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她却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看来,入哪个陷阱都无所谓,只要是他看上的猎物,便没有逃跑的可能,而他更在意的,是与猎物追逐斗智斗勇的过程。
被猜中心思的梁景成哈哈大笑,确实,对他而言,这样聪慧有趣的女子,送进宫去太过可惜,放在身边,又怕久了会腻。
果然,她赌对了。章韵竹暗自松了口气,趁着梁景成开怀之际,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擦去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薄汗。
她知道,福生一定已将她被梁景成带走的事告知。
十有八九,顾陵川正在寻找她的踪迹。
她必须尽快回去,不能让顾陵川为了她,暴露了自己!
于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佯装生气道:“本来与商会派来的管事有约,这下可好,你把我带到这荒郊野外,我家仆人又是个实心眼的。万一闹到官府去了,修言馆还没开张就先招惹麻烦。若是被我姨妈知道,肯定觉得晦气,说不定就把我召回开原去了!”
这眉眼含嗔的模样,让梁景成看得心花怒放,他也乐得哄她:“怕什么,修言馆未开张,不就已经有了宫里的生意了嘛!好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香墨从来做事稳重,自分在公子屋里做大丫鬟后,更是成为屋内一众仆妇的主心骨。
户部衙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哪怕要找个人,没有个文书拜帖连门房都不让进。
她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独坐在马车之中,双手不自觉地发抖,心隆隆地似乎就要跳出来,这样的等待太过难熬,她索性跪了下来,默默祈祷着老天让孟青或是公子早些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膝都麻了,忽听车夫传话:“姑娘,有人出来了!”
正是午时,一些打算回府稍作休整的官吏正三三两两作别,香墨掀开车帘张望,不一会儿就看到几人身后,身形高大的公子。
她不敢喊,只能下车站着让公子看到她,可是方才在车内祈祷,跪的太久,一下地,脚一软,便摔在地上。
也幸亏这一摔,让顾陵川发现了她。
顾陵川一惊,香墨等闲不会出府,更何况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太不寻常。
于是,他快步朝马车走去。
不一会儿,公子就走到近前,香墨一个没忍住就掉了眼泪:“公子。”
顾陵川打断她的话,说了句上车,心里已然知晓大事不好。
上了车后,顾陵川急忙看向香墨,等着她开口。
香墨也不敢迟疑,颤巍巍道:“小姐,被梁寒山带走,至今未归。”
什么叫带走?怎么带走?几时带走?
怎么香墨连话也不会说了。
“说的细一点!”
顾陵川双拳紧握,语气克制。
香墨知道公子这是急了,可是福生告诉她的也只有短短两句话,她仔细回想福生当时上气不接下气的情景,于是认真答道:“巳时不到,福生来报,说梁寒山要带小姐入宫,未待小姐答话便拉着她上马离去。”
顾陵川心中一沉,粗粗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若是真把人带去宫里,梁寒山此刻是否还会在宫中?
没工夫细想,他吩咐香墨即刻回府,自己则下了马车向衙门的门房而去,似乎在交代门房给孟青留口讯。
为了日常公务方便,顾陵川平日自备马匹在衙门外,出了门房,便独自上马朝着宫门一路疾驰。
他心知自己鲁莽,到了宫门又能如何,他只是区区户部侍郎。哪怕是户部尚书没有传召都进不了宫。
可他就是抱着一丝希冀,才堪堪一个时辰。若是梁寒山真的把人送进去了,必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况且,除了宫门也没有其他去处可以追查。
午膳前,梁玉娇便被姨母召进宫中。表兄命人从父亲与姨母的家乡带了一篮李子,姨母想让她也尝尝鲜。于是她欢欢喜喜地去了,却发现那李子又黄又青,还小的可怜,一看就没了胃口。便推托自己早膳用得太晚,姨母也就没有勉强她。
姨甥俩闲话了半个多时辰,她又陪着那个只顾自己玩儿的表弟坐了一会儿。期间,姨母忽然问起顾陵川,她不由得微微一窘,那顾怀远果然不再对他视而不见,甚至还特意向她道了谢。
姨母满意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这就对了,离得太近,反倒让他生厌,晾他几日再说。”
用完午膳后,姨母照例休息,她便离宫回府。
正午热气太盛,今夏来得又太早,马车内还没来得及置冰。
梁玉娇觉得闷热,遂让随行的丫鬟打起了软帘一角,让风透些进来。就这么一打帘的功夫,她透过那一角,目光竟落在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只见顾陵川身着公服,策马立于宫门前,似是刚至不久。他本就身姿挺拔,在高头大马上更是自带威仪,看得让人心生向往。
他控着缰绳,似乎在找寻什么?
姨母说过,不能太过主动,于是她没有下车,而是端着定国公府小姐的姿态,让人下车去跟顾侍郎问候一声便走。
她虽没有下车,可那软帘却一直没有放下,她屏息看着自己的小厮去跟顾怀远说话,只一瞬,顾怀远的视线便朝着马车方向看来,她一惊,赶忙让丫鬟放下软帘,生怕让顾怀远发现她在偷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顾怀远的声音竟然从马车外传来:“梁小姐安好?”
梁玉娇此刻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这是顾怀远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的马车,主动同自己问安。
她强忍着激动,用眼神示意丫鬟不要掀开车帘,而是克制自己的声音,矜持地回道:“多谢顾侍郎关心,今日真巧,竟在这宫门外与大人相遇。”
只听得顾陵川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迫切,道:“梁小姐,可否下车一叙?”
第63章 暗流涌动
梁玉娇此刻激动得泪珠儿都要滚落了下来。
她真想立刻就跳下车去,手指甲深深抠于掌心之中,极力克制地问道:“顾侍郎,您可是有什么事?”
她歉然道:“请恕我不便下车,这宫门之外,若是被人瞧见,惹了误会,便不好了。”
只听得车外的顾陵川似乎顿了一顿,道:“梁小姐说的是,是在下莽撞了。在下实是想问问世子爷今日在何处,上回在京郊遇见,他提及寻了一本古籍,在下这几日得空整理家中典藏,想着问问那本古籍若还在世子爷处,可否借在下一观?”
梁玉娇心想,不是前些时日才见过吗?当时怎么不问,偏偏现在问?
心中有些隐隐欢喜,似乎他在无话找话?
“我哥哥一早便出了门,至今未见着他,若我见着,帮您问问便是。”
顾陵川听后,微拧的眉头舒展开来。
方才一时着急,竟乱了方寸。听得梁玉娇此言,他才醒悟,若梁景成真要带章韵竹入宫,断不会如此单枪匹马、草率行事。这般稍作思量便可轻易推断之事,他竟一时未曾想到,便如此莽撞闯至宫门之外,幸而没有惹下什么事端。
心稍稍一放,语气也变得柔和:“那多谢梁小姐了。”
梁玉娇听得心都软了:“不过顺手之劳罢了,顾侍郎还有何事?”
“无事,梁小姐慢走,在下也要回去处理公务了。”
梁玉娇一怔,难道他策马来到宫门就为了问她这一句话?
她的确三不五时便会入宫与姨母一起,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她细细回想,方才他明明就是刚到不久,见他四下寻觅,他果真是特意为了寻她而来?
于是她还是没有忍住,让丫鬟掀起了车帘,露出了自己含羞的面容,道:“顾侍郎,若是那古籍还在,我该怎样让您知晓?”
此时顾陵川已在思考,梁景成会把章韵竹带去哪里。于是没有太过细想梁玉娇的问话,而是随口答道:“随小姐心意。”
随她的心意,他的意思是,若是她想见他,他也愿意?
她忍不住娇羞道:“我明白了,那顾侍郎,再会。”宫门外,本就耳目众多,户部侍郎顾陵川策马等候定国公府小姐梁玉娇之事不胫而走,传遍京城。
顾陵川对梁景成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在外行事一向颇惜名声。就拿那日返京偶遇来说,他明明可以让人派工匠前去修桥,却偏偏要率部穿过人群,在人们的欢呼之中,穿行而过。据香墨所说,今日他是拉着章韵竹上马离去的。既然不是进宫,那么大抵不过是风流之举了。
他知道,梁景成再如何也不至于对韵竹做出那等不齿之事。可是,握着缰绳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身下的马儿被勒得一顿,猛然甩头,扬蹄狂奔。
未时将至,他决定先回衙门,看看能否找个由头先行离去。只是在经过醉白楼之时,一张告示赫然入目:“入夏新馔,金瓜玉露,望君一品。”
这是二皇子在召唤。
已多日没有宇文涣的消息,于是顾陵川不假思索便下了马,按照之前的约定,他找小二定了一盒现做糕点,说是申时许,他的人会来取。