐雀澜的指甲划出几道血痕,她越挣扎,他抱她抱得越紧,两人气喘吁吁地抵着浴室的墙壁站稳。
  他在她身后低头,眼泪一串串掉到她的手背上。
  “徐雀澜,你不能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我。”
  他好害怕,他好害怕。
  “我们为什么会分手,那你说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分手?我们都那么多年了,你说一句你不爱我了就可以分手,徐雀澜,”他颤抖着抱紧她的肩,正视着她的脸,“你走的时候知道你怀孕对不对?你怕我知道你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就想干脆先分手算了。我不在乎这件事了,沫沫,我真的不在乎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算生气也不会想和你分手啊。你不是知道吗?一直以来,你犯什么错我都会原谅。”
  季时韫像一只被逼到死角的野兽,他一只手撑着墙壁,因为要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吵醒屋里睡觉的粒粒,他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哽咽。章壹的出现把他所有美好的幻想都打破了,同时也撕开了他这段期间自欺欺人的伪装。
  徐雀澜的唇微微颤抖,她强硬地转过脸:“季时韫,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吗?和其他人无关,因为你的控制欲太强了。本来我以为这次我们能继续走下去,但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干涉了我的事情,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季时韫的瞳孔震颤,他盯着她的脸,双手压紧她的肩。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高速穿过他的太阳穴,他想起四年前徐雀澜决绝的样子,那股痛意迅速席卷他的全身,让他毫无反击之力。他慌乱地,不管不顾地抱紧她的身体:“徐雀澜,你收回这句话。我不能不干涉,我不能看着你因为教唆别人犯罪坐牢。你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止住。他的手臂圈紧她,近乎疯狂般在她耳边低声道:“徐雀澜,你想和我分手,除非你也烧死我。”
  第31章 种因得果
  季时韫快要崩溃了。
  徐雀澜因他的反应暗自心惊,她缓了缓,自己也冷静下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其实当初流苏的事情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选择正式“帮助”对方脱离苦海,有了粒粒以后,她对这些事情的态度谨慎了许多。但彭芳是一个例外,她无法坐视不管。
  “季时韫。”
  她长叹一口气,手掌摸向他的脊背。
  “我之所以敢做就是确信我不会坐牢,我只是个普通的单亲妈妈,给朋友提供了一个建议而已。就算我真的说了什么,那也有可能只是一个玩笑。比如,谁没有诅咒过讨厌的人去死呢?”她声音慢下来,“你不要担心我,我有分寸。”
  季时韫抱着她,眼皮发烫。
  徐雀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想要让他彻底冷静下来。这件事她也有一定的责任,她不该把季时韫牵扯进这些事中,她也没想到,他现在的性格偏执到这种程度。以前,他顶多只会默默地表达不满,可是现在,他已经替她参与“计划”了。
  一件事失控,其他事就会跟着失控。
  季时韫的心脏在胸膛里狂野跳动,他不敢想象再失去徐雀澜的日子。他揉搓着她,把她嵌进自己怀里,嘴唇贴着她被泪水黏住的发丝,执着地重复:“沫沫,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能丢下我。”
  徐雀澜冷静下来,发现可能是刚刚提分手的事情让季时韫失控了。她沉默不语,在他耳边轻轻叹气。说来也是可笑——她和季时韫都到了为人父母的年龄,居然还在为情情爱爱的事情吵成这副模样。
  季时韫这样习惯克制的人一任性起来简直让人无法招架。她倚着他的肩,等待两人的心跳都恢复到正常频率。季时韫靠着浴室的墙壁抱紧她,仿佛只有抱得够紧,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存在于自己眼前。
  徐雀澜也趁这个时间整理了一下心情,她抬起头:“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季时韫摇头。
  他不想谈,因为谈话的结果一定是分手。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不会再和她“好好谈谈”了。
  “我说章壹的事情。”
  徐雀澜道:“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你不用在意他。”
  新闻报道了这次巨流镇的火灾,起火的民房在镇上的一角,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所以没有殃及到其他捋走居民。大火被完全扑灭以后,消防员从火场抬出了一具男性遗体。彭芳的脸被自媒体打码后发到了视频网站上,她眼泪直流,已经哭得没有力气。
  她买完菜回家以后发现家中着火,由于巨流镇多数青年都外出打工,剩余的老年村民白天要么在田里,要么在家中乘凉休息,很少有人经过最前面的彭芳家,导致浓烟滚滚升起来以后才有人发现,等村支书赶过来拨打救火电话时,大门已经被烧得变形,外面的人不敢进,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好在彭芳是带着孩子去买菜的,孩子逃过一劫。
  水产城的人刷到视频后也议论纷纷,无非是感叹彭芳刚没过上几天不用受气的“好日子”,男人就死了,这下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不知会多艰难。又有人说,彭芳男人肯定是又喝酒了,喝酒喝得着火了也不知道,就是该死。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不变的只有一个论点。
  上天无情,彭芳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徐雀澜看着本地的晚间新闻,季时韫和粒粒正在睡觉。她走到床边坐下来,粒粒枕在季时韫的手臂上,两个人的呼吸均匀,不知道还会睡多久。徐雀澜静静地看着女儿的脸,又看向季时韫,她将自己买来却没来得及用上的夏凉被盖到两人身上,走出了房门。
  彭芳刚联系完男方那边的亲戚,挨个打电话报丧。
  忙到现在,她总算能喘一口气。
  徐雀澜和她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碰面,两人手中各提着一个小筐。她们擦肩而过,彭芳将一盒牛奶放到徐雀澜的筐中。她的声音像风声一样:“雀澜,明天你赶紧走吧。事情结束之前,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彭芳还没从巨大的喜悦和巨大的悲伤中缓过来:“你现在的男朋友,他很在乎你。”
  季时韫找到她时,她很意外。对男性的天然不信任感让她原本想掉头就跑,她甚至怀疑季时韫是不是囚禁了徐雀澜,或者是发现了她们之间的事情,想要威胁她。然而季时韫却说,他会帮助她,指导她完成接下来的每一件事,他只希望,徐雀澜能和这件事再也没关系。
  因为他不能失去她,也不能失去粒粒。
  徐雀澜的脚步停顿,她也拿起一盒牛奶,是彭芳最爱喝的香蕉口味。结婚以后,她身上经常只剩买菜的钱,想到一盒牛奶 10.8 元,可以买整整十个馒头,她就再也没有喝过。
  徐雀澜将香蕉牛奶放进她的购物筐。
  “芳姐,丧事结束以后,出去玩玩吧,”徐雀澜低声道,“你熬了那么多年了。”
  季时韫醒来时房间里的灯亮着。粒粒还没睡醒,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看着女儿的睡脸,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亲吻。门外响起敲门声,他给粒粒盖好被子,打开了房门。门外不是徐雀澜,而是一张他并不陌生的脸。
  章壹买了一兜玩具,还有肯德基的儿童套餐。
  看到是季时韫开门,他的脸上多少有几分意外:“季总,雀澜不在吗?”
  季时韫挡在门前,没有任何要请他进门做客的意思。白天在公共场合,他还能维持风度和他聊天,经历过下午的事情以后,他不会再给他任何好脸色。他摇头,也没有看那些玩具:“不在。”
  他和章壹应该都在忍耐,不撕破脸皮,不撕破彼此脸上的面具。
  看到季时韫转身,章壹蓦然开口:“季时韫。”
  他转过头,脚顶在门边,眼睛看向他。
  “白天在商场见到你和粒粒以后,我回去想了一下午,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好,”章壹淡淡道,“你应该能猜到,我和雀澜之前确实存在过特殊的关系。但她并不是出轨,因为我认识她要比你认识她早很多年。”
  季时韫颈边的青筋暴起,被立挺的衬衫领口包着遮起来。
  “据我所知,你们正式分手前的几个月,雀澜已经和你提过一次分手了。只不过你当时拖着不想分,又坚持了几个月,所以在此期间,我们的交往不算出轨,”章壹停顿一下,“季时韫,我希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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