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玻璃窗内,徐雀澜喝了一口海盐拿铁。
  章壹点了简餐,但徐雀澜不饿,水果沙拉只吃了一口。章壹没想到会在这座城市碰见她,徐雀澜这两年的交际圈很窄,几乎不主动联系从前的亲戚、同学和朋友。她换掉号码以后,他没有再打扰。
  徐雀澜仍然像四年前一样,唯一说有变化的一点,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气质变得更加沉静温柔。她看起来有心事,好像也不想和他叙旧。章壹也知道今天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好日子,徐雀澜来到这座城市,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趁喝咖啡的时间和她聊了聊最近两年过得怎么样。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现在只能尽可能斟酌——
  咖啡喝到一半,章壹像终于忍不住了似的,抬头看向她:“粒粒也跟你来了吗?”
  徐雀澜摇了摇头。
  沈擎和季时韫在车内等到傍晚,期间他一直想吐槽,什么咖啡一喝要喝三个小时。但季时韫安静得可怕,他也不敢随便提起什么。等到徐雀澜出来,他才开着车跟她回到酒店。季时韫订了这间酒店的房间,沈擎见徐雀澜走进去五分钟以后才停车。
  一进酒店大厅,他和季时韫都停住了脚步,因为徐雀澜正坐在前台附近的沙发上。
  见到他们,她并不意外,好像现在是专门在这里等他们。
  沈擎尴尬的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跟踪就这样被徐雀澜轻而易举地揭穿,他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徐雀澜走上前,看向季时韫,他怀中正抱着熟睡的粒粒。中间粒粒醒了两次,玩了一会儿,现在又睡了。她看了看粒粒的脸,又转头看向沈擎。
  “你的车型和车牌号我记得,上一次,我们在楼道里擦肩而过。下楼以后,我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
  沈擎笑了笑,皮笑肉不笑——这两口子真可怕!一个比一个有心眼!
  “季时韫,我的房间在 1604,我有话对你说,”徐雀澜看着他,“你过来一趟吧。”
  季时韫进门将粒粒放到大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徐雀澜洗过澡以后才出来,季时韫正在门口等她。这间房是酒店走廊上的倒数第二间,往前走几步就是一个阳台。季时韫将阳台的门关了一半,转过身看向她。
  背后的霓虹灯闪烁,徐雀澜走到他身边。
  “我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彭芳的事情,原本我想只要你不跟过来,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地继续相处下去。但是你既然跟过来了,我就明白你应该大概知道我在做什么了,”徐雀澜的语气平静,“你阻止不了我,这是结论。”
  “如果你要拿这件事威胁我,我也没有意见,”徐雀澜轻声道,“因为这次我可以全身而退。”
  季时韫低着头,他几乎是掐着自己的太阳穴,以缓解那种冲击力极强的痛感。如果可以,他想从来没认识过徐雀澜。现在他既绝望,又痛苦,极端的情绪下,他的语气仍然保持着平静:“威胁你什么?我劝你没用,章壹劝你也没用吗?”
  徐雀澜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在这里提起章壹的名字。
  “徐雀澜,这些事先不谈。章壹知道你四年前做的事情吗?现在你做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他没有劝过你吗——”季时韫看着她,声音抖了抖,“他让你大着肚子教别人怎么杀人吗?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他知道吗?徐雀澜,你要利用他做什么?”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他不可信,徐雀澜。一个在你怀孕的时候能扔下你的男人,他的话没有半分可信度。你到底要利用他做什么?”
  季时韫的声音像有温度似的在发烫。
  “我也可以做。”
  徐雀澜紧皱着眉,她怔了两秒,想说什么。
  季时韫攥起她的手腕,他忽然抱住她,沉沉地,死死地扣住她的腰。
  “徐雀澜,你真的不能这么对我。你前几天说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真的,我不在乎粒粒是谁的孩子,我也不在乎你爱谁,你不能因为章壹回来了你就带孩子去找他,就算粒粒是他的,徐雀澜,”他抓着她的手,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徐雀澜。”
  他几乎在哽咽。
  这么多年,徐雀澜还没有见他失态到这种地步,季时韫以前是个不过分表露任何情绪的人。
  她伸出一只手,试图稳定他的情绪。但季时韫抱她抱得太紧,她的手只能扶在他的背上。
  季时韫收回手,他弯了弯腰,双手捧起她的脸:“我承认我希望粒粒的爸爸被车撞死,被火烧死,被水淹死,死得越惨越好。”
  徐雀澜的眉皱得更紧了,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阳台上清爽的晚风吹进来,徐雀澜叹了一口气。她刚洗完澡就被季时韫抱得急出一脑门的汗,白洗了。
  她拍着他的后背,算是安慰,抬手温柔地抹掉他眼角的泪:“你别想太多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第29章 狭路相逢
  这四年来季时韫最害怕的事只有一件。
  其实他最害怕徐雀澜过得不好。
  没有边际的长期想象会让一个人陷入虚无主义的困境中,他只能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然而深夜在玻璃窗前看向外面的夜景时,眼前还是出现徐雀澜单薄的身影。他确信自己快被想象折磨疯了,所以开始重新打听徐雀澜的行踪。看到粒粒时他的确很心痛,但他倒没有马上思考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而是想,徐雀澜会吃多少苦。
  于是他陷入了,新的想象中。
  只有他亲自照顾她,重新站到她身边,他才确信徐雀澜真的不会再吃苦。
  人的感情说实话自私的要命,婚姻更是容易一地鸡毛。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确定他这一生就是非徐雀澜不可,假设他们以后的婚姻出现任何问题,他都会无条件的,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但是徐雀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他明白,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她的手里。
  很多时候,很多时候,他甚至想和她一起去死。
  早上五点钟。
  徐雀澜在酒店的房间吃着煎饺,季时韫在一旁抱着睡眼惺忪的粒粒。他抱了一会儿,将她放到椅子上。粒粒是个觉多的小孩,但睡饱了从来不闹,吃饱了就自己玩。季时韫舀起一颗碗里的馄饨,把紫菜夹出去,喂给粒粒。粒粒的食欲战胜困意,张大口吃掉,接过勺子,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戳小煎饺。
  徐雀澜把煎饺蘸了蘸醋才吃下去,看了一眼女儿的头发。季时韫趁粒粒睡着时给编的两个麻花辫,辫子上面还别着两颗漂亮的小山茶花发夹。
  季时韫昨天半夜自己出去散心,凌晨才回来,今天居然还能起这么早去买早饭。
  徐雀澜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若有所思,今天是个风大的晴天。
  “叔叔,我想吃玉米。”
  粒粒够不到放在小圆桌另一端的玉米,伸出手往前凑了凑:“这个玉米。”
  “粒粒,改天叔叔带你吃烤玉米,烤玉米比煮玉米还要香。”
  季时韫把切成三段的玉米放到粒粒面前,用纸巾擦着她嘴角的紫菜沫。今天早上他醒得早,拍了很多张粒粒的睡脸,越拍越觉得可爱。回头一看,徐雀澜也伏在他肩头拍照,她将手机架到他肩上,拍着女儿的脸:“季时韫,用原相机,你拍糊了。”
  幸福的他以为是在幻境中。
  看来在徐雀澜面前流流眼泪是正确的方案,以后他要多流。
  吃完饭,季时韫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罐粒粒想喝的酸奶,再上楼,徐雀澜已经人影全无。只有粒粒坐在床上,正在读故事书。看到季时韫,她捧起图画书:“叔叔,妈妈走之前,叫,叫你中午带我吃肉肉。”
  “好,妈妈说去哪里了吗?”
  季时韫将酸奶盖打开,另一只手拨向徐雀澜的电话。
  毫无疑问,那边忙音,始终没有接起来。
  季时韫深吸一口气,伸手将粒粒从床上抱起来,将开好的酸奶放到她的手里:“粒粒,叔叔带你去商场的游乐园玩,上次你不是和妈妈说还想玩吗?”
  沈擎买了两杯青青糯山,坐在亲子乐园的软凳上喝了一口,翘起二郎腿:“行啊徐雀澜,又扔下孩子一声不吭地跑了,她也真是放心啊。季时韫……季时韫,我说话你听见没有?这奶茶怎么一股狗脚的味儿……”
  粒粒正在和另一个小女孩一起玩装沙子的游戏。
  季时韫慈爱地看着粒粒的一举一动。
  沈擎这次来其实也算出差,因为季时韫算是他的老板,陪老板捉奸,陪老板一起和孩子玩,陪老板跟踪老婆都算他分内的事。他把奶茶递给季时韫,自己往周边晃了几眼。前台有几个人正在核销团购券,新进门的男人带着孩子,等前面的人慢慢处理完了才上前。
  他大概是会员客户,只说了手机号便被店员带了进来。
  出于好奇,沈擎多看了看他牵着的孩子,然后抬眼——猛地拽了一下季时韫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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