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谁曾想,竟会被梁景成抓到。
那夜她身心俱疲,不愿再与梁景成周旋,没想到却彻底激怒了他,被软禁于此。想到他临走前的那番话,接下来的事恐怕难以预料。她不愿坐以待毙,必须在他回府之前想办法逃出去。
这两日,她已查遍了困住她的这个房间的每一处。除了一张床和一个马桶,什么都没有,唯一出口便是那道门。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一横。
“砰!”
她抡起马桶,狠狠砸向房门!门外的守卫终于有所反应,匆忙离开,似是叫人清理。章韵竹耐心地等待,只要门开了,她就有机会再要求其他。
不久后,门被推开,来人竟然是那位在门房干活的仆妇。
“小姐,你怎么在这?”
仆妇果然将她认出。章韵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嬷嬷,劳烦带我去冲个凉,换件干净衣服可好?”
只见守卫狠狠地盯了过来,仆妇迟疑不敢应声。
正僵持间,忽有一名小厮急匆匆赶来:“四皇子马上就到,让章小姐速速准备!”章韵竹微微一怔,随即眸光一闪。她的机会来了!
她看向守卫,语气不容置疑:“四皇子要见我,我必须沐浴更衣,你听到了吗?”
守卫不敢违抗,终是让仆妇带她下去清理。
“姐姐,姐姐!”
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四皇子,章韵竹感慨万千,她搂了搂四皇子,道:“四殿下近日可好?”
宇文澜点头:“好,姐姐可好?”章韵竹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四殿下真棒,这句话回答的很好,别人问你好,你也要问别人好,真棒!”
按惯例,章韵竹同四皇子上课的时候。除了梁景成,其余人等不允许进屋,章韵竹在一个月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四皇子竟在关键时刻成了她的救兵!
正想着,该如何借四皇子逃离时,只见他又继续着刚才的话:“澜儿好,姐姐好,母妃不好,三皇兄不好,表兄也不好!”章韵竹一惊,察觉到不对,问道:“四殿下见到他们了?”
宇文澜点头:“他们在母妃那里,他们生气,他们说逼宫!”章韵竹一听,猛然捂着宇文澜的嘴,生怕被屋子外面的人听到。
她迅速调整神色,低声道:“四殿下,咱们来玩个比赛,谁说话最小声,谁就赢。”
宇文澜眼睛立马一亮,不住地点头,立刻低声道:“谁赢谁玩新九连环!”
一番引导之下,章韵竹从宇文澜口中得知梁皇贵妃三人的计划。这两日,她被困于定国公府,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明明那人说二皇子自身难保,为何梁皇贵妃还要逼宫?
只是别人会撒谎,宇文澜不会,她选择相信宇文澜的话。
如此,按照以前她所知的二皇子与那人的行动,二皇子很有可能已经掌握能够扳倒晋王及定国公的证据。所以才会逼得他们下出逼宫这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死棋!
此刻她的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争执:
“赶紧逃吧!那人不是说了吗?其他人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做你想做的事吧!”
“你要去报信,否则所有人都会死,皇帝会死,二皇子会死,那个人也会死!”
“他们死了就死了,你活着不就行了?你忘了那人是怎么伤你的吗?”
锵啷!
她手中的九连环突然掉落在地。
宇文澜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神泛红,以为她伤心,伸手抱住她,小声道:“一切都会好的,等等,等等,都会好的。”
此刻,看着宇文澜清澈纯真的眼神,章韵竹心中的两个声音终于不再争吵不休。
城门一侧,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走下一名身穿内官制服的人,她临下车前又一次对宇文澜嘱咐道:“四殿下,记住我教您的话,回宫后一定要立刻去找你父皇。”
在宇文澜看来,这是姐姐同他玩的另一个游戏,姐姐说这个游戏能够保他性命。虽然他不明白,但是姐姐说的游戏,一定是好玩的!
除了四殿下之外,马车上还有随行的内官与宫女,其中一位的制服此刻正套在章韵竹的身上。
离开国公府前,她将所有人召入屋内,告诉他们。在忠于梁皇贵妃和活命之间,必须做出选择。
最终,他们都选择了活命。宫中之人,最是现实。
马车驶远,章韵竹迅速走入街市,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匆匆消失在城门之外。
第80章 告假寻妻
距离内官喊退朝,已过去整整一个时辰。百官早已散尽,大殿内寂静无声。
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宇文冀北,仍旧端坐在龙椅之上。
户部尚书宣读晋王宇文浚与定国公梁正鸿等人的罪状与判决似乎仍在耳畔回荡。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殿,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大位之上,竟是这般孤寂。
他仅有四子,却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一个被人陷害,最终自尽,以死自证清白。
一个为了皇位,心狠手辣,手足相残。
一个隐忍筹谋,于绝境中反杀,终成赢家。
而最后一个,天真无邪,童言童语间,竟意外化解危机。
他不明白,自己当年也是踏着战场上的累累白骨,才坐上的这把龙椅。可如今,为何竟会有这般复杂的情绪?
是老了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沉郁一并散去。双手按住龙椅的扶手,缓慢而坚定地站起身。
二皇子宇文涣,有勇有谋,有仁有德,有情有义,有才有学,这个皇位,是他应得的。
为了尊重前太子,皇帝定于三月国丧后册封二皇子宇文涣。尽管如此,皇帝却早已将朝政大权交到他的手中。
尘埃落定的第二日,顾陵川便向宇文涣上交了辞表,宇文涣不可置信,与晋王的这场战打得有多艰难,昨日才将晋王定的罪,怎么今日他便要辞官,宇文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怀远,你这是?”
自向皇帝表明立场那日起,顾陵川便一直留在户部衙门,为的是整理晋王等人的罪证,还可将目标缩小到自己身上。若晋王派人暗杀,也只会来户部,而不会去他的府邸。
昨日散朝后,他才回府。
也直到昨日,孟青才有功夫见开原商会的人。
因此,当他得知她离京,已晚了整整十日。
“夫人当夜留信给福生和小雪后便离开了。小雪他们按夫人的指示去找商会,商会的人联系不上我们,便来找香墨。可香墨和砚心因您的吩咐,照顾长孙将军,一律不见外人,因此商会直到今日才得以通知。如今,小雪和福生已回到开原,唯独夫人,不知去向。”
孟青也是个倔强的。那夜,顾陵川与章韵竹的对话,他也在场,知晓公子情非得已,可仍替夫人难过。虽明白公子别无他法,却依旧对他当日的做法心存不满。于是从那日起,他便改了口,似乎只要唤一声“夫人”,便能让公子的负罪感更深几分,他才觉得痛快。
“殿下,臣的夫人被臣气跑了,请允许臣回乡寻妻。”
顾陵川本就当她是妻,对宇文涣也不打算隐瞒辞官的原因。
宇文涣也不再多问,只拍了拍顾陵川的肩膀,道:“这辞表我不接受,但允你告假,你找多久,这假就给你多久。不过…………”
只见宇文涣以过来人身份提醒道:“不过,她若是诚心躲你,你也未必找得到。若是需要帮忙,你尽管提,哪怕让父皇出道圣旨也可。”
顾陵川知道宇文涣不是说笑,朝他深深一拜:“臣犯下的错,让臣自己赎,臣多谢殿下好意!”
上一回离开开原,他头也不回,日夜兼程。这一回返回开原,他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
三天三夜到达开原后,他没有回府,而是径直策马来到了民生街。
开原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但又十分陌生,他自小便在书院与顾府之间往返。除了每隔半月去陈大夫的山野村舍,翻阅医书,识别草药之外,他并无太多去处。
此时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摊贩的叫卖声、货郎的吆喝声,赶早人的讲价声,混杂在一处,此起彼伏。街上的各式店铺已然开张,门前摆满了商品或是告示。稍有空地,便被小贩占了去,摆起了摊子。
要想往深处走,骑马是不可能了,于是他翻身下马,让孟青牵着等他,自己步行。
“客官,吃碗馄饨吗?”
突然,他被人叫住,转头一看,是位挺着肚子的孕妇,只见她双手撑着腰,热情地朝他招呼。她的身后是一个由油布棚子支起的馄饨摊,里面有一名膀壮腰圆的男子在锅前忙活,那锅里水气四溢,男子时不时便用挂在肩头的巾子擦一擦额前的汗。
他谢绝了孕妇的招呼,继续朝前走着。
一边穿过人群,一边抬头左右张望,两旁的店铺,有的悬着招牌,有的却无任何标识,他不知是否走对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