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皇帝冷哼一声:“你半夜进了她的房,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的身,这叫清白?”
  只见顾陵川向皇帝郑重一拜,神情肃穆,道:“臣半夜进房,因是定国公府小姐高热惊厥,情况紧急,大夫未至,臣自幼习得医术,故不能坐视不理。”
  “施粥当日,灾民骚动,定国公府小姐扭伤脚踝,无法行走。如果臣不及时救她,她便会被一拥而上的灾民踩踏致伤。这些事宜,换做哪位同行官吏,都不会袖手旁观,难道定国公府小姐,谁都能嫁?”
  “长孙皇后是陛下的原配妻子,为了陛下沙场建业,一人独自在家乡照顾妻儿老小,任劳任怨。臣的未婚妻自不敢与长孙皇后相提并论。但她也一直在家乡替臣在祖母与父母身前尽孝。臣岂能轻易辜负?”
  没想到顾陵川竟然将长孙皇后搬了出来。
  长孙皇后早逝,很大原因是年轻时独守家乡,替皇帝承担起照顾家族的责任。皇帝登基后,虽尊她为皇后,由御医精心调养,但长年操劳早已损耗她的根本,终究难以弥补。哪怕如今梁皇贵妃圣宠正浓,也无法撼动少年夫妻的情意,更抵不过长孙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原想着,既然顾陵川不愿也就算了。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竟是隐有揭发定国公独控北地之嫌。
  “陛下,臣此行北地,发觉北地被人管控甚严,似是有人欺上瞒下,故由北地传来之消息,真假参半,请陛下谨慎待之。另,臣手上已有证据,还望陛下宽限臣数日,待臣理清,再尽数呈于陛下。”
  多年来,皇帝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为了边境安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顾陵川要将那粉饰的太平揭开,最终的结果便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结局。
  御书房内的空气微微凝滞,皇帝微眯着双眼,似是提醒顾陵川,道:“顾怀远,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顾陵川跪伏于地,声音沉稳而坚定:“陛下,臣是大周朝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愁解忧,臣万死不辞。”
  也就是说,今日,顾陵川在皇帝面前已正式挑明自己的立场。
  这一局,他要么生,要么死。
  不日,户部尚书吴庸因病告假,圣上特命户部侍郎顾陵川暂摄尚书一职,即日起每日入宫面圣,奏报户部政务。
  圣命下达当日,二皇子宇文涣自回京途中急奏入京,称抵京之日须即刻面圣,有要事禀报。
  原本风平浪静的朝堂,霎时间暗潮汹涌。
  第79章 逃脱
  此时,梁贵妃宫内。
  “舅父严守北地往京城的关口,宇文涣同长孙昱怎会逃脱?”
  晋王怒不可遏,厉声质问梁景成。
  宇文涣以勘探水源为由,走的是偏远山地,干的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太子詹事之女一事,晋王原以为,此举足以令老二,名声尽散,永无翻身之日。当听闻他自请探水,只当他是避祸远离,躲避纷争。
  直至古刹传来消息,长孙昱遭人劫持,他才惊觉不妙。
  想到长孙昱,他对舅父又是一阵恼火。
  早年间,为阻长孙昱立功,舅父与古刹暗中勾结,延迟支援,本欲令他全军覆没,岂料古刹留了一手,将人软禁,作为筹码,从舅父手中敛取好处。
  今年要粮,明年索军械,年年勒索,直至边防军营被蚕食殆尽,不得不私调北地粮储与虚报军械损耗以填补亏空。
  他早已言明这是隐患,然而,舅父始终不敢出兵讨伐古刹,如今恶果结成,祸患已至!
  岂料,梁景成同样怒不可遏,反问道:“顾怀远拖延军饷,我父亲早已察觉异常,你又做了什么?”
  听及此,晋王一拳砸在案几上,脸色阴沉至极。
  彼时,他接到舅父急信,火速赶往户部,可顾怀远的回话无懈可击:“因运河水位骤降,漕运受阻,军饷调度受限,户部已命人加急调拨。”
  晋王虽心存疑虑,然事涉地理与天气,一时难以查证。况且,顾怀远承诺:“若有延误,定从他处拨款补足”,再加之他已归入麾下,且与梁玉娇在北地的韵事,使晋王最终选择信任。
  岂料,顾怀远并未履行承诺,军饷始终未发,直至军中急报传回,局势已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军中流传一封手抄密信,信中直指定国公为护其爱女,私扣罪名,绞杀兵士数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北地军心动荡,急需援军压制。
  此刻,一边是宇文涣请求面圣,一边是北地军心混乱,他们前后受制,进退两难。
  晋王与梁景成相互埋怨,一时不知该先解决哪一桩。
  忽然,梁皇贵妃一拍案几,冷声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些!宇文涣要向陛下奏请何事,尚且未知,你们若先自乱阵脚,岂不正中了他的算计?”
  晋王着急,道:“母妃,若是按兵不动,等他出招便迟了!”
  梁景成也着急:“若是再无支援去北地,我父亲只怕也撑不住了!”
  梁皇贵妃左右为难,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亲生兄长,哪边都无法割舍。
  沉吟片刻,她狠心说道:“如今我们只知道一个长孙昱,宇文涣是否还有其他证据,多少证据,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光一个长孙昱,就足以给兄长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如今阻挡宇文涣面圣,等于自曝。可不阻挡他,也同样是死路一条。你们都是我的至亲,与其这样,不如…………”
  梁皇贵妃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四皇子宇文澜冲进来嚷嚷:“母妃,母妃,时辰快到了,怎么表兄还未出来?”
  跟着宇文澜的还有他的贴身内官,内官见梁皇贵妃等三人,神情狠厉,吓得直磕头:“四殿下一直要找世子,奴婢拦不住。”
  宇文澜并未在意,走到三人面前,问:“每三日我都要去见姐姐,为何今日不让我去?我要给她看,父皇新给我的九连环。”
  梁皇贵妃此时哪还有方才的凶狠模样,看着小儿子一派天真,心软下几分,摸了摸他的头,哄道:“一月期限已到,你同那位姐姐的课已经结束,上回母妃不是就同你说了吗?”
  宇文澜不解:“什么叫做结束?今日就是第三日,今日就是见姐姐的日子。”
  梁皇贵妃轻叹一声,刚要再哄,梁景成突然道:“此女如今便在我府中,让表弟去吧。”
  晋王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么快就拿下了?还以为这次你会玩得久一点。”
  他以为这不过又是梁景成风流账上的一笔。
  梁景成没有接话,与其让晋王误会,他更不愿让晋王知晓自己的败绩。
  梁皇贵妃遂吩咐内官:“按往日规矩,带四殿下去吧。”
  “母妃,您方才的决定是?”
  眼下形势焦灼,见内官带着老四离去,晋王便让梁皇贵妃继续。
  梁皇贵妃走近二人,继续说道:“与其等着宇文涣面圣,不如先下手为强!”
  梁景成一惊,试探道:“姨母,您的意思是,逼宫?”
  梁皇贵妃看了二人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遂又拉近二人,商讨余下事宜。
  虚惊一场的内官牵着宇文澜的手在宫外行走,才没走几步,宇文澜便甩脱了他的手,往回跑。
  内官吓得一边追一边喊:“四殿下,四殿下,求求您,奴婢的命只有一条!”
  宇文澜站定,他听不懂内官的话,于是歪头看了看他,此刻内官的表情是伤心。于是他按照章韵竹教他的,双手伸出,抱向内官,安慰道:“你先擦眼泪,一切都会好的,你等等,等等。”
  说罢便又跑回宫去。
  其实这是章韵竹教给宇文澜说的安慰话中的一句,当时,她是这么说的:“等日子长了,一切都会好的。”
  谁知,却被宇文澜颠倒了语序,少说了几个字,让内官误以为,宇文澜让他在此等他。方才内官被皇贵妃三人的表情给吓着了。既然四殿下说让他等,他也乐意等着。
  很快,四殿下便拿着九连环回来了,内官喊了声阿弥陀佛,问道:“皇贵妃他们没生您的气吧?”
  四殿下不是很理解他的问话,只是一边看着父皇新给的九连环,一边描述方才的场景:“母妃在说话,我去拿九连环,他们没看到我。”
  内官早已适应了四殿下的说话方式,只道是无碍,便抱起了四殿下,按照以往去定国公府的惯例,召集随行小内官与宫女,一同伺候前往。章韵竹被关在定国公府已有两日,显然梁景成已经撕下了伪装。如今她虽然没被关在牢笼,但所困之处与牢房也没有太大区别。
  她能察觉门口固定有一名守卫看守。除了每日三餐有人送外,其余再不见人。她试图透过门缝与守卫说话,以期找到逃脱的可能,可是守卫却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那日连夜出城,为的就是瞒着小雪同福生。
  敢驾着定国公府的马车出行,一是唯有定国公府马车可以不分时辰,畅通无阻,二是梁景成同她说过,他近日公务繁忙,会日日停驻京郊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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