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小姐,你怎么了?”
方才请她稍候的仆妇,见她紧闭双眼,似有泪珠滑落,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切。
她忙轻声解释道:“方才被日光晃了眼,眼睛有些不舒服。”
“章小姐,数日不见,你可安好?”
方才被顾陵川牵下马车的梁玉娇,似乎听到了章韵竹同仆妇的对话。于是便搀着顾陵川的手腕走上前来。章韵竹将一只手挡在额前,试图挡住光线,看清来人。
好在顾陵川身形高大,当他与梁玉娇走近时,他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刺目的日光。章韵竹这才放下手,微眯的眼眸终于得以睁开,将来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梁玉娇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身旁,而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依靠,并未有丝毫不适。
两人并肩而立,在明亮的日光下,当真如一对璧人一般。
第75章 不信
“章小姐可是来找我哥哥的?”
梁玉娇见哥哥不在章韵竹身旁,又见门房仆妇与她说话的相熟之感,没想到一个月没见,哥哥与章韵竹也有了不小的进展。
虽然章韵竹并不是哥哥第一位上心的女子。可是像她这样能够自由进出国公府的,倒还真是第一位。
“梁小姐、顾,大人。”
她朝他们行礼,在念完顾字之后,她的思绪百转千回却绕成了一个越解越结的团儿。
她硬是压制了复杂的情绪,最后平缓地喊了一声大人。
紧接着,她抬起头,看着梁玉娇,答道:“我是来教四皇子说话的。”
话音落下后,她便将视线挪到他的面上,尽量把应对与眼神做到自然而然。
令她不可置信的是,他也正看着她,只是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毫不关己的陌生人一般。
她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为难之事,于是认真地想从他的眼中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线索,可他却丝毫不给她机会,那双眼如死水一般,一点波澜都没有。
“哦,表弟也在?”
梁玉娇依旧挽着顾陵川的胳膊,只是身子又更贴近了他,抬头与他说道:“怀远,我们去北地的这段时日真是发生好多事呢!”
然后又一踮脚,在他耳边轻道:“我们也是!”
那声音很轻,但是依旧不妨碍章韵竹听出话语中浓浓的甜意。
毕竟是刚回京城,梁玉娇与章韵竹寒暄几句后便拉着顾陵川走了,他们离开后,那日头又没了遮挡,章韵竹赶忙偏头,不想再让双眼受到任何刺激。
“姐姐,你哭了?”
刚一进屋,宇文澜便跑向了她,他已经很熟悉章韵竹了,也很愿意同她一起玩。章韵竹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与宇文澜平视后,继续引导他:“哭代表什么?”
宇文澜对答如流,道:“伤心,难过。”章韵竹点头,又问:“我伤心难过,那么你要对我做什么?”
宇文澜张开双手拥抱了她,一只手还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表示安慰:“如果你继续流泪,我会拿帕子给你擦眼泪。”章韵竹欣慰,她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道:“四殿下太厉害了,去玩九连环吧!”
“你哭了?”
梁景成方才一直在屋中等着章韵竹,只是她一进屋便被宇文澜缠住,他便未上前打扰。章韵竹摇头笑道:“没有,我被日光晃了眼睛,有些不舒服。”
梁景成不疑有他,笑道:“你这不是骗澜儿吗?”章韵竹看着他,认真答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四殿下天生便无法感同身受。如今我教他的,也只是让他知道喜怒哀乐的特征。无法感同身受的人,你让他怎么能区别我是伤心流泪还是被晃了眼睛才哭的?”
她似乎意有所指,淡淡道:“若是有人真心想欺骗,哪怕常人也未必分辨的清。”
随后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教四皇子也差不多满一个月了,目前看来一切顺利,所以这课差不多也可停了。若是再见下去,四殿下对我有所依赖也不是一件好事,他需要多接触人,而不是多接触某些人。”
梁景成点头表示理解:“也好,我这些时日也要开始忙起来了,只是见你的机会又会少了,你不要太想我。”章韵竹似笑非笑,道:“我想不想你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嘴上说忙,到时候又来找我。”
“对了,方才看到梁小姐回来了,你怎么不去接她?”
她终是没能忍住,旁敲侧击地问向梁景成。
梁玉娇回来,梁景成不可能事先不知晓,是不是因为他忙着带四皇子。所以才让顾陵川护送梁玉娇回府的?她从头到尾都不相信顾陵川与梁玉娇有什么。短短几次接触,她便看得清楚,梁玉娇钟情于顾陵川,可若顾陵川也有意,那当初她与顾陵川之间就不可能会有交集。
尽管刚才碰面,顾陵川丝毫不愿透露任何信息。但她坚信一定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等她回府之后,两人自然可以将一切说明白。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坚定自己内心的不安的,只是眼下仍忍不住试探梁景成一番。
谁知,梁景成却出乎意料笑答:“她如今与那顾怀远好得如胶似漆,哪里还愿我去扰她好事?”
“她在北地与顾怀远的那些事,早就传遍朝堂。她到北地第一日便水土不服,高热不退,那顾怀远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夜。好不容易病好了,施粥不过一日,求粥的灾民挤坏了粥棚,他又当众抱着她撤离。你说这顾怀远也是的,在京城时倒像个正人君子,这去了北地,倒是风流了许多,也不知哪个才是真的他?”
他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反正娇娇这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我姨母也同我说了,国丧之后,他们便会被赐婚。这顾怀远啊,前途无量!”
最后是梁景成送她回的府,下马车时,他伸手扶她,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入怀中。
出乎意料的是,章韵竹并未如往常一般挣扎,只安静地任他抱着。梁景成反而觉得有些无趣,遂将她放了开来,挑眉道:“怎么,还记着我方才和你说的,往后见不了面的话吗?”
梁景成之前和她说的关于北地发生的事,已让她无暇再顾及其他,回来的一路,她努力地为顾陵川的行为寻找合理的理由。直到察觉梁景成疑惑地望着她,才回过神来。她轻轻理了理耳边碎发,掩饰内心纷乱,笑道:“这几日睡得不好,方才有些晕神。”
梁景成见她脸色的确有些苍白,也没再多言,遂摆了摆手,让她进府去了。
在顾陵川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香墨和砚心每日都会轮流前往章韵竹的内院,同小雪他们一起照顾她的起居,故而院子也不显冷清。
可此刻,当章韵竹踏入内院,却只看见小雪独自在院中候着。
小雪一见她,便兴奋地迎了上来,抓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公子回来了!”章韵竹听闻,却不见喜色,反而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她环顾四周,终究没忍住问道:“香墨她们呢?”
小雪忙解释道:道:“砚心姐姐刚刚把香墨姐姐叫回去了,说孟青带了好多箱笼,需要她回去收拾。香墨姐姐交代了,待她收拾好便会回来。若是公子回府,她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此时,章韵竹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下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小雪见她神色稍缓,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于是机灵地说道:“小姐,不如先回屋梳洗一下,好生打扮打扮,公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见您了呢。”章韵竹闻言不禁有些羞涩,抬手摸了摸手环上的墨色流苏,微微扬起了嘴角。
说起来,她倒不需要真的涂脂抹粉,插金带银。但的确是要让自己洗去方才那一身带着郁色的疲惫。于是她点了头,随小雪去更衣。
沐浴之后,她只抹了些清淡滋润的杏仁膏,便静静地在屋中等待。
可没想到这一等,便从日落西山等到了满天星斗。
期间,小雪与福生几次要去隔壁打听,都被章韵竹拦了下来。她总觉得顾陵川刚回京城,事务繁忙,待处理完毕后,总会过来的。
可小雪终究沉不住气,见天黑了个彻底,院中蛐蛐都开始鸣叫起来,便借口肚子饿,穿过花径跑到连接两府内院的暗门前。
然而,她推了推那道平日从不关闭的暗门,却发现竟已被锁死,怎么推也推不开。
“香墨姐姐,砚心姐姐!”
她一边拍门一边喊,可无人回应。她见喊不开门,便只得匆匆回去找福生帮忙翻墙。
谁知她声音稍大,竟被屋里的章韵竹听到了。
“你刚才说,那道门关了?”章韵竹站在门口,神色骤然煞白。
小雪不敢隐瞒,头沉沉一点,双肩耷拉下来。章韵竹再没说话,转身便朝花径疾步而去。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那道门就这么关了,她不相信今日所见所闻的一切,那些都是假相,她要去亲口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